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裏,我們誰也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要說什麽,這些天來,我和他除非有事,其他的時間也是這樣沉默著。
這樣的沉默冷戰,讓我很是難過,有的時候我寧願他對我大吼大叫,這樣至少我們還有一些交流,不至於天天沉默以對。
所以這些日子以來,我就一直都以工作麻痹自己,我想,隻要忙起來了,什麽事情都會過去,我一直逃避著那個選擇,是選擇和他這樣好好過一輩子,還是和一開始想的一樣,給爸媽報仇。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躲多久,反正能過一天是一天。
“嘶——”
隨著一聲刹車聲響起,車子停下來,他說:“到了。”
我點點頭,然後打開車門,準備出去。
正在這個時候,他忽然開口說:“事情都已經調查清楚,阿沫不是主動販|毒的,那些毒都在她的酒裏,她隻是以為自己是賣酒的,不過那個華仔有點兒問題,總之,要怎麽處理,你自己看著辦。”
這些話他曾經也有暗示過我,所以現在我也能接受。
我又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點頭,走了下去。
“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去帶著她出來吧,我不過去了。”他淡淡開口道,我沉默點點頭,然後拿著包包就走了過去。
剛才知道要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取了一些錢,用來打點一下,還有給華仔和阿沫的,他們就要結婚了,我希望他們能好好的吧。
至於華仔那個人,我待會兒會和阿沫說說,至於究竟是怎麽選擇,還是要看她。
畢竟感情這回事,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這裏是關著我的那所監獄,這一次來到這裏,我一時之間感慨萬千。
其實當初我被設計陷害犯的事並不大,一般來說隻要有人保我,塞點兒錢就能撈我出來,卻不知道為什麽最後還是被關了滿滿的兩年。
當然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也不想去追究,現在還是先把阿沫給弄出來再說,畢竟阿沫是徹徹底底無辜的。
女獄警把我帶到一個房間裏,讓我在這兒等著,沒過一會兒,阿沫就被帶了進來。
上一次見到她已經是許久以前,現在見到她我差點兒認不出來,她很憔悴,整個人都很蔫吧,明明隻是和我差不多一般大,可是卻好像老了幾十歲。
“阿沫。”我站起身來,心疼地看著她。
阿沫也走向我,她的眼裏全是淚水。
獄警把門給關上,這裏隻有我和阿沫兩個人。
“阿沫你……怎麽變成這樣了?”我皺著眉問道,難道是華仔虐待她?
阿沫擦擦眼角的淚水,然後和我一起坐下來,道:“沒事,隻是當初出獄之後,迫於生計勞累了一些。”
我看著她這樣子,不由得輕聲歎氣。
“你也不要這樣難過,我都聽華仔說了,你最近嫁了個富豪,過得不錯,這一次我能夠出來,就是你幫的忙。”阿沫一邊說著一邊感激地看著我。
這一切都讓我心情複雜,因為阿沫之所以進來,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
“阿沫……”我握住她的手,剛想說什麽,她卻搖搖頭。
“我都知道的,阿念,我們這些年裏還沒有活明白嗎?許多事情看透了其實也就容易心死,就像當初你自殺的那事,那會兒我還有幾天就要出獄了,看到你那事兒,我其實挺痛心的。”
“其實有些話這麽多年了,我早就想和你說。”
阿沫抓著我的手,看著我的眼:“你的心裏是有他的,我還記得你和我說過的和他的一些事情,也不知道是你對他還有所眷戀還是怎樣,至少在我聽來,他也是愛你的,隻是這之中發生了一些事情。”
“阿念,人這一輩子,也就短短幾十年,有的時候錯過了就錯過了,趁著還能抓住的時候,就握住了吧,不要像我,最後草草選了一個人過一輩子。”
阿沫這樣說,我其實也就明白了,她其實不愛華仔。
隻是因為年紀到了,並且因為是有過被掃黃案底的女人,這年頭想要找個好男人,實在太難了,所以她才跟了華仔。
二進宮的這些日子,我想她也已經明白華仔背著她幹的事情了。
在牢裏的時候,我就覺得阿沫這個人過得很真實很通透,所以許多話都會和她說。
唉……現實太殘忍,雖然我和她都知道華仔這個人有問題,但是這是她的選擇。
我當初剛入獄的時候,就問過她,為什麽要去做小姐,她說如果還有其他活路,她也不願意去幹那一行,隻是人有的時候被逼到極致,也就什麽都不顧了。
她說她從來沒有後悔,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
我一直有記得她的話。
我搖搖頭,然後從包包裏麵拿出一個小包包,這是我給他們準備的。
我把包包交到阿沫的手裏,說:“拿著,這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算是感謝當初在牢裏你陪著我的那些日子。”
她把錢拿出來,還市儈地一張一張數著,我看著她說:“現在我也就有幾個錢,希望今後你能好好過。”
她點點頭,把錢收起來:“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們站起來,一起往外麵走去,在下一個轉角,我們看到了等在外麵的華仔。
阿沫忽然轉過身來,看著我:“阿念,有煙嗎?”
我愣了愣,可是隨即點點頭從包包裏把煙拿出來,她給自己點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眼神不知道看向哪裏。
阿沫很美,這一點我一直知道,當初她在那家會所裏也很受歡迎,隻是那些客人們沒有得到她的時候都說她很美,提起褲子走人的時候卻對她滿是鄙視,甚至有的客人們還在私下討論她在床上是怎樣的表現。
她是知道的,但是她什麽也不在乎,每次都隻是點著一根煙,一張一張地數著客人們給她的錢。
她和我說她喜歡數錢,因為她喜歡能夠握在手裏的東西,於是也就不期待愛情,我想,這也是她跟了華仔的原因之一。
所以看到現在的她,我幾乎能夠想象得出那些場景,就算她看起來蒼老了許多,可是身上那股獨特的氣質卻帶有致命的吸引。
就是這樣的她,忽然湊近我,在我的耳邊說:“阿念,他是愛你的,相信我,我活了這麽些年,從未見過誰如此真心。”
她的身上還帶著煙草氣息,說完之後她拍拍我的肩膀,然後轉身走到了華仔的身邊,最後對我揮揮手,然後離開。
而我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人這一輩子,身邊都會有許多朋友,我從小到大,也有過許多個。
可是阿沫和他們都不一樣,阿沫是真的盼著我好。
雖然出獄之後,我和她的交集也就不多。
我收回視線,搖搖頭,輕聲歎了一口氣,然後正準備出去,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一個人,這是一個老人,看上去莫名的有幾分熟悉。
他正好也在看著我,身邊的獄警催了他好幾次,他都沒有動彈。
我有一種莫名的感覺,覺得擺在我麵前的,是一個巨大的秘密。
“等等。”我忽然對獄警說道:“我……能和他談談嗎?”
那獄警是知道我的,今天過來的時候陸南辰都已經打點好了一切,所以如果我不提什麽過分的要求的話,他們應該是不會反對的。
獄警有些猶豫,畢竟我和這個老人又不認識。
“像是平常那樣用電話來說話行嗎?”我迫切地說:“以朋友探視的名義。”
獄警掙紮了一番之後,最後還是同意了,他說平常這個老人也沒有人探視,所以走正規手續探視應該沒問題。
我鬆了一口氣,先是和陸南辰說了一下之後,這才跟著獄警去辦手續,不過多久,老人就出現在了玻璃的另外一邊。
我拿起電話,他也拿起來,先是稍微猶豫,然後我說道:“這位老人家,我剛才看到你一直盯著我,是不是有什麽要對我說的?”
我知道我這個開場很尷尬,莫名其妙就探視他,還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老人點點頭,眼裏全都是悲哀,他開口說:“我最後一次見到我的女兒,發現她和你有點像,剛才看到你,我以為是她。”
我有些奇怪,他這話我總覺得很別扭,他的女兒和我有點像?這話什麽意思?
“其實你來和我說說話也好,自從燕兒把我弄進來之後,就看過我兩次,每一次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我都認不出她了。”老人繼續說著。
我有些奇怪,一個人怎麽可能認不出自己的女兒,就算怎樣改變。
“老人家,你的女兒叫做什麽,我如果之後見到她可以叫她來看看你。”我於心不忍,就開口說道。
老人滿是希冀地抬起頭來,想了想,說:“她叫做張燕,最後一次見她,我發現她長得和你有點像,然後……左邊肩膀上有一顆痣。”
但是剛剛說完,他就垂下頭去:“就算你找到了她,她也不會來看我吧,她一直覺得有我這個父親很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