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晟与李天青没收拾一会儿,便把他的书本文具和四季衣裳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李天青的情绪却仍不高。
道理他的确都明白,问题是,郁闷也是真郁闷,考不成春闱,只能再等下一科就算了。
连他的亲事也只能推迟,他又得多等几百个日日夜夜,才能把阿秀妹妹娶回家,真是光想都让他恨不能爆粗了,——十层地狱是比十八层强多了,但那说到底也是地狱,不是吗?
幸得他不用马上跟阿秀妹妹分离,还能一路同行,等回了石竹后,也还有再见面、再诉衷肠的机会,不然更得怄死他!
赵晟知道李天青终究不痛快,见没自己能帮手的了,便先出去了,让他能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待会儿。
到得傍晚,陈妈妈好睡一觉醒来后,总算精神了许多。
也终于有机会单独与柳芸香说话。
表明她此行的真正来意了,“我家太太的意思,等三年孝期满了后,再给大爷和赵姑娘办婚事,就太晚了些。到时候大爷可都二十四了,旁人会说嘴不说,也让赵姑娘等得太久了,实在不像样。所以就想赶在老爷的百日热孝期以内,给大爷和赵姑娘把喜事给办了。”
“但亲家太太放心,我家太太说了,哪怕时间紧急,她和大爷也绝不会委屈了赵姑娘一丝一毫,等成亲后,也绝不会急着圆房,还要是要等孝期满了后的。不知亲家太太是个什么意思?都是自己人,大家万事都好商量的。”
柳芸香这下也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就是来接个人,李太太还要打发陈妈妈亲自来了。
陈妈妈能当李太太半个家,李太太也不拿她当下人,而是当亲人柳芸香可是亲眼见过的。
可这也太、太突然了,比李老爷忽然没了都还要突然十倍……
柳芸香只得道:“这事儿我还得、得与我家阿晟两口子商量一下,才能给您答复。都知道长兄如父,这么大的事儿,我一个人肯定是做不了主的。”
陈妈妈忙赔笑,“我都明白,都明白,亲家太太只管与舅爷舅奶奶商量。反正无论如何,我家太太对赵姑娘都会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的。”
又低声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行礼退下,往李天青屋里去了。
柳芸香则忙去了顾笙和赵晟屋里。
亏得夫妻俩正一个在书案前,一个在桌前看书的看书,写东西的写东西,没有白日那啥。
不然可就尴尬了……顾笙一边想着,一边已在请柳芸香坐了,“娘,是不是有急事?”
以娘的分寸,哪怕他们的房门是开着的,她也绝不会不敲门,就直接闯进来的。
赵晟也抬头询问的看向了柳芸香。
柳芸香看了夫妻俩一眼,才低道:“原来陈妈妈这一趟,主要不是为接阿青回去,而是另有原因。”
就把刚才陈妈妈的话大概与他们学了学,末了递给赵晟一封信,“这是李太太给我的信,我不认得的字儿太多,看不大懂,阿晟你快看看,看完了给我念念,说说吧。”
赵晟与顾笙也大是意外,“原来陈妈妈此行还身负重任。是说根本没必要她亲自来接妹夫的,就小厮们赶路不是更快?”
赵晟随即便看起李太太的信来。
看完了皱眉与柳芸香道:“李太太信上说,李老爷临终前,当着族长和族中长辈们的面儿,逼她答应尽快为李天保完婚。婚后还不许把李天保一房分出去单过,得将来……将来妹夫都不在了后,他们家才能分家。”
“还已经替李天保物色好了人选,让李太太热孝期内就去提亲,赶着把人迎进门。李太太没办法不答应他,因为不答应他就不肯落最后那口气,族人们也都劝李太太,李太太只得答应了。”
顾笙等不及柳芸香说话,已忙追问道:“然后呢?这跟妹夫和阿秀早成亲晚成亲,又有什么关系?”
她还正替阿秀庆幸,又能多两三年自由的学习时间,越发充实自己了呢!
赵晟沉声道:“李太太说,事后她便说了,没有当老子的尸骨未寒,当儿子的却一身红衣,迎娶新妇的道理。还说妹夫当大哥的都还没成亲,也没有让做弟弟的,越过兄长的道理,至多只能先定亲。”
“谁知道族里却不少人说,既是李老爷的遗愿,李太太又明确答应了的,当然就得说到做到,以免李老爷在那头不能安息。还说妹夫没成亲,那就先给妹夫成亲,或者兄弟俩一起办喜事就是了。反正妹夫早就定了亲的,年纪也不小了,本来也不该再耽误。”
顾笙冷哼道:“然后李太太就答应了?”
赵晟“嗯”了一声,“李太太信上说她实在双拳难敌四掌,毕竟这事儿族人们就算真是受了人撺掇收买,也的确站得住理。”
“她也存了私心,真等孝期满了后,再为妹夫和阿秀完婚,长孙怕是十有八九得出在李天保那一房,到时候又不知道得生出多少事端来。李家族人实在太多了,林子大了,便总有见不得人好,专一跟人唱反调的鸟儿。她也不可能真一点管家的权利都不给李天保的媳妇,不可能拦着李天保,一点不让他插手李家的生意。”
“可阿秀一起进门就不一样了,她有能干聪明的大儿媳,凭什么放着大儿媳不用,反倒去用小儿媳?妹夫回家后,身为长兄,也可以带着弟弟一起念书,管教弟弟,族人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顾笙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呵,果然是亲生的,李老爷就算是死,临死前都要拼着最后一口气,替李天保那个废物点心铺好以后的路。”
“又是不许分家,又是逼着李太太尽快给他娶亲的。李太太和妹夫上辈子也不知欠了他什么,这辈子才会被这样恶心,得替他养小妾生的废物一辈子!”
柳芸香也都明白了,叹道:“哎,李太太也真是不容易,就因为这辈子没个亲生儿子,就得活着时被恶心不算,人都死了,还要被恶心,这叫什么事儿!那些族人也是可笑,凭什么管人家的家务事,还不知道事先拿了多少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