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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携菌者(1 / 1)

“古市长,我需要下线共同商议临近绿灯城市的保卫措施,我能帮你的只到这里,等你安全撤离前往三山基地,我们在共同商议如何尽最大能力保护三山市民实施缓冲计划以及撤离事宜,现在,我祝你们平安抵达。”

大屏幕上的卫生长王琳敏摘下了口罩,她对着眼前已经穿戴好隔离服的三十多关门成员和工作人员微微一笑,她双手合十做着一个和她医疗专业不该有的手势,眼角的鱼尾纹微微上扬,努力做着安慰和信心的笑容,只是眼里也依然写着担忧。

“我希望三山三叶草能继续提供给你疫情专业的意见,不触碰任何东西,不发出任何声响,不带走任何东西,安全有序,缓慢行进,留意自己的脚步,任何感染的人都不能离开这里前往基地,我想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孢子云过后,我们不知道感染者苏醒时间是长是短,但能确定,它们比普通尸菌更加活跃,任何此刻在红雾里走动的人,都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它们可能随时袭击你们,而不一定会按照残留的记忆回到家中,这取决于什么东西能唤醒或者刺激它们。。。好了,各位,我下线了。”说完她在镜头前盯着还未穿戴整齐隔离服的古市长:“古市长,安全小心,我期待未来和你相见。”

“谢谢你,王防长。”古市长微微颔首表示谢意,薛岭山王琳敏重新戴上口罩,看了所有注视着她的30多人,停顿几秒后,退出了大屏幕,只留下断线后的薛岭山三角形标志。

鼓山厅里安静异常,古市长和守备队长谈着任务分配,短暂的时间里,只有隔离服摩擦细微的声音,人群有序的在主席台前排列成了一列30多人的队伍,守备队长和队员两人站在最前头,他们早已穿好隔离服持枪待命,站在门后等候开门的指令。队伍的最后是另一名守备队员,他负责押住队伍的最末。在这个空档,所有人都在安静的调整自己的隔离服,或互相帮忙,或相互检查。

但是充满暖气的鼓山大厅,让全副武装的成员们难以忍受,他们间歇性的发出一些抱怨声,大多被自己的隔离服闷坏了。

鼓山厅关闭了连线视频,只保留大屏幕,薛岭山退出后,大屏幕留给了紧急连线成员和政府大楼的各个监控视频,被放大的视频就是他们撤离的路线,3楼过道,2楼和1楼的楼梯位置,以及一楼大厅的撤离路线。

视频里异常平静,最后一个大楼工作人员在监控视频里抽搐呕吐后,也倒在一楼楼梯口陷入昏迷。

所有人注视着视频里撤离路线的情况,这条他们熟悉的线路,每天都会来来往往的线路,此刻却因为视频里弥漫着模糊而变得诡异。

“古市长,仓山大厅还有12人安全躲藏,按照你的意思,已经通知他们事先穿好隔离服了。”

“通知他们10分钟后一楼大厅集合。”古市长吩咐道:“至于内人和吕秘书我会自己通知。”

说完古市长拨通了电话,他知道夫人和吕秘书在一起,安全的躲在陪楼的书房,那里也有着配备应急的隔离服,告诉吕秘书撤离计划和注意事项,相比,会比告诉他的夫人靠谱多,也更让他安心。

完了后他调整了静音模式,放下了手机,他是最后一个穿着隔离服的人,按他的说法,穿上了,很多事情都办不了。他看了看已经穿戴整齐的成员,示意守备队帮忙他穿上隔离服,然后守备队用黑笔在他隔离服前后写上姓名。

显然,对于古市长要求大楼里同是三楼会议厅的仓山大厅和陪楼家眷集合撤离,有人持着怀疑和反对态度。

“其它人呢?”身后越过了一个成员,他心急如焚的问道:“陈委和王书记还在2楼档案室躲着,4楼的人呢?这个大楼的许多房间都有人躲着,在那个该死的东西进来前,他们躲进了房间里,他们呢?难道不该一起撤离?你们谁通知过他们?”

古市长抬头侧身看了他一眼这个发问的人,回答道:“当初临时改建作战指挥室时,只有两厅和陪楼有条件配置隔离服,他们只能暂时躲着,等情况稳定了,我们再来接他们离开,只要他们没感染,不出门也许能躲过一节。”

“不行。。。古市长,我们必须带走他们。”他固执的继续说道。

古市长看了看他隔离服上潦草的姓名,如果没有猜错,那些人当中有他一起共事交情很好的同事或者同级。

“很抱歉。。。现在这个情况,我只能保证现在能安全撤离的人。”古市长万分歉意。

“不行。。。我们不能这样走,他们也要一起走。”他转身寻求其它成员的赞同,但是没有人愿意替他出头,他们都急于检视自己身上这个磨皮的材料衣服。

“行。。。”古市长看着他开口:“这间会议室标配了100套隔离服和护目镜,也许可能更多,你拿几套给他们送去,但是你要记得,门外也许充满了尸菌雾气,也许你一开门,他们就会被感染。”

说完后古市长看着这个哑口无言的成员,他犹豫着,显然最后放弃了营救的想法,默默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古市长,10分钟后车辆抵达后门安全区域,位置将会停在后门停车场,车辆抵达时会在连线出发。”

古市长听完后颔首点了点头,在隔离服里,他早已经大汗淋漓,他示意递过来麦克风,然后隔着面罩开口:“各位成员和工作人员,10分钟后我们将按照之前临时部署的计划全部撤离,请仔细检查各自的防护服是否密封得当,待会我将让守备队先出门清理我们撤离线路沿线上的感染者。。。记得,按照王防长的建议,一切小心为上,我们还摸不清尸菌的具体特性,所以请各位手机全部关机或者静音,禁止携带任何物品,保持安静,不要触摸任何东西,当心我们自己的脚下,我打开这扇大门,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开门后如果各位感染了,你们知道我会怎么做。外面也许有我们一起共事的同伴,有我们认识的人,现在他们会变成我们的敌人,如果能够不看尽量不要去看,他们为了疫情牺牲,是值得我们敬佩的,我将会记住他们,但现在任何曝露在尸菌中的人,守备队的子弹就是我最后留给你们的礼物,同样,我也会记住你们,听清楚了吗?”

身后的人纷纷点头。

“你们要确保自己安全,哪怕是我,只要曝露在感染区域里都不能离开这里,各位也不要心存侥幸,你们都知道当时关门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我也毫不手软,更何况是你们,即使你们侥幸跟着我上了车子,但是在出城前往西段县道前,三山三叶草已经做好检查岗哨,专门用来检查这两部车,一旦有感染的迹象,我们也不会让你们离开那里,明白我话里的严重性吗?开门后如果有任何当场暴露或者危急队伍情况,守备队会毫不犹豫的开枪送你们。听清楚了吗?我不需要你们回答,只要点头。”

众人默默的点头。

“这就是离开这里的代价,为了保证三山基地和撤离的人员以及在座各位的亲人。”

说完他看着排成一列的成员,但是他无法看清楚每个人护目镜下的表情,只有一阵窒息的沉默在大厅里沉淀,他想,他们应该都听明白了。

然后他看着守备队队长:“可以开门了,现在。。。执行计划吧。”

守备队长领命后走到门边正要拉开门,身后队伍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他们只能停下了开门的动作。

“我的防护服是不是开了口啊。。。”那女人尖叫着:“别开门。。。别开门。。。刚才我碰了一下桌子。。。”

她慌张的尖叫着。

周围的人纷纷上前帮忙她,每个人仔细的查看了她衣服的任何角落以及四肢的密封处,他们拿着胶带,最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问题啊,别害怕。”

“真的没有漏吗?”她不可置信的问道,看上去很焦急害怕。

“放心,没有。”

队伍又安静了下来,古市长回头严肃的看着他们:“如果你们认为这是开玩笑,那就大错特错了。。。我最后问一次,都准备好了吗?”

人群回归熟悉的沉默后,点了点头。

古市长重新开口道:“开门。”

守备队两人移除了大门两扇上下门阀,推开大门,那一瞬间迷迷糊糊的红色烟雾,稀稀疏疏的飘进来,古市长看着自己的护目镜,再低头看着自己白色的隔离服,上面开始贴着红色的小点,但是密度不大。

门口躺着守备队员的同伴,那是他们7人之中的两三个,两个依靠在大门边上的墙壁上保持着坐姿,耷拉着脑袋,一个趴在右侧的地毯上,他们身上的红点密布,但是露出脖子的皮肤处,却看不见红色的尸菌。

他们在红雾悄然而至时努力守着这扇大门,但是最终倒在了地上。

守备队员拉开大门门叶的时候,就看见了自己的这三个同伴,他们起先愣在了门口,仿佛无法动弹,守备队长回头朝着古市长看了一眼,他背过身,面罩下该是如何伤心的表情,但是一旦流泪了,视线也就模糊了。

他们知道他们只是睡着了,昏迷了,有着呼吸。

恐惧的气氛流串进入大厅里,队伍不发一言,但是却越靠越近,有着张头看情况的,有着好奇的,也有着想要迫不及待离开的,但是队伍的先后顺序始终维持着,谁也不愿意让谁插队,他们挨在一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忽略隔离服材料带来的疏远感,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存在和安全感。

大门边的守备队长掏出了手枪,消音枪管对准了他们同伴的脑袋,大厅里终于按耐不住维持的沉默,几声枪声过后,另一个守备队员掩上了大门,他们两分工执行,一个狠下心来开枪,一个关闭大门,但是他们没有做到同步,所有人在目睹了枪决后,大门才被掩上。随后他们两人按照计划前往清理撤离路线上倒地昏迷的人。

“呜呜呜。。。”在掩上门的那一刻,鼓山大厅的队伍里有人害怕的哭着,哭着哭着,她哀嚎着:“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怎么办,我的面罩看不见了。”

她的情绪几近失控。这就像一场疯狂的情感传递,于此同时队伍里有成员也开始失控。

“你看见了吗,我身上有小红点。。。这个东西是不是尸菌?我怎么看不见,他们在空气中吗?它们会动。。。天啊。。。是不是进到我衣服里了?”

还有人用套着隔离手套的手指粘着隔离服上的小红点,在自己的面罩前观看。

那像一颗小霉菌,红颜色,有着细微密密麻麻的绒毛,它们像是缩小版的蒲公英,越是盯着看着看越觉得它在动弹,然后他想把它吹开,却发现自己隔着一个面罩,他突然害怕的想要甩开他手指的东西,他拼命的朝着自己的身上戳。。。

现在。

恐惧感瞬间袭击了队伍中情绪混乱的人。

“别摸面罩,那红色的东西已经进来了。。。”

两三个人跪在了地上,他们的护目镜里已经被呕吐物给覆盖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目睹守备队开门瞬间爆头自家同伴的画面,即使他们执行过捕鼠计划,从视频里也没有现场如此震撼强烈,他无法承受自己被呕吐物窒息般的难受,他跪在地上正在准备摘下护目镜。

古市长回头看着这些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成员和工作人员,在大门已经开启后,他们面对尸菌已经自乱了阵脚,他们以为大门被守备队员重新关上,这里现在依然处于安全的空间。

早已经领命的队伍的最末守备队员走了过来,他用装着消音枪管的手枪指着跪在他面前低头准备摘下护目镜的成员。

“我警告你,按照临时撤离计划,如果摘下护目镜你将为此负责。”守备队员颤抖的持枪提声警告着。

身后的成员围了过来,他们急忙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摘下,但是他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的溃物进入嘴巴和鼻孔间,侵蚀他的呼吸道,他挣脱了帮助他的双手,摘下了护目镜,咳嗽了两声。

子弹击穿了他的脑门。

人群像被拨动了定时针,一时间所有行动和声音瞬间暂停,所有人都朝着守备队员和倒地的那具尸体看去。

守备队员颤抖的放下了手枪,他看着古市长,古市长一言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人群像是哑巴了一样,他们忘记了自己该干什么,仿佛尸菌这样可怕的疾病能夺取生命也是后面的事情,现在能夺取性命的却是眼前这把枪。

担心现在还是以后,恐惧瞬间让所有人清醒了许多。

“我已经说过了。。。”古市长沉重的说道:“只要曝露,我们就不能离开这里,你离开了也只是加重三山的疫情污染范围,这是不治之症,还会牵扯更多的人,面对它我们没有任何仁慈的手段,开枪只是更早结束他的痛苦,连我也不例外。。。一旦我暴露了,守备队也会送我一颗子弹,假设我侥幸。。。隔离岗的三叶草也会送我一程。”

古市长缓缓的把目光从身后的人群里移了回来。

守备队员的枪管慢慢的镇静了下来,他看着那几个面罩上覆盖着呕吐物的人,他们显然已经被吓傻了,他们放弃任何的动作,任凭那团粘稠物质留在了面罩里。

沉默中,一丝哭声成了安静的大厅里唯一吸引的视线,一侧的女子掩饰不住的哭出声,守备队员走了过去,她当即停止了哭泣。

大厅里又回归了难堪的安静和沉默。所有的哭声,所有的交谈,所有的慌乱动作全部停止了下来。

古市长面无表情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大屏幕上,他看见了视频中仓山大厅的大门打开了,十几个穿着隔离服的工作人员缓慢的走了出来,慌张的探头走路,路过了他们所在的鼓山厅,看着地上倒地的人,然后缓慢的朝着一楼撤离。

而先遣守备队两人已经走到了一楼大厅,对着地上倒地的人补枪。

但是古市长看不见陪楼的视频,因为陪楼改造成私人临时住所,按照古市长的要求撤去了所有的摄像头。他只能盯着二楼楼梯口,因为吕秘书和他夫人进入大楼内通过陪楼走廊就会先出现在这里。

他心急火燎,但是穿着隔离服的他此刻无法拨打电话。

“古市长。。。”大频幕里闪出了三山道路交通局的局长头像,他连线进来显然还没有适应全副隔离服的画面,他几乎无法辨别古市长在哪里:“两部撤离车辆已经抵达,司机均按吩咐前往三山三叶草疾控中心装备隔离服,连同一起过来支援的还有车上随车过来的几个三叶草队员,这些都是三山三叶草负责人交代,确保安全。现在车辆已经在后门停车场集合等待撤离。”

“我们随后就到,让他们做好准备。”古市长说道,虽然听不见是谁开口,但是他依然领命。

“李将军和三叶草在你们离开后一小时内将会对这里进行必要的清理和隔离。”

“他们两人安全抵达三山基地了吗?”古市长问道。

“已经安全抵达,李将军已经按照您的命令事先进入基地进行布防。”

“好了,我们准备撤离了。让他们都做好准备,确保安全后才能进入基地。”

大屏幕回归大楼视频,古市长看着守备队员已经登上了三楼的楼梯,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注视着鼓山大厅的大门,当门叶被开启后,守备队长和队员朝着古市长比着ok的手势。

人群开始缓缓的朝着门口移动,他们小心的避开了地上的尸体血迹,缓慢的呆板的行走,走廊到处都是杂乱贴地的文件纸,当古市长走到三楼楼梯口的时候,二楼那几扇被示威者破坏的窗户,外面大雨淋漓,透过灯光,红色的雾气在房间缓缓弥漫。

墙壁,楼梯扶手,挂在墙上的油画,你能目睹道的一切,似乎都被红色颜料轻轻的喷洒,那是尸菌。

大楼里听不见任何其它声音,只有防护服材料摩擦的声响,守备队员在前面带路,小心的朝着楼梯而下,古市长一行人紧紧的跟在身后,护目镜的视线有限,大楼里的热气和窗户飘落的冷气让他们的镜面上蒙上一层水汽,红色的雾状斑点悄无声息的覆盖在上面。

然而,警惕的守备队员还是听见了声响,这些声响来自三楼和二楼的房间里,而此时,二楼有着笨拙细微的脚步声,但都没有逃过守备队员敏锐的听觉和警戒性。

“孢子云过后任何在红雾中走动的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这是薛岭山卫生长王琳敏提醒他们的事情。

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因为在他们即将撤离的二楼附近,传来了厚底鞋敲击大理石地板的脚步声,就像拖着铅块的大腿沉重的在地上划出的脚步声。

脚步声朝着二楼楼梯口而下,守备队员示意不要发出声响,他们朝着楼梯栏杆眺望,一个人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

留着长发,穿着黑色紧身别致套装的女人,正在一步一步的下楼梯,也许是这个回响大楼的脚步声太过沉重,一楼早已经抵达准备撤离的仓山大厅几个人朝着楼梯处望去,他们也许以为这个声音是来自鼓山厅汇合的古市长一行人中的一员,毕竟他们先前见过了清理的守备队员。

然后他们探头看着这个下楼梯的女人,却发现没有穿着隔离服,他们有人开口说道:“没有穿隔离服不能过来,要在房间里等。”

楼梯的女人似乎听见了这个声音,也看见了这些人,她站在台阶上不动。

守备队员依然没有下令前行,也依然让所有人保持安静。

“古市长。”守备队员轻声开口:“这个楼里依然有躲藏的人,他们如果现在离开是否。。。是否按照你下的命令。”

“是。。。你看看四周。。。被感染了就要留下。。。”

他呼了一口气,轻轻的回答。

守备队长掏出了手枪,站了起来,却听见了一楼传来对话声。

“你看上去脸色不好。。。你没接到任何电话或者通知吗?没穿隔离服走不掉,毕竟后门还锁着,除非你不愿意随我们离开,前门还开着。”

“她脸上是不是有血啊?”有人讶异的问了一句。

女人站着不动,或许只是盯着这些人看了很久,然后突然间,在楼下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拗动着她的脖劲,喉咙里发着呜咽的低沉,突然从楼梯上像极了发疯的女人朝着他们扑去,也许重心不稳,鞋帮太高,她从楼梯处滚到在地,就在这群吓得后退的人的脚边,然后突然发狂的跃起,红着眼睛扑倒了其中一人身上扯着他身上的防护服,当扯去他护目镜的时候,她朝着她的脸上呕吐了一滩污溃,这瘫呕吐物上还粘着她的几颗牙齿。。。

倒霉的人撕心裂肺的哀嚎,那呕吐物似乎没有太多的腐蚀性,他推开这个疯女人,从地上爬起,擦掉了脸上的脏东西,重新戴上了护目镜,而那个女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轮直了脖子,张着嘴巴,掉光牙齿的地方,长成了尖锐的牙齿。和那些正常的牙齿一起,参差不起的并排在她的嘴里。

她的眼光扫到了其它慌乱的人群,朝着他们扑去,原本在三楼和二楼楼梯口位置的守备队长举起了枪,但是视线卡在了楼道缝隙之间,他迅速下移了几步,但他的眼前却是一片混乱,他的枪口在寻找着那个女人,但是随后脚步声和尖叫声已经不在一楼大厅,而是从前门远离。

他颤抖的站在大理石台阶上,隔离服下的他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现在留下了一楼大厅混乱的景象,呕吐的污渍,血液,脚印,文件,纸张,笔记本,鞋子洒落一地,那些倒地的人血迹蔓延着,被他们补枪的人依然躺在原地,而仓山厅的十几个人却已经仓皇逃离了这里,不是从后门,而是从敞开的大门逃了出去。

他们只知道在一楼大厅集合,古市长没有告诉他们,车辆已经抵达,停在哪个方向。

守备队长能听见自己面罩下的呼吸,他也能感受到一丝寒意,这不是来自被示威者破开的窗户和三山的天气,而是他眼前所看见的一切。

隔离服闷着他的耳朵,身后破碎窗外的雨声阻碍了他的听觉,但是一楼如死一样的沉寂,他依然能感觉到,隐藏于其中的危险。

他回到了三楼楼梯处。

“是。。。感染者。。。”他颤抖的声音轻到只有古市长一人能听见:“那仓山大厅撤离的人都跑了。”

“都跑了?”古市长迈开腿,显然他内心担忧,一方面他不知道一楼大厅里是否有撤离的吕秘书和他的夫人。

守备队长却伸手拦住他,并指示另一个队员先于前和他一起下楼,古市长和队伍在后。这个红雾里串出的,现在已经分辨不了是人是鬼了。

当他们小心翼翼地下楼,在要踏上二楼楼梯衔接平台时,突然从一侧过道串出两个穿着隔离服的人,他们一前一后的朝着二楼楼梯下到一楼,他们面罩下的眼睛一直留意着自己步伐,眼睛余光完全没有注意到隐现在另一侧楼梯交叉平台处的守备队员。他们自顾自下楼,当走到一半,背后一个脚步声也跟着他们,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灰色裙子的女人,赤着脚跟在这两个人身后下楼,她的胸前还挂着工作证。

古市长急忙朝前探身,但是却被守备队长拉住,他朝着古市长摇了摇头,然后示意边上队员和他先过去。

他们举起枪尾随着移动步伐,对准这个没有穿着隔离服下楼的女人,正当他们准备开枪的时候,这个女人越过了刚才穿着隔离服的那两个人,仿佛不认识她们一样。而这两个穿着全副武装隔离服的人,也站在楼梯一侧让开让这个突然而至的女人下楼梯。

守备队长想起来刚才看见的那个感染者,她同样下楼梯到了一楼,是集合撤离的人发出了声音,留住了她的脚步。

而现在这个女人,他虽然无法辨别她是否已经昏迷或者是否已经苏醒,但她已经下了一楼楼梯,而楼梯上站立的两个身着隔离服的人,也没有被袭击。

正当守备队长思考着的一瞬,他的同伴还是按照计划,颤抖的开了一枪。

这一枪打在了这个女人的背部,她在一楼布满纸张和血液践踏的脚印中倒在地上。

站在一楼楼梯上的两人,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但是却没有喊出声来,他们回头看见了站在平台上的两个守备队员。

大楼里突然响起了开闭门的声音和撞门声,守备队长急忙回身朝着二楼主过道探头,三个西装革履,胸前挂着工作证的男人,朝着他们方向走来。守备队长示意队员举枪,不喊话,他用手势代表沉默和打击。

原以为看着他们枪管对准着自己的三个男人会停止住自己的脚步,但是显然并没有,他们的眼睛里仿佛已经丢失了灵魂,四肢在机械的摆动着,一步一步贴近他们的枪口。

守备队员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面对他们的惧怕,仿佛走来的不是人,而是一具死尸。而反而让他们脊骨发凉,守备队长下令开枪,子弹朝着他们的脑门射去。

原以为就此沉默的结束,3楼队伍的中尾部却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声。

“他是谁?”

守备队长回过头来,他俯视着楼下这两个依然站在楼梯处的两人,只做了保护沉默的动作,然后他赶回了古市长身边,他知道,无论如何,现在都必须撤离。

“你是谁啊。。。”楼上喊着。

“他眼睛流血了。。。。”人群开始失控:“他插在我队伍前面。。。他是感染者。。。”

守备队长抬头倾听着楼上的声响,他隐约明白了什么事情,感染者从房间里出来,这些地方他们没有排查过的,他们现在已经进入队伍中,假设它们还有记忆,它们就会回家,它们会下楼。

队伍被打乱了,他们害怕的朝前拥挤推搡,几个人步伐不稳从楼梯口滚了下来,古市长身后的人急忙用手顶住防止他们继续跌落。

这阵声响引起了一楼楼梯位置两个穿着隔离服的人的注意,其中一人朝着楼梯口走上去,但是守备队刚才的举动让她下意识的把脚步又留在了一楼楼梯处。

“马上离开这里。”守备队长一手拉着古市长,现在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声音了,因为这个30多人的尾部,已经失控了。

“老古。。。是你们吗?”

一楼楼梯口的两个身着隔离服的人,其中身材相对矮小的人焦急的喊了一声:“老古。。。是不是你们?你们还在上面?”

“淑娟。。。”

古市长听见夫人的声音,急忙朝着二楼平台绕过去,他探头看见了他的夫人和吕秘书两个人。

“老古。。。”淑娟沙哑着声音抬头看着这个穿着臃肿的隔离服,连自己都辨认不出的古市长,喜极而泣。

“走。。。到后门。”古市长一边赶过来,一边喊着。

然而,他们忽略那个下楼越过他们的穿着白领制服的女人,她越过古市长夫人和吕秘书下楼后,在一楼大厅,被击中了背部倒地。而此刻,她已经站立在原地,恶臭的黄色恶臭流质从她的嘴里流到了地上,除了粘液外还有一丝丝红色的粘稠样物质,她的眼角流着血液,很快布满了眼眶,胸腔里发出了呜咽声。

当夫人喊着古市长的时候,她扭转了自己的脖子,晃动脑袋,幽红的眼睛望着一楼楼梯站立的两人,她伸长脖子仰头张嘴,红色的气息从她的喉咙里弥散出来,随即咆哮一声,朝着一楼台阶站立的两人扑过去,一切都太突然,古市长和吕秘书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按下了淑娟,淑娟从大理石楼梯上滚落到了一楼大厅。她再次扑上去,撕扯她的隔离服,它幽红眼睛盯着面罩下淑娟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孔,它嘴里粘稠的粘液滴答滴答的打在隔离面罩上,她咆哮着想要撤下她的面罩。

吕秘书朝着那个发疯的女人踹了几脚,那个女人被吕秘书踹翻到在地,龇牙咧嘴,披头散发的从地上爬起来,吕秘书急忙扶住了淑娟,那个疯女人再次张牙舞爪的朝着他们两人扑过来,枪声响起,女子应声倒地。

淑娟已经吓傻了,她站在那里,吕秘书扶着她,古市长从身后赶了过来,抱住了瑟瑟发抖的她,已经泪流无言。

守备队员持枪跟上,挨了枪子的女人缓缓的从地上再次爬了起来,胸口流着血液和黄色的粘稠物,她抬头盯着眼前的这些人,咆哮了一声。

那声音令人胆寒,回荡在空旷的政府大楼里,随即另一声枪声而至,女子头部中弹倒地,守备队长朝着脑袋又补了一颗子弹。

“古市长,赶紧走!”守备队长看着身后从一楼楼梯处疯狂拥挤下来的成员,他们朝着后门走廊跑去,楼梯上滚落了几个人,三楼追来的感染者扑倒了他们,撕扯他们的隔离服和面罩。。。

“打脑袋。。。”守备队长喊道。

三位集结的守备队员同时举枪,朝着一楼楼梯处的感染者脑袋射击。感染者应声倒地,当他们放下枪口的时候,大楼里纷纷响起了异响,那些昏迷没有被清理的人,抽搐着身躯从地上缓缓的站了起来,张着嘴巴呼出了红色的气体,一楼,二楼,三楼。。。奔跑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而这些感染者,原本就是准备撤离的工作人员,红雾进来时,他们有的逃离大楼,但是更多的,他们就在大楼附近,草坪,大楼的房间里。

古市长扶着他的夫人,在人群的推搡中,毫无秩序的朝着后门涌去,然而撤退沿线边上的门也有了撞击声,在门被撞开的一瞬间,感染者混入了人群,撕扯,哀嚎,纠缠,滚落,践踏。。。

古市长回头一看,只剩下守备队长依然持枪站立,他的另一个队员已经倒地,身上盖着两个疯狂的人,它们扯开他的隔离服和面罩,恶臭的粘液吐进了他的嘴里和眼睛上。

后门突然打开了,三山三叶草让开了一侧,风雨中两部大巴车停在那里,司机打开了车门,撤离的他们疯狂的朝着上面涌入。

古市长和夫人还有吕秘书站立在大巴一侧,他们看着人群嘶吼,那些平日里衣着光鲜的成员,此刻谁也顾不了大体,他们挤进了大巴的车厢里,或者俯身哭泣,或者紧张的拍打车子要求发车。

古市长的目光注视着这扇后门,枪声已经停止了,楼里的骚乱似乎也逐渐平息了,最后一个出现在门口的是守备队长,他的隔离服布满了鲜血,他看着站在雨里的古市长,摘下了面罩。

这是一个多么精神的小伙,洁白的牙齿露着笑容,但却红着眼眶。他看古市长他们,默默的关上了门。

古市长的夫人看着那扇关闭的大门,忍着自己眼角的泪水,古市长只感觉他一手环绕的这个女人在瑟瑟发抖。

“古市长。。。上车吧,赶紧走。”吕秘书在车上催促道。

“走吧,淑娟,我们离开这里。”古市长深情的说道。

夫人挣脱了他一手的怀抱,面罩下的她挂着泪水,却忍着情绪,她摇了摇头,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背的手套已经破裂,隔离材料被撕了一个口子,三条黑紫色的抓痕显现在她的手臂上。

古市长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而这一声却似乎要燃起他心里所有的绝望。

“老古,我知道这代表什么。。。你别怕。。。因为我也不害怕。。。你先去吧,我留在这里,我回陪楼自我隔离,好了,你再来接我或者,我去找你也行。。。”

“你。。。你。。。你疯了。。。这里会被清理,你不能留在这里。。。出去了就不回来了。跟我过去,我让三叶草治疗,何况。。。你还好好的,别跟我斗气,你没病。。。”

“你放心,好了我会去找你们,你还记得当年我们认识的时候,穷困潦倒,住在瓦房里,就像这样的冬天,这样下雨,这样冷,冷得我都得了肺炎,也不是自己好了起来吗?”

“淑娟。。。别说这些,那时候你陪我过苦日子,我要给你好生活。。。”古市长终于崩溃流涕。

“古市长,我们必须得走了。”吕秘书再次催促道,他看了一眼依然站在车外的两人问道:“夫人。。。快上车吧。”

“老吕,以后我们家老古你帮我多照顾。。。”

“夫人,你怎么这个时候说这些客气话,赶紧上来,这里危险。”

“帮我带他走,我不跟你们去了,我。。。感染了。”

吕秘书两手掰住车门,像块石头一样愣在那。

“什么都别说,这不代表什么。。。”古市长咆哮着。

“老古,车上还有人看呢。。。你别骗我了,我跟在你身边,什么事不清楚大概。。。你这样说也让他们为难了不是吗?也许我理应死在枪下,我只求你,让我回陪楼,趁我还清醒。”

“那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在你身边。”

“老古,咱们一把年纪了,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不能说,你不能留下,还有曼龙,还有曼丽,我最担心的两个孩子,你一定要救我们的孩子,知道吗?你必须得走,这个城市你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然后,她看着身后的吕秘书:“带他走。。。”

说完淑娟转身朝着后门走去,古市长撕心裂肺的喊着她的名字,吕秘书紧紧的拽住了他,在三叶草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强行拉着他上车。

车子开动了,古市长模糊的面罩下看见她一生所爱的爱人最后一眼,这一眼甚至连面庞都看不清楚,她就站在后门下,借着雨天的灯光朝着她挥手道别。

有多少轰轰烈烈的一生,是这样潦草几笔的道别。

车厢里只有古市长一人嚎咆大哭,那些从大楼逃离的人,只是默默的,冷冷的看着这个男人,他们甚至更愿意把目光移向路灯下的街道,车边那些熟悉的高楼大厦,他们会按耐不住的抬头,看着他们曾经叫家的方向。

淑娟的目光一直送到了车子消失在雨帘中,她终于蹲在门边嚎咆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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