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送上来了。
雷诺轻轻喝了一口,品味着那其中的苦涩与香甜。
他的神情很专注,就好像品味的不是咖啡,而是人生。
指尖在咖啡杯的边缘轻轻划动了几下,目光深沉却充满自信。
他笑了。
他说:“你一直在看我的腿。”
这句话让罗素·希尔一楞。
雷诺悠悠说:“从心理学的角度讲,当受讯者在接受盘问时,反复的调换坐姿,本身就是一种紧张与不安的表现。特工非常擅长从这些肢体语言中寻找漏洞,对于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来说,他们不知道自己无论撒怎样的谎,其实他们的肢体行为都已经暴露了自己。比如有些人在撒谎时,就很容易做出翘腿再放下的姿势,此外还有用手半捂住自己的脸,通过种种行为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却不知这些行为本身就已经把自己出卖。”
他看着罗素·希尔,微笑说:“所以,你要看清楚了。看清楚我的动作,听清楚我说的话,分析一下我说的话里到底有没有谎言。哦对了,你们大可不必把那个谎言分析仪放在台子底下,还是光明正大的拿出来吧。”
罗素·希尔与女调查员互相看看,从台子下方摸出一个小方盒子。
这盒子就是谎言分析仪,它可以用来精确的分析谎言。尽管它的精度已经比以前提升了许多,但由于人类特有的复杂性与控制能力,使得它的精确度始终达不到百分百,也就因此无法成为呈堂证据,而只能成为仅供参考的辅助工具。
雷诺把双手放在桌上,神情间突然带了几分威严:“亚历克·考尔克特是一位优秀的长官,我认识他,钦佩他,尊敬他,绝不会谋杀他。对于你所提出的问题,我只能告诉你,在事情生的时候,由于杰拉姆舰长当时召唤所有校级以上军官开会,我并未参加。所有生的事情,都是我们在后来才知道的。要知道战斗一旦生,场面通常都会很混乱。每个人都在努力自保,没人有闲心去记住什么事情。你问我为什么考尔克特长官的芯片没有被能量炮蒸,我只能说我不知道,因为当时我并不在那里。我在自己的岗位上,机甲岗位。当神灵族来袭时,我率领机甲大队全体成员出击迎战。直到噩耗传来,我才知道我已经成为阿布罗狄号的舰长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出现某种误会也很正常。”
稍微顿了顿,雷诺继续道:“至于你说考尔克特长官是被人杀死的,这的确是件令人震惊的事。但我不认为阿布罗狄号生了这样的事而我不知道。我个人是这么看待这个事的。有没有可能,其实考尔克特长官并不是被枪杀死的,而是神灵族在攻击阿布罗狄号后对星舰造成了损伤,星舰内部设施受到破坏,一块机器碎片飞了出来,正好穿过考尔克特长官的头部?正如您所说的,芯片信息显示的是头部遭遇贯穿性伤害,颅骨碎裂,大脑与脑干部严重受损导致……它可没说是一枪爆头。”
罗素·希尔的脸色变了。
变得极为难看。
雷诺继续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是被人谋杀了,你又凭什么判断这一切与我有关呢?仅仅是因为我是长官们牺牲后的受益者吗?在这件事上或许我要纠正你一个认识。”
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而认真:“我不是受益者,我只是挑起了一副重担,就象是抗起一座山,这担子可以把人压垮。联邦特工,哦不,星舰调查员先生,也许在你的眼里,世界上到处都是阴谋与谋杀,但是在军人的眼中,世界有时是很简单的,那就是生与死。你不了解那场战斗,你根本就不会明白那是怎样的残酷与险恶。你看着炮火在你的身边飞过,庞大如山一样的星舰在你的远方炸开。可以轰开星球的能量炮呼啸着穿过星空,绵延百万公里。到处都是爆炸与碎片,身处在那汪洋大海般的世界里,你的感觉只有空虚与无力!”
“你以为在那种情势下,我会有心情为了升迁去谋害自己的长官吗?不,那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任!你根本不了解在战场上失去领导者意味着什么。混乱,一盘散沙,无人领导,各自为战,最终的结果就是死亡!”雷诺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带着激动与愤怒。
然后他长吸了几口气,平定了情绪,声音复又回到低沉:“失去杰拉姆舰长后,虽然我暂时压下了消息,但事情不可能全部瞒住,渐渐的还是被一些士兵知道。许多人因此而怀疑我,置疑我能否带他们离开,那段时间,我经历了很多事。不被信任,怀疑的目光,抗命,甚至险些生叛乱……”
“所以那不是什么好事,我并不是这件事的受益者。恰恰相反,我是受害者!”
罗素·希尔的身体猛地往后扬了一扬。
他靠在靠背上,面色严肃的看着雷诺。
想了想,他说:“我必须承认,在这一点上,我的确忽略了。”
“但有没有可能是你自己当时并未意识到这点呢?”女调查员突然开口。她看着雷诺,眼中充满高傲的神采:“也许你早就觊觎了舰长的位置,就象是一个梦,你不惜一切的想要抓住它。只有在得到它之后,你才现它其实并没有那么美好。这同样是有可能的,对吗?另外,我们又怎么知道你所说的痛苦就是真的?同样也有可能是你的夸张说法。或许你们并没有那么艰难,又可能即便艰难,你也乐在其中。”
她自以为是的表态并没有获得罗素·希尔的赞赏,恰恰相反,却带着责备的瞪了她一眼。
审讯过程中最忌讳的就是用揣测去对待疑犯,因为那意味着先入为主,有罪推定等等一系列违反人权的事。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始至终罗素·希尔都没有说过雷诺谋杀长官这样的话,他只是不停的寻找雷诺的漏洞,使其自相矛盾,自乱马脚。只要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雷诺在撒谎,主动权就在他手里。
但是女调查员自以为聪明的说法,却很容易落人口实——今天的谈话可都是纪录在案的。
果然,雷诺看了她一眼,眼中流出同情。
一个渴望抓住罪犯,证明自己的小人物,就和大多数人一样,为了前程而努力,却忽略了事物的本身——她想要的只是证明雷诺是凶手,而一个合格的调查员追求的只应该是真相,而不是自己预定的答案。
想了想,雷诺回答:“希尔调查员,你的问题我都已经回答过了。您大可以怀疑考尔克特长官的死亡原因,并因此认为我在撒谎,但如果想要证明更多的东西,就需要更多的证据。”
罗素·希尔耸耸肩,他正想再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
一名卫兵进来,说:“来了个律师,是为雷诺来的。”
罗素·希尔全身一颤,他猛回头看向雷诺:“你叫了律师?琼尼·雷诺,这里不是警察局,别以为你可以用那套公民权利的伎俩来对付我!”
雷诺不紧不慢地回答:“不要激动,希尔调查员。我并没有打算用律师来对抗你的调查,你看,我坐在这里,面对您的问题有问必答。作为一名军人,一名前临时舰长,我有义务配合调查员的工作。至于叫律师,那只是用来防止有人滥用职权。我是说,只要你不在无足够证据的条件下扣押我,你大可以在这里继续审问,我保证律师不会找你的麻烦。”
罗素·希尔倒吸一口气:“你很熟悉这里面的规矩。”
“我有个朋友说的好,智慧是建立在对规则的了解之上的。”
“我也熟悉规则。就算律师来了,我也照样有权利继续盘问你直到四十八小时。”罗素·希尔哼了一声,他站起身对女调查员道:“你留在这里,我去会会那位律师先生。”
说着他已走了出去。
“会客室”里,就只剩下了雷诺与女调查员。
女调查员的表情依旧高傲,看雷诺的眼神就象在看一个贼,嘴唇轻轻蠕动出不屑的音调。
雷诺想了想,看向女调查员。
他的目光停留在调查员的胸部。
由于是夏季,女调查员穿的还算清凉。透过黑色丝衣,隐隐可以看到那一片山峦。
女调查员有一对丰满而美好的大胸。
于是雷诺的目光就停留在上面肆无忌惮的看着。
女调查员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脸红了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把身体侧了过去。
可雷诺的目光依旧不放过他,肆意在她身上游弋着。
当目光扫过她身体时,或许是心理影响生理吧,她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上拂过,竟有种痒痒的感觉。
这让女调查员大为恼火。
这个该死的,狂妄的色胚杀人犯!
他杀害了自己的所有长官,竟然还敢用那样下流的眼神看自己。
雷诺的目光更炽烈了。
就象是有什么东西在女调查员的身上抚摸一般,女调查员竟敢到一种不可自持的冲动与酥痒,她按捺不住的轻微摇摆起来。
这一幕落在雷诺眼中,他脸上的笑意更浓。
然后他突然说:“除了胸,一无所有,尤其是智商。”
声音传到女调查员的耳中,气的她全身摇摆。
就在这时,她感到一阵酥软热意从后背延伸上来,就象是有只手在摸她,一直延伸到她的纹胸带上,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女调查员的纹胸骤然崩开。
“啊!”女调查员的尖叫声响起:“混蛋!”
然后她做了一件事。
她转身,狠狠一拳打在了雷诺身上。
雷诺的头向后一仰,一股血花飚出,他整个人顺势向后一跌,重重摔在地上。
警报声呼啸响起!
当罗素·希尔带着那位律师来到会客室时,看着满脸鲜血的雷诺,希尔的心都凉了。
“上帝啊,你都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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