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一整天都惦记着赵晟那边不知进展得怎么样了,下午一忙完,便踩着点儿赶回了家去。
赵晟却是一直到交二更,才终于回了家。
顾笙忙迎上了他,“相公,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过饭了吗……怎么一身的酒味儿,还好吧?”
赵晟摆手笑道:“没事儿,我就跟阿诀喝了几杯暖身子。笙笙你呢,吃过饭了吧?怎么也不说先睡,这么冷的天儿,你不用等我的。”
顾笙嗔道:“我不怕冷你今天才知道呢?原来你酒是跟阿诀哥喝的,我还以为……也不说先打发安心回来说一声。吃了饭还是再吃点儿东西吧,我让周大姐弄两碗酒酿小圆子来,我们俩都热热的吃了,再回房啊。”
说完便往外叫周大姐去了。
周大姐却压根儿不用等她吩咐,已经笑着端了热水来,“太太,让爷先洗把热水脸,再喝点儿热酒酿吧?我水都烧开了,马上就能送来。爷这也太辛苦了,大冷的天儿,愣是忙到现在才回家。”
顾笙忙笑着接过了水盆,“我出来就是想让周大姐你做两碗酒酿圆子来,没想到我们想到了一块儿去,那你快去吧,忙完了也好早点儿睡。”
待赵晟好生洗了脸和手,整个人看着都暖和过来了,才低道:“相公,阿诀哥怎么说,你今天见过郭将军了吗?”
赵晟挑眉,“这才是笙笙你等我到现在的原因吧?我就知道,我哪有这么重要。”
说得顾笙又是咬牙又是笑的,“没良心的,特地不睡等你到现在,居然还这样说我。行吧,以后再不等你,也再不拿你当重要的人了,反正都是你自己说的。”
赵晟忙赔笑,“别呀笙笙,我开玩笑的,真开玩笑的。我心里其实很高兴,但又心疼你……总之我以后一定再不说了。”
正好周大姐端了热腾腾的酒酿来。
顾笙这才在瞪他一眼后,接过酒酿吃起来,算是把这一茬儿揭了过去。
赵晟便也笑着吃起酒酿来,夫妻这么久了,彼此之间的小情趣,当然彼此最清楚了。
一时夫妻俩吃完酒酿,回了房间去。
赵晟这才与顾笙道:“笙笙,我午饭也是跟阿诀一起吃的。阿诀听了你的主意后,也觉得值得一试,说大皇子要扶一个自己人做到总兵,没个十年八年,绝不可能,能有行之有效的捷径走,当然最好。”
“所以下午我就去拜访了郭将军。他很难过,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对郭氏狠一点,严格一点,为什么要宠妾灭妻,弄得后宅一团乱。还说若郭氏能得郭夫人打小儿亲自教养,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郭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可能不难过?
尤其郭宓是他唯一的女儿,唯一他从小疼到大宠到大的孩子,——至于几个嫡子,他心里也不是不疼,但更多是看重是栽培,毕竟养儿子和养女儿天生就不一样。
哪怕郭宓当初惹了他生气,还害他丢了脸,让他只能将她远嫁京城,心里仍是疼的。
甚至想过,过一两年他就想办法往京城调任,好举家搬迁到京里长住,往后便能让郭宓随时都能回娘家,随时都有娘家撑腰,在夫家的日子不管怎么着都差不了。
可惜万万没想到,女儿才嫁进京城一年,竟然就没了,还没的不明不白,连最后一面都没让他当爹的见到。
所谓的亲家和女婿也明显一副心虚理亏的样子,一众陪嫁也卖的卖,死的死,一个都没剩下。
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侯府旁支家庭,一家子要人脉没人脉,要本事没本事,竟还忽然当了官;还早不当官,晚不当官,偏在他女儿没了之后。
说当中没有猫腻,怎么可能?
打死了他也不能信!
可强龙难压地头蛇,郭将军就算在承宣城再威风,就算心里再气再恨再多疑点,也只能咽下那口气。
他毕竟有公职在身的,哪能一离开就是几个月?
还不是为的长辈至亲,而是为的自己的女儿,从来长幼尊卑有别,让有心人听了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大做文章。
郭将军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儿,就不管自己这么多年辛苦才拼下的官职前程,不管一大家子的好歹了。
何况,郭宓的丈夫还影影绰绰向郭将军透露过一点儿,郭宓是因为‘惹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大人物’,才会‘吓得一病不起’,然后没了的。
至于那个‘大人物’是谁,郭宓的丈夫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多说一个字。
郭将军久浸官场的人,当然知道很多时候,只要权势足够大,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
偏偏京城最不缺的,便是权势通天的人。
郭宓又是那么个性子,一个不小心便惹到了大人物,让大人物对她起了杀心,也的确可能性太大了。
郭将军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除了带郭宓回去、让她落叶归根,不把她的嫁妆便宜她夫家任何人。
再讨回眼下能讨的公道,——打郭宓的丈夫是因为他身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简直就是个窝囊废!
让他们赔偿五千两银子,则是为的郭宓的姨娘,女儿已经没了,她的日子却还得过下去,有了这额外的五千两,以后就算他哪天不在了,她应该也能活下去了。
倒不想,赵晟竟然可能知道郭宓的真正死因,郭将军这才会同意见他的……
顾笙听赵晟说到这里,道:“这么看来,郭将军倒是真疼郭宓了。可惜疼出了个脑子有病的来,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赵晟道:“所以养孩子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呢,除了让他吃暖穿暖,关键还得教他做人的道理。郭将军瞧着老了十岁都不止,对着我这么个他一开始多少有点儿迁怒的人,渐渐竟也能说了那么多心里话,还差点儿哭出来,看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确太殇了。”
顾笙挑眉,“他还真迁怒你呢?真是可笑,当初你都成亲了,他女儿从头到尾都是自取其辱,便是这次没命,说到底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他当爹的至今都还只知道迁怒别人,也就难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