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小伙子冷笑两声:“你先说清楚了,你昨天的方子是哪来的,今天这个方子又是干甚的,谁给你的,从哪里来的偏方?”
“额……”
不等李可说话,小伙子就打断道:“你可别打算骗我。”
李可含糊道:“你问我,我问谁啊?我哪儿知道人家的方子从哪里来的,让我拿什么就拿什么了。”
小伙子眼珠子瞪起来了:“哎,你……”
李可插嘴问:“咋,你们诊所不能自己配药?一定要你们大夫开方子?”
小伙子被噎了一下,自己配药的情况太多了,你只要有个一两次没给病人治好,各种秘方偏方就都出来了。
小伙子只能说:“你……你不能乱吃药!要相信大夫!”
李可耷拉着脑袋,也不解释。
小伙子道:“尤其不能相信什么偏方,你乱吃药,会越吃越差的……哦,对了,你爹咋样了?”
李可低着头道:“好多了。”
“你看吧,告诉说你不能乱吃药,你不信我们大夫啊,你看吧……你……哎?”小伙子当时愣住了:“甚?我问的是你爹。”
李可点点头。
“好多了?”小伙子不敢相信地看向了旁边桌子上放着的搪瓷茶缸。
李可不想在这上面多纠缠了:“对,好多了。你赶紧给我拿药吧,再晚,我就要摸黑回去了。”
小伙子抓了抓脑袋,这怎么跟刘大夫说的不一样,他狐疑地看着李可:“可别想着搞坏事,你小心再进去坐牢!”
李可顿时气结,抬头看向小伙子。
“干甚?”小伙子立刻警惕起来。
李可随即又泄了气:“没事,抓药吧。”
小伙子把纸笔拿过去,说:“写下来吧,等刘大夫回来我再问问他,你别想着骗我们。”
“知道了。”李可只是低低答应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接过笔就在纸上写了起来,写的就是葛根加半夏汤,把经方的配伍和剂量写好了,正准备交给小伙子,李可却又停顿了手上的动作。
他来的这一路就在思考这个问题,葛根加半夏汤自然是对证的,这一点是没问题的。但现在病人的里热严重,体若燔炭,身热亦是非常严重。
在这种情况下,单用葛根加半夏汤原方会不会退热取效有点慢啊?
中医开方子的时候,往往会在前人的方子上进行加减,主要是为了更贴合病人现在表现出来的情况,为了有所侧重,这也就是中医上说的一人一方,一病一治。
李可正犹豫着呢。
小伙子见李可没什么动作,就问:“咋,忘方子了?”
李可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在方子后面加上了“生石膏一两”(旧制约30g)。
“好了。”李可把方子递过去,加生石膏以清泻里热,清热养阴。
小伙子接过方子看了几眼,没怎么看懂,狐疑问:“这又是偏方?”
李可摇摇头:“不知道。”
小伙子见也问不出来,就道:“这方子是你自己要抓的,我们大夫没看过,真要吃出事情来,你自己负责啊!”
李可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点了点头。
小伙子拿了诊疗证就去登记抓药了。
李可望着门外,感觉自己有些大胆。
其实这跟他治好了他爹的便秘有关系,要知道,先前这诊所两个医生都没给治好呢,所以这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同时,也让他觉得这个诊所医生的水平确实不咋样,尤其最前面那个医生,简直瞎来。
中医这门医术,贵在实践。其实中医学徒就可以开方子了,开点四君子汤治治脾虚,开点桂附地黄丸治治肾虚,见效果了,就有信心了,也会更加认真去学习,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有上一个病案打底,李可心里有把握多了,更何况这个病例没有经过误治,更简单一些。
李可甚至在想,今晚在做梦的时候,会不会出现张婶的声音去对抗让他痛苦了三年的梦魇。
开完了药,付完了钱,李可拿着药和诊疗证回去了。
小伙子把刚才这张处方拿出来放好,他打算等刘大夫来了,再给他看看。
……
李可拿着药,爬着山路回到了村里,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他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他赶紧快步往张婶家走去,张叔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叔,药买回来了。”李可小跑到人家门口。
张叔把药接过来。
李可抬起头,看着张叔,举起另外一只手:“叔,这里是剩下的钱,诊疗证也在里面。”
张叔又把另外的东西接过去,对着李可点了一下头,也没看李可,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进屋了,进屋的时候,还不忘用腿拉了一下门。连看都没往李可身上看,接过东西就走,就跟躲瘟神似的。
“砰”的一声关门声,就像是重重地砸在了李可心上。
李可的身形顿时僵在了门外。
一时间,李可像是木然了一样,呆立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夜晚的凉风吹来,将李可身上吹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李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想回家了,可突然间又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他的手不停地握住又松开,上上下下不停变换位置。似乎是觉得放在哪里都是不对的,似乎觉得什么样的姿势都是错的。
过了良久,他颓然地放下了双手,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神采一样。
他又把头低了下来,这一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低,甚至连身子都有些佝偻了起来。
李可蹒跚着回了自己家,但他却在窑洞外面踌躇,迟迟不敢进去。
“咋还没回来呢,俊,你去村口迎迎你哥。别就知道等着吃饭,等你哥回来了才能开饭。”
窑洞里面传出来母亲的声音,让李可眼眶一热,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哦。”窑洞里面传出来李俊懒洋洋的声音。
“哎,回来了?”李俊刚出来就看见李可了。
李可赶紧往前走去,只是头始终不曾抬起。
“快些吃饭。”李母赶紧在身上擦了擦:“吃饭了,俊,自己去盛。可,你坐着,妈给你盛。”
“好。”李可答应一声。
这顿晚饭,李可吃的异常沉默。
李父和李母相互看看,眼中都充满了担忧之色,只有李俊稀里糊涂吃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