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顺三婶来串门。
其实就是特地来跟柳芸香八卦的,“听说计划了十桌酒席,结果只坐了四桌。女方那边竟都没人来送亲,男方这边也没几个人来吃喜酒,除了你们……他们最亲的本家,全村就只去了四五家人,我光听着,都觉得要笑掉大牙了。”
“都没人去,自然也没人送鞭炮烟花了,不然这会儿肯定都还在放,以往村里谁家办喜事,不是要热闹到半夜的?今儿却是清风鸦静的,听说也没人闹洞房。”
“唯一能夸的,也就是女方的嫁妆了,说光家具就有好多担,箱子也有好多个,都重得很,也不知道装了多少好东西,毕竟都知道姚家有钱……咳,不过跟笙笙比起来,那点嫁妆又算得了什么?笙笙一身的本事,就是最好的嫁妆了。”
柳芸香毫不犹豫,“那是当然,我家笙笙这么好、这么能干,其他人给她提鞋都不配,拿什么跟我家笙笙比?”
说完一脸的解气,“全村大半的人家都没去,可见大家心里都是雪亮的,知道哪些人值得往来,哪些人不值得。还敢计划十桌酒席,以为自己多大的脸,真是丢人现眼!”
顺三婶笑道:“可不是,现在全村谁不笑呢?铁生哥也是病得巧,连他们拜堂都起不来,活该,谁让他们要提前的,又不是投胎,至于这么急呢?”
柳芸香越发高兴了,“自己非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关旁人什么事?这就叫自作自受……”
顾笙与赵秀在外面听得柳芸香与顺三婶一时说一时笑的,也是忍不住好笑。
顾笙因小声道:“这难道就叫‘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我反正现在就挺放心的,要是顺三婶吃饭前就来,我肯定饭都要多吃两碗。”
“我不但要多吃两碗饭,还要多喝两碗汤呢……”
一时送走了顺三婶,顾笙与赵秀又陪着柳芸香说了一会儿话,眼见时候不早了,才各自上了楼去梳洗。
却是直等得顾笙都快睡着了,赵晟才回了房。
她忙道:“你跟阿诀哥说什么了,说这么半日?你跟他就有这么多话要说,天天说还说不完呢?”
赵晟挑眉,“我怎么闻着酸酸的,难不成家里的醋瓶子不小心打翻了?”
顾笙白他:“某些人一天天想得还真不少。不说就算了,我要睡了。”
赵晟忙笑道:“逗笙笙你玩儿的。我也没跟他说什么,就是劝他无论如何,多读书总没有坏处,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顾笙不是很有兴趣,“他还是觉得没那个必要吗?也是,他生来至少物质上就什么都不缺,不需要拼命念书考科举,才得能到富贵荣华,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那份必须勤学苦读的紧迫与压力了。你实在劝不动他就算了,人各有志,每个人的情况也不一样,彼此尊重,求同存异就够了。”
赵晟道:“他倒也不是觉得没必要,他是觉得自己怎么努力都没有用,那又何必还要努力?笙笙你不知道,他不止是宗室,还是近枝,他父亲就是朝中的荣安郡王,跟当今皇上是堂兄弟!”
“所以呢?”顾笙有些不明白,“那他的确没有努力的必要,这辈子已经什么都有了,干嘛还要努力。我要是他,我也懒得努力了,就混吃等死挺好的。”
赵晟急道:“不是,我意思是,他们家真的有爵位要继承,还是个很有分量的爵位。可他说他父亲恨他入骨,就算他是原配嫡长子,也绝不可能立他做世子,所以他才会说他再努力都没用。”
顾笙皱眉,“他父亲与他继母狼狈为奸,眼里心里只有他继母,又对他们生的儿子有愧,的确说什么都不可能立他做世子。他倒是挺清醒挺通透,可他心里应该还是挺憋屈吧?”
赵晟道:“所以我知道后,才更要劝他好生念书啊。凭什么要因为别人的想法与否定,就消极对待自己的生命?人的一生这么长,难道他真要一辈子都这样浑浑噩噩,庸庸碌碌的过?可同时,人的一生又很短。好不容易来这世上走一遭,总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总要实现一点自己的存在价值,才算不枉此生吧?”
“他日他若自己已经足够强,就算不要那爵位又怎样?他完全可以凭自己的本事,挣来自己想要的一切。他也可以不用再在乎那个家里的一切人、一切事,然后堂堂正正的告诉他们,是他不要、不稀罕的,不是他们不给的!都不说那么远了,光说他回京这一件小事,那又不是他们的京城,凭什么非得他们同意他回去了,他才能回?他想回就回,想不回就不回,与那些人何干?”
顾笙听得慢慢笑起来,“上次已经知道赵相公口才了得了,没想到今儿才知道,赵相公的口才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一些。我听了都觉得很触动,阿诀哥一定更触动吧?”
赵晟微赧,道:“我就是心里替他着急,想着除了我,只怕也没谁会给他说这逆耳的忠言了,所以话才多了些。他看起来倒是都听进去了,但也没说什么,只让我先回来休息,他要好生想一想。我明儿……算了,过几日我再问问他吧。到底是他自己的人生,该怎么过,想怎么过,肯定只有他自己说了算。”
顾笙点头,“是这话,你作为朋友,表明过自己的观点,劝过他就够了。别的就顺其自然,求同存异吧,反正也不影响你们做朋友。”
赵晟应了,“阿诀人真挺不错,不出意外,我这辈子肯定都交定他这个朋友了。且再给他一点时间吧,我也是怕他现在荒废了时间,将来再后悔如今不该荒废,却已经迟了。”
“他肯定明白你苦心的。时候不早了,梳洗了睡吧……”
次日顾笙还在赖床,就隐约听得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滚,我不稀罕你敬的茶,也不是你娘,你再敢乱叫,别怪我不客气……给我有多远,滚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