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掌柜笑着点头:“顾大夫说的极是,东家也说了让我们慢慢来,不必急于求成。那顾大夫和赵探花之后也一直是在这里落脚吗?回头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我也好给二位送些来。”
回去他就让人采买去,争取明后天就送来。
顾大夫人品德行都没的说,于公于私,他都希望能为她和赵探花做点儿什么,稍微表达一下自己的敬服和感激。
顾笙笑道:“东西大掌柜就不用送了,我们什么都不缺,何况过些日子也要搬走了。相公至少要留京三年,我们没有一直叨扰好朋友的理儿,还要接了家母来一起团聚。等回头找到了宅子,一切都收拾妥了,再请了大掌柜去家里喝酒啊。”
金掌柜忙道:“也就是说,顾大夫和赵探花这些日子要找房子了?不知是租赁还是买?正好我托了牙行帮忙找店铺,不如就一起给二位找了吧?就是不知道,顾大夫有什么要求?”
就顾大夫一家子住,便是再加几个十来个下人,两进的宅子应该也够了。
只是“京城居,大不易”,若是买的话,就算两进的宅子,稍微地段好点儿,都得千两朝上,着实有点儿为难……必须得立刻请示东家才是。
顾笙一听就明白金掌柜的意思,摆手笑道:“都知道京城房贵,我们哪里买得起?暂时也没必要买,相公肯定不会一直留京。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我们自己办,您等着到时候上门喝酒就是了。”
“可是……”金掌柜还要再说。
就算不给买宅子,租金他们总是要给的,三年的租金也不贵,可能就一二百两的事,那他们更该给了。
顾笙笑着打断了他,“大掌柜真别管这些了。您再客气,就是真拿我当外人,那我也只好拿您当外人,凡事都跟您公事公办了啊。”
金掌柜这才笑了,“那可不成,我还等着方方面面抱顾大夫的大腿,公事公办不是就抱不上了?行吧,那您和赵探花就先自己办,但需要帮助了时,可千万要开口,千万别客气。”
顾笙点头,“真需要帮助了,一定不会跟您客气。”
金掌柜便知机的提出告辞了,“顾大夫贵人事忙,那我就不打扰您,先告辞了啊。我们如今在祥福客栈落脚,顾大夫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打发人去那里找我。”
顾笙也不多留他,笑道:“我记下了,若真有需要了,肯定不会跟大掌柜客气。我们接下来一两个月,还是不会搬走,您如果有需要了,也可以打发人来说一声,我会提前交代门房的。”
随即彼此又寒暄了几句,金掌柜方离开了。
顾笙见时辰已经不早,便先回内院,陪曹云舒用了午饭,安顿她睡下后,才出了门找牙行去。
拜之前在承宣城时与陈经纪打的几次交道所赐,如今顾笙与牙行的经纪们打起交道来,已是熟门熟路。
自然很快便说好了自己的要求,再交了三成佣金,即回了家去。
却是前脚刚到家,后脚容子毓便着急忙慌的找了来,“宝儿,我……我……”
但一开口又是吞吞吐吐,半天都没把自己后面的话说出来。
顾笙不由急了,“老爷有话就直说,跟我您还有什么可客气遮掩的?是不是您遇上什么难处了,需要我和相公帮忙?”
想来想去,容子毓就算真遇上了难处,也肯定会自己一个人扛住,别说让她和赵晟帮忙了,压根儿就不会让他们知道。
不管他们能不能真帮上忙,都不会让他们知道。
除非他的难处已经火烧眉毛,恰好在治病救人上,而那个需要她救的人,还极有可能正是那一个她最憎恶的……
顾笙吐了一口气,索性直接道:“老爷是想请我去给令堂治病,但又开不了那个口,对吗?”
容子毓越发面红耳赤了,“宝儿,我、我……我的确开不了口,我都没脸来的。但、但我母亲她自打昨晚昏迷到现在,一直没醒过,太医也说让……准备后事冲一冲了。”
“都知道她是个尴尬人,向来太医院里排得上号的几位老太医都找理由不肯去我们家的,去的都是年纪轻资历浅的。我也让人去请了城里最知名的几位老大夫,也是让准备后事。我实在是没办法了,那到底是我母亲,我若真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我死了都得下十八层地狱,所以我、我……”
到底还是厚着脸皮,来找宝儿了。
眼下若真还有一个人能救他母亲,肯定只会是宝儿,可凭他母亲之前的所作所为,宝儿凭什么要去救她,她不幸灾乐祸,拍手称快,已经仁至义尽了好吗?
顾笙见容子毓又是羞愧,又是无地自容,说心里话,站在容宝如的立场上,她当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去为兴庆大长公主治病的。
那个又坏又毒的老太婆,死了也是活该!
但她也不能不考虑容子毓的立场和心情,那到底是他亲娘,再不好也是生他养他的人。
让他明知还有一线希望,却连试都不愿意一试,便直接放弃了,眼睁睁看着兴庆大长公主死在他面前,那他肯定余生都不会心安,都会活在自责与后悔里的。
哪怕她不愿意去,或者她去了也是白搭,他都非走这一趟,非把自己该尽的人事尽到不可,余下才能看天命。
顾笙抿了抿唇,道:“那老爷稍等我片刻,我去取了药箱来,就随您去吧。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只是大夫,不是神仙,只有一半的几率能救令堂,您还是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和打算。”
容子毓又惊又喜,但脸上依然满是羞愧,“宝儿,你、你真愿意跟我去吗?你不必勉强的,之前……那些事,她的确太过分了,你就算再恨她,都是应该的。现在我却还想你去救她,我自己都觉得没脸,所以急归急,但我真的没想过要勉强你,我就是、就是……”
就是觉得自己应该试一试,必须试一试。
可现在宝儿真答应了他,他心里反倒更不是滋味儿了。
怎么就这么难呢,当儿子的责任和当父亲的责任竟然再也不能共存,他母亲当初造孽时,可曾想过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