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之咳嗽两声,道:“不见得吧,贵国就算打败我大梁,难道就不怕楚蛮钻了空子?”
叶寰淡淡淡道:“所以老夫才会容许贵国苟延残喘,龟缩于一隅之地,如果不是楚蛮碍手碍脚,贵国恐怕已经不复存在了。”
杨玄之默然许久,说道:“玄之此来,是想与叶兄谈一笔交易。”
叶寰道:“愿闻其详。”
杨玄之说道:“我朝皇帝陛下,愿割让大梁半境,以表诚心结盟,与贵国共灭西楚!”
叶寰摇头道:“杨贤弟,你为报效之国奔走,此等忠肝义胆,老夫敬佩万分,只可惜,老夫不是十几年前的韩当、郭让,断然不可能被三言两语,便放弃胜利果实,鸣金收兵。”
韩当,郭让,乃是十几年前齐、梁赫赫有名的将领。
当初甘衡佩戴三国帅印,直打下楚半数疆土,几要将强楚亡国,奈何最后却是因韩当、郭让,而功亏一篑。
只因二人被西楚间客挑拨,在关键时候,相继退兵,不然西楚怕是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杨玄之此来,明显就是想要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使齐楚对立,以来解梁国之围,叶寰作为纵横沙场的老将,又岂能连这一点都看不破。
杨玄之被戳破心思,也是不急,淡然笑道:“若我梁国一灭,你齐国有把握扛得住西楚的虎狼之师么。”
叶寰傲然道:“如今我大齐实力,雄视天下,灭了你梁国,收拾西楚不过是手到擒来。”
杨玄之眉头一皱。
叶寰瞥了他一眼,说道:“浩浩天下,我大齐已占七分,说句狂妄的话,无论局势如何变换,我大齐都有着对列国压倒性的实力,梁国灭了,便是我大齐一家独大,该担心的,应该是西楚才是。”
杨玄之诧异道:“叶兄便如此自信?”
叶寰不置可否。
杨玄之摇头说道:“只怕不见得吧。”
叶寰不语。
杨玄之突然声音一冷,说道:“如果我梁国六十万大军,与西楚结盟,你齐国还能不能扛得住?”
叶寰面色起了微微变化,道:“你梁国与西楚,血海深仇,不死不休,结盟?且不说西楚愿不愿意,只怕你那六十万大军,会接受不了而造反。”
杨玄之又是摇头,明明声音有气无力,可却自有一番强大气势,“说起血海深仇,你齐国于我大梁,又何尝不是?叶兄可别忘了,你齐军在我大梁土地上,动辄屠城,杀人无数,残害无辜,我齐军恨你齐国,只怕要更甚于楚蛮!只要能打败你齐国,将你们这些齐人赶出去,我大梁将士,必是舍生忘死,宁肯付出任何代价。”
“哦?”叶寰非但不惧,反而饶有兴致道:“如此说来,贵国看来是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若与我齐军结盟不成,便要转而与西楚狼狈为奸了?”
杨玄之竟是坦率点头道:“不错,贵国如今实力最是雄厚,我国若与楚国结盟,共讨贵国,相信那些楚国蛮人,是不会拒绝的。如今对于楚国而言,我梁国已经不是最大的对手,你齐国才是心腹大患!”
叶寰沉默了,不可否认,杨玄之果然厉害,他说的都是实情,稳稳抓住了如今局势的命脉。
眼下大齐实力最为雄厚,无论是对于梁国,还是对于楚国而言,貌似联合在一起,共同对抗大齐,才是最好的出路。
而大齐实力固然强大,可同时对抗梁国与楚国……
见叶寰不说话,杨玄之微微一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杨某第一个来找上贵国,就是不想与楚蛮为伍,可若叶兄拒绝,杨某转头就会奔往楚人的军中。那些楚蛮子,只怕早就对贵国趁火打劫之举深恶痛绝,叶兄您觉得,楚蛮会不会拒绝呢?”
叶寰默然良久,忽而一叹道:“杨贤弟果然是高明啊,老夫本来已经打定主意,无论你说什么,老夫只当做耳旁风,可你这一番话下来,却是让老夫不得不心生顾忌。”
杨玄之道:“杨某实乃肺腑之言,如果贵国愿意与我大梁结盟,共讨楚蛮,并答应击溃楚蛮后,撤兵回朝,我大梁,便将贵国已经占据的土地,悉数拱手相让,保证绝不讨回。”
叶寰佯装有些犹豫不决,捏了捏额头,说道:“兹事体大,老夫做不了这个主,必须休书一封,上秉朝廷,请朝廷定夺。”
杨玄之缓缓起身,说道:“希望时间不要太久。”
叶寰道:“老夫会对我朝陛下晓明厉害,杨贤弟尽管放心。”
杨玄之终于面露笑意,说道:“但愿贵我两国,能重修于好,同仇敌忾。”
叶寰点头。
杨玄之拱手道:“既是如此,杨某就告辞了。”
叶寰回礼道:“恕不远送。”
等杨玄之走后,赵怀安从后堂出来,面露疑色道:“大帅,这杨玄之摆明了就是虚张声势,难道您真的竟要投鼠忌器?”
叶寰一笑道:“缓兵之计罢了,南梁灭国在即,实乃千载良机,本帅岂会给一丝喘息之机,坐视其死灰复燃。”
赵怀安不解道:“那您还……”
叶寰说道:“我们必须要稳住他们,杨玄之说的话,不无几分道理,如果楚国竟真能与梁国摒除嫌隙,共同对抗我军,我军虽然无惧,可相比于唾手可得的胜利,徒增伤亡,岂不冤枉。”
赵怀安问道:“如果稳不住呢?”
“所以要尽快将这件事禀报给朝廷,让朝廷拿出个主意来。”叶寰说道:“杨玄之说的好听,只怕离开宛城,扭头就会奔向楚军营中,我们也应该立刻派人,去一趟楚军营中,绝不能让梁楚结盟。”
赵怀安说道:“末将帐下有一幕僚,原是晋国上柱国陈幸之手下军师,名为计无成,有三寸不烂之舌,或能担此重任。”
叶寰问道:“胆识如何?”
赵怀安片刻无语,苦笑道:“这也是他唯一的缺点,有些胆小怕事。”
叶寰拂袖说道:“携我军威势,胆小也无妨,只要能说明利害,拖延梁楚结盟,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