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边疆”号在地面看起来很小，就像一只银白色的小鸟，拖着一长串的尾焰慢慢回航。
陈桥和杨飞梗着脖子，在等候区一直注视着它滑落，最后安全着陆。
“走吧，咱们也去迎接一下他们。”杨飞笑道，“他们是第一批进入太空的太空军，也算是功臣了。”
陈桥点点头，和杨飞一起往外走。
远处，空天飞机的机舱也开门了，当先走出来的是章北海。
头顶的太阳迎面照来，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跟在他后面的是太空军成员，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是特别好看，看起来有些疲倦和苍白。
可以想象，回程的路不是特别舒适。
等太空军都下了舷梯，杨飞迎了上来，笑容满面：“欢迎你们回来。”
章北海点点头，微微一笑：“杨总师好，陈博士，好久不见。”
又上下打量着陈桥，“您的身体没事了吧？”
陈桥点头回应：“好久不见，我没事了。倒是你们，在太空的生活还可以吧？”
“还不错。”章北海说，“就是回来的时候有点不太舒服。”
说话的功夫，杨冬走下了舷梯，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工作人员。
他们手上都抬着担架，而在担架上，躺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看起来有气无力的。
“这是……”陈桥认出了担架上的人，正是丁仪。
杨冬走到他的身边，小声说：“丁教授回来的路上吐了，看起来有点虚脱。”
陈桥走到丁仪身边，低下头“啧”了一声，笑了：“老丁啊，你可真是没出息。”
丁仪从衬衫里的内袋拿出一个小小的烟斗，看牌子还是登喜路纪念版。
自顾自地抽了起来：“老陈啊，随你怎么嘲笑。只要别再让我乘坐空天飞机就好了。”
“好了，别装死了。”陈桥失笑一声，一把将丁仪拉了起来。
丁仪含住烟斗嘴，眼神瞪大了，露出惊恐的表情。
等站稳了，才抱怨道：“小心点，等下吐你身上我可不管。”
“好了，既然你没事，那我也就放心了。”
陈桥松开扶住丁仪的手，耸耸肩，转而拉起杨冬的手。
“办公室里积压了一大堆文件，记得帮我签了！”
“文件？什么文件……喂！”丁仪看着陈桥拉着杨冬脚底抹油一样地逃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绝望。
“陈！！！桥！！！”
……
罗辑呆在地下室里，躺在单人床上苦思冥想。
片刻后起身，重复着自己来回走动的动作。
他到现在还是没有想明白，自己只是出了一场车祸，怎么就莫名其妙被关押在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嘎吱——”
密不透光的小房间，随着一声开门声，射入一道光线。
罗辑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正是史强。
这些天被关在这里，罗辑也算是认识了史强，连忙上前询问：“大史，我还有多久可以离开这里？”
史强坐在床上，略显疲惫的双眼看了下罗辑，想了想说：“快了，等调查最终结束了，你就可以离开了。”
有句话史强没说，按照目前的调查来看，罗辑大概率都不可能回到原来的生活。
因为他也成为了三体世界直接下令刺杀的人物——在此之前享受这个待遇的，还只是陈桥一个人。
罗辑倒没想太多，松了一口气，坐在史强旁边：“那调查结果怎么样了，这不就是一次简单的交通意外吗？”
史强摇摇头，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支烟，又拉动了一根从天花板垂下来的线。
很快，房间里传来风扇“嗡嗡”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排气扇。
抽起烟后，才说：“罗教授……罗兄，算了，还是罗老弟吧。”
“你也别想套我的话了，我和更狡猾的敌人都打过交道，像你这样的嫩主儿就不要费这番心思了。”
罗辑讪讪一笑，“这不是担心吗，一直被关在这破地方，我也想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那你别想了。”史强呵呵一笑，“就算结果出来了，你也别想走了。”
“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说结果出来了，我就可以离开了吗？”
罗辑腾得起身，质疑地看着史强。
史强压压手，示意罗辑安静。
用粗壮泛黄的手指指了指门口，努努嘴：“你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
这话刚让罗辑有点喜意，下句话就让他如坠冰窟。
“但只要你出去安全部，下一秒你就会身首异处。”
“可……可这是为什么？我只是一个老师？”罗辑倒没有不相信史强的话。
因为他也明白，史强和陈桥相识，也算个人物，不至于为了留下他一个普通人，就说这么一个破绽百出的谎。
“罗老师……”史强脸色古怪，他想起了陈桥对他说的那个笑话：罗老师，别这样，别这样……
不过他的修养很高，很快就按下了想笑的心思，猛抽一口烟后回道：“反正目前你还不能知道这其中的原因，这是陈老弟特意交代给我的。”
“可，你就不能多透露一点东西给我？”
史强摆摆手：“这件事牵扯的太多了，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件事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着，又拍拍床板，笑了，“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委屈罗老弟你，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不聊了，我还得去查案了。”
史强把烟头掐灭，随手丢在垃圾桶里，挥手说声“再见”后就关上房门，离开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等史强离开了，罗辑才愣愣地坐在床头，旁边似乎还有史强敦厚身体留下的余温。
他双手撑着下巴，认真思考其中的问题。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非要说扯上了什么关系，那就是陈桥。
“陈桥……”罗辑喃喃自语。
蓦然间，他回忆起陈桥曾经对他说过的那番无厘头的告诫。
“井底之蛙……”罗辑充分发散思维，在心里盘算：“陈博士说的这句话，很明显意有所指。而我和陈博士此前唯一的交集，就应该只有叶老师……”
“宇宙社会学！”
罗辑灵光一闪。
“如果把他说的那些话代入到宇宙中，牛蛙……指的是三体文明，小棘蛙是地球。物质资料应该就是叶老师说的宇宙的物质总量不变。”
“牛蛙和其他蛙种的交流，是说猜疑链……”罗辑试图把陈桥说的话串联起来，但总还是有些不得要领。
就在这时，他微微打了个寒颤，在台灯昏暗的灯光照不到的角落，他隐约看到一点萤火虫的光亮。
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