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家吗？”
临进门时，跑在最前面的小花儿忽然回头看着陈志高，脸上虽然没有特别表情，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显。
跟在身后的几个大人齐齐愣住，陈志高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苏峥则是哈哈大笑起来，“都说小孩子调皮猫嫌狗厌，这么大的人居然能被小孩子嫌弃，你说是怎么混的。”
“小花儿，快去看看奶奶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苏峰赶紧出声打发小花儿，而后对陈志高笑道，“小孩子就是这样，过一晚就不记仇了。”
陈志高自然不可能跟一个两岁多的小孩子计较，跟着进入院子，立刻嗅到空气中飘来的香味，顿时乐道：“阿姨又酱肉了，家里有酒没有？没有的话，我出去买两瓶回来。”
“到我家还能让你出去买酒？”苏峥哼笑一声，“我爸屋里有酒，不是什么好酒，你别嫌弃就行。”
不多时，饭菜上桌，众人在饭桌旁相继坐下。
坐在胡桂芝身边的小花儿眼巴巴看着盆里的鸡汤，旁若无人地嘀咕着：“我吃一只，妹妹吃一只……妹妹没有牙，不能吃……”
“小人儿精！”
谁都能听出小花儿的意思，林秀娥笑骂一声，胡桂芝一边笑一边对小花儿说道：“鸡腿是给你二婶儿肚子里的弟弟吃的，你想吃鸡腿得让你二婶儿同意才行。”
见小花儿看向自己，没等她开口，秦暮烟赶紧点头：“吃吧，二婶儿同意了，两只都给小花儿吃。”
“谢谢二婶儿。”小花儿乖巧点头道谢，求助的眼神看向林秀娥。
林秀娥撕下一只鸡腿放在小花儿碗中，又听她嘀咕道，“等弟弟来了，我给他糖吃。”
……
午饭结束后，苏峥送陈志高去酒店，陈志高却要求去新建的电器商场看看，还说自己是老板，总不能连门朝哪边都不知道。
距离商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能看到商场外面悬挂的巨幅促销广告，来到电器商场门口，就看到路边一群人对指着广告讨论着什么。
两人绕过围观的群中，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圆脸梳着麻花辫的女孩儿拦下，“不好意思，商场明天才正式开业。”
拦下两人的女孩儿很是面生，一看就知道是新招来的。
“我是苏峥，董学武在这里吗？”
女孩儿神色出现变化，半信半疑点头，下意识侧身让出位置。
刚进入商场，苏峥就皱起眉头，陈志高则是低声说道：“光线这么暗，怎么不开灯呢。”
一楼四周都是墙体，只有进门的地方能溜进来些许光线，此时只能看到展示台上大致的电器轮廓，其他再也看不清楚。顺着楼梯往上走，楼上虽然光线也不太充足，却比一楼昏暗景象强了不少。
找到经理办公室，推开房门就看到董学武坐在沙发上发呆。
“发什么呆呢？”
苏峥在董学武对面坐下。
董学武看到两人，赶紧坐直身体打招呼，干笑道：“明天营业，心里有些没底。”
“没必要想那么多，只要把该做的工作做好，剩下的就跟咱们无关了。”苏峥简单宽慰一句，话锋一转问道：“一楼怎么不开灯，黑灯瞎火看着好看？”
“省电……”董学武话说一半才意识到苏峥表情不对，赶紧起身说道：“我这就让人开灯。”
三人从办公室出来，董学武大声吆喝着让人开灯，十几秒钟后商场内景象突变，天花板上密集的灯光先后亮起，光线在电器表层的漆面折射反光，每台电器都在无声宣示自己的存在，视觉效果瞬间拉满。
苏峥似笑非笑看着董学武，“做着几百上千万的生意，连这点儿电费都放在心上，你有多少精力够用？”
董学武尴尬笑了笑，没敢接话。
从楼上转下来，陈志高满意笑道：“这算是我见过的，最大最气派的电器零售商场了。”
“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吗？”苏峥侧头看向董学武。
“嗯。”
董学武应声点头，“就连拉板车都知道咱们明天开业做促销，商量着明天要守着咱们这里拉活儿。”
“那就好。”
苏峥左右扫了一眼，“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别空守在这里了，让工人们都回家休息去，养好精神才能应付明天的忙碌，免得看见东西胡思乱想。”
董学武面皮发烫，最后这句话明显是说给自己听的。
……
“姐夫，我回来了，带上我姐来家里吃饭啊！陈哥不是也来了么，你捎上他，我就不用去接了。”
下午三点钟接到楚东升的电话，想想明天就是他的大喜日子，肯定有需要人跑腿的杂活儿，当即答应下来。
“妈，晚上别做我跟暮烟的饭了。”
跟林秀娥提醒一声，苏峥带着秦暮烟出发，接上陈志高一起前往大院。
“我好几年也不来一次，空着手多不好看，我可没你那么厚的脸皮，心安理得混吃混喝。”
途中，陈志高下车采买了一些水果烟酒。
来到大院，进入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楚青山，苏峥有些意外，不过很快释然，儿子明天就要结婚了，今天提前下班一会儿也在情理之中。
“日子都快到了，你还跟着乱跑。”
秦淑芬扶着秦暮烟坐下，嘴里却是一个劲儿的唠叨着，说话到时候不忘瞪楚东升一眼，“就数你最不着调，没事儿瞎打什么电话。”
“这不是高兴嘛，正好我姐夫和陈哥都在京城，一起吃顿饭怎么了。”楚东升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
聊了几句家常话，秦淑芬回厨房继续忙碌。
“你那个电器商场这些天动静闹的这么大，有要搞什么幺蛾子？”
冷不丁出现的问话让苏峥愣住，扭头看向楚青山，“就是单纯的重新开业做促销啊，这不是正好赶上国庆节，力度就搞大一些。”
电器商场有陈志高的股份，牵扯到电器商场的话题，陈志高也是集中精神看着楚青山。
“津港电视机厂你知道吗？”
楚青山目光灼灼看着苏峥，“国产第一台电视机就是津港电视机厂生产的，那时候还叫国营津港无线电厂，第一条从岛国引进的彩电生产线搞回来之后才叫津港电视机厂。”
陈志高从未去过津港，对楚青山说的这些不太了解，只能侧头看向苏峥。
苏峥缓缓点头，“知道，不就是生产京城牌电视机那个厂子么，怎么了？”
“那个厂子是隶属第二机械部的国营工厂，他们跟机械部告状了，说国民电器商场在经营过程中滥用手段，肆意扰乱市场价格，破坏市场经济环境。”
楚青山玩味看着苏峥，“机械部的同志不知道怎么定义津港国民电器商场的促销行为，就拿着告状材料来请教计委，下面的同志看到告状材料后，就把材料给我了。上面清晰列举了国民电器商场在津港促销的价格和影响，津港百货商场和各家经营电器的商店老板联名提供的材料，由津港电视机厂递交到机械部的。”
津港百货商场！
听到这个名称，苏峥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当初董学武打电话汇报情况时，苏峥就觉得津港百货商场的行为不对劲儿，只不过一直没有出现不好的情况，久而久之就把这件事给忘了，没想到他们还有这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