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心里这会儿对赵铁生的确有些怨。
明明答应了娘会一辈子都对她好,不让她受委屈的,却压根儿没做到,让娘辛辛苦苦十几年,到头来却落得心灰意冷,净身出户的下场。
说到底,爹心里不就是仗着当年对娘和四哥所谓“有恩”吗?
她以前不知道这些秘密,现在终于知道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哪怕娘当初是个寡妇,四哥是她一开始就知道从前夫家带过来的,爹都未必敢那样委屈她。
村里那些寡妇再嫁的、当后娘的,可哪个都比娘泼辣,哪个都比娘日子痛快。
还不就是仗着娘有口难言,不能说、说不得,更没有娘家依靠。
然后便有意无意的让她委屈自己,再一步步的得寸进尺而已……
但总是自己的亲爹,性格就是那样,也有他的可怜之处,让赵秀真怎么怨恨赵铁生,还要付诸于行动,她也做不出来。
遂低声应了柳芸香的话,“娘放心吧,我都明白,以后也会好生孝顺爹,尽到做女儿的责任。说到底,我就一个爹,他也就我一个女儿而已。”
柳芸香点点头,“那就好。本来就是我和你爹两个人之间的事,与你和你四哥都不相干,我虽跟他早不是夫妻了,但你们始终是父子父女。”
顿了顿,“时辰不早了,你们都回房去睡吧,笙笙和阿秀明儿还要早起呢。阿晟你也别以为自己就可以清闲了,今天打的糍粑邻居们都说好吃,明天我打算和周大姐再做些,你和阿青明天还得继续出力啊。”
赵晟见柳芸香情绪渐渐好了起来,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明天我和妹夫再打就是了,正好今天没打过瘾。那娘您早些歇息啊,我们就先出去了。”
待柳芸香应了,带着顾笙和赵秀起身出去了。
余下柳芸香待三人都出去了,才吐了一口长气,先是笑,但很快又哭起来,不过连哭都是笑着的……
另一边,赵晟与顾笙一起无声把赵秀送到了她房门前。
赵晟这才低道:“阿秀,你别多想,咱们一家日子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千万别生分了。反正我这辈子都是你四哥,这辈子我们都是一家人。”
赵秀还真没想过要与赵晟生分了。
轻哼道:“不是四哥自己说的,你可能已经不是我哥哥了吗?到底是谁先要生分的,现在倒说起我来。”
说得赵晟讪讪的,“我那不是、那不是怕你接受不了,怕你怪娘吗?我以后再不说了就是。”
赵秀又是一哼,“四哥为什么觉得我会怪娘,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难道就你一个人是娘的孩子,我就不是,就你会心痛娘,我就不会了?真是现在想起来我都还生气。”
赵晟只能继续干笑,“四哥错了,当时也是太心痛娘了,怕万一……反正以后肯定不会了。”
顾笙忙替他说情,“阿秀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他当时也是脑抽了。你要还不解气,就罚他给你买几样新首饰,怎么样?再不然,就罚他扫一个月的地,或者打他一顿?你不好下手,我可以代劳的……”
赵秀笑着打断了她,“四嫂,我跟四哥开玩笑的,其实我根本没生气。谁能想到,原来竟发生了那么多事呢?好在现在话都说清楚了,咱们一家往后只管好生过日子就是了。”
顾笙笑着点头:“那肯定的,我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那你早点儿睡吧,我们也回房了。”
待赵秀应了,才与赵晟回了他们屋里去。
一面问道:“你信写好了吗,明天那个姚妈妈肯定一早就要来的。最好能在巷子里把信给她,然后让她马上走人,省得又惹得娘不高兴,家里其他人也察觉到。”
赵晟沉声道:“写了一半了,但现在觉得措辞还不够激烈,打算团了重新来。娘当初竟然……有过寻短见的心,这得被逼得多绝望?甚至连当年的那些地痞流氓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受人指使了!”
“不然为什么前面十几年都平平安安的,忽然就有地痞流氓开始上门骚扰了?那好歹是府城,我不信寻常地痞流氓真敢那么猖獗!”
顾笙咝声,“你意思,当初所谓的‘挺身而出’,都极有可能是有预谋的了?应该,不至于吧?”
当年的襄阳侯也不是没见过美女,更不缺美女,倒也不必把他想得那么阴险。
赵晟冷哼道:“那谁知道,我现在反正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幸好阿秀也一样的心痛娘,一点都没有怨娘,不然娘得多难过?那我也只能把账都算到某人头上,更恼他更烦他了!”
顾笙点头,“是啊,幸好阿秀一样心痛娘。不过都是娘生的教养的,你品性没的挑,阿秀自然也是一样,娘真的把你们都教的好。”
赵晟道:“那也是因为娘是最好的娘,我们耳濡目染,当然多少能学到些。那笙笙你先睡吧,我把信写好了再来睡。”
“我给你磨墨吧?”
顾笙笑道,“正好也看一下,你都写了些什么。要是有更狠的话,才好立刻告诉你。”
赵晟却是摆手,“我不知道要写到什么时候,你还是先睡吧,往天这时候早睡了,省得明儿去了医馆没精神。等明天早上你起来再看,也是一样的,反正我措辞绝不会客气!”
顾笙的确有些困了,见赵晟坚持,也就笑了,“行吧,本来还说给你红袖添香呢,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先睡了。”
赵晟笑起来,“红袖添香我还是喜欢的,这不是今天时机不对吗?等过了这阵子,笙笙你再给我添,我肯定乐意之至。”
夫妻俩又说了几句话,顾笙便先放下帐子,睡下了。
赵晟这才剪了灯花,待灯光变得更亮后,皱眉提起笔,重新写起给襄阳侯的信来。
本来那句‘他要是再敢烦我们,便是将来他不在了,我都不会踏进襄阳侯府、不会踏进他的灵堂一步’,他只是私下跟笙笙说说而已的。
但现在他不这样想了,他就是要写在信中,就是要让襄阳侯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