陆沉淡笑道:“所谓邪不压正,本侯坦坦荡荡,问心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方丞就算是处心积虑,往本侯的身上泼脏水,但陛下何等圣明之君,目光如炬,又岂能看不穿他方丞的歹毒用心。要本侯说,陛下乃是古往今来第一圣明的君主,谁若是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那便无异于是自寻死路。方丞也是可惜了,明明已位极人臣,却偏偏要挑衅陛下的底线。说句关起门来的话,就算这次方丞针对的不是我陆沉,而是别的哪个官员,方丞也决计不可能得逞,他恐怕至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败。”
颜秀一叹道:“是啊,陛下圣明无极,目光如炬,这些臣子们,是忠,是奸,是君子,是鬼怪,在陛下眼中,皆是无所遁形。陛下最痛恨的便是结党,可怜方阁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偏偏挑衅陛下的底线,一败涂地,也是咎由自取,天命注定。”
陆沉瞥了颜秀一眼,不动声色。
颜秀察觉到了,知道再这么拐弯抹角下去,这位陆侯爷怕是就要不耐烦了。
他默然稍许,突然笑道:“方丞这一倒,朝堂上眼下着实是热闹的紧,都在讨论谁将是新一任的内阁首辅,不知陆侯爷对此有何高见?”
陆沉心下一笑,老狐狸,终于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陛下圣心难测,到底想要谁做这个内阁首辅,本侯却也是猜不出来……”他说着,陡然话锋一转,反问道:“颜阁老您觉得呢?”
“老夫觉得……”颜秀沉吟一声,呵呵说道:“诚如陆侯所言,陛下之心,如若深渊,咱们做臣子的,如何能揣测一二,不过……咱们随口闲聊,能够担当内阁首辅的人选,只怕也就是那么几位。”
陆沉淡然道:“与其说是几位,不如说只有两位,按照咱们大齐认命首辅一贯以来的规矩,首辅一般不出阁,未入阁者,便没有竞争首辅的本钱。而在如今在阁的阁老之中,方阁老与颜阁老顺位第二第三,至于另外两位阁老,众人皆知,乃是二位阁老门下,所以这内阁首辅之位,多半逃不过颜阁老与那位方小阁老的掌心,至于颜阁老与那位方小阁老谁能更得陛下心意脱颖而出,那就只有陛下自己知道了。”
见陆沉这般直白,颜秀先是一愣,继而摇头微笑,说道:“老夫何德何能,能忝居内阁首辅之位,陆侯,您太高看老夫了。”
陆沉道:“颜阁老过谦了,本侯这般说,其实并非只是本侯觉得,恐怕朝野上下,都这么认为,本侯说的只不过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心里话。甚至在本侯看来,颜阁老无论是年纪,资历,都胜那位方小阁老百倍,内阁首辅,百官之首,非得老沉持重者担任不可,颜阁老的胜算,只怕要更大。”
颜秀笑意更深,说道:“老夫也就是空有年龄资历,而论能力,老夫觉得,放眼大齐朝堂,无人能出陆侯您左右,就算是那位方小阁老,也得甘拜下风。如果陆侯您有意这内阁首辅之位,以您的能力,以及陛下对您的宠信,这内阁首辅之位,多半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陆沉眉毛一挑,原来这老狐狸是来试探的。
他着实对做内阁首辅不感兴趣,也懒得虚以委蛇,当即摇头道:“颜阁老说笑了,本侯掌着督监院,手中又有军权,若是再入阁做首辅,岂不是自寻死路?况且本侯自恢复爵位以来,已彻底归入武官一列,武官做首辅,大齐还没有这个先例。当然,最重要的是,本侯对这个位置,着实没有丝毫兴趣。人呐,得学会知足,本侯能有今天,已经是天恩浩荡,感激不尽,本侯亦是心满意足,绝无半点痴心妄想。这个内阁首辅谁爱争,谁就争去,本侯着实没有丝毫觊觎之心。”
“知足……”颜秀咂摸了一句,叹息说道:“陆侯一席话,委实令人振聋发聩、汗颜不已啊,这天底下的人,又有几人懂得知足呢?若是方丞知足,就不会落得那般下场,由此可见,这‘知足’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甚难啊。”
陆沉暗含深意地问道:“那颜阁老你呢?你知足么?”
颜秀貌似不想有丝毫隐瞒,摇头苦笑道:“老夫是个俗人,况且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夫若是有朝一日知足了,恐怕决计落不着个好的下场。就拿眼下来说吧,如果老夫不争,让那位方小阁老上去,那将会有什么等待老夫,老夫想都不敢想。还有就是陛下那里,陆侯您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想必也早就看出来了,倘若老夫不争,只怕内阁也坐不安稳。”
这位颜阁老倒是看得通透,陆沉早就知道他不是简单人物,结果果不其然。
颜秀都这般交浅言深了,陆沉淡笑问道:“所以颜阁老与方小阁老斗得天昏地暗,就是为了不被陛下弃若敝履?”
颜秀又是一叹道:“是啊,其实陛下的心思,老夫也略知一二,所谓的臣子制衡之道,无外乎就是咱们大齐朝堂这般景象。老夫处处与方小阁老过不去,其实并不是为了争权夺利,更从未对首辅之位有过痴心妄想,只不过是对陛下全了臣子之道罢了。当然,老夫与方小阁老过不去,也着实是因为那位方小阁老确实不是简单人物,如果老夫不站出来与他打擂台,以他的野心,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说着,忽然一拍额头,对陆沉笑道:“您看,老夫这话头一起来,就开始胡说八道起来,陆侯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就当老夫没说过这些话。”
陆沉说道:“颜阁老能对本侯说这些话,可见掏心掏肺,你放心,本侯不会向陛下告状的。”
他半开玩笑,颜阁老察言观色,觉得他并非是在应付,不由放下心来,继续说道:“只是没想到啊,方丞居然也是个野心勃勃之辈,他这一死,内阁首辅之位悬缺,可是将老夫架在了火上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