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宴心中终究有气,说完,才抱着苏宝走了出去。
苏宝挣扎了好几下,男人都没有放开的意思,小家伙恼得去咬他,却被楚宴捏住了下颚,苏宝气得小脸通红,伸出小手就去抓他,却都被他轻易制服了,很快他便带着苏宝走出了奉水苑。
他们走后,奉水苑却依然很安静,房间内仿佛还回荡着他那句,别得理不饶人就行,苏皖一张脸多少有些发烫,他显然是在指责她那日的话有些过了。
小蕊听了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玉灵则忍不住咬了下唇,等楚宴走远后,还忍不住跟苏皖道:“方姐姐不要放在心上,咱们王爷别看都二十多岁了,实则孩子气得紧,他若是对你有了误解,言语上非要刺你两句才行,时间久了等他了解了方姐姐的为人,必然不会如此。”
见她为了开解自己,连王爷孩子气的话,都说了出来,苏皖心中又好笑又感动,她笑着拍了一下玉灵的手,对她与小蕊道:“今日多亏了你们两个,你们的情谊我同样铭记在心,以后需要我的地方,你们也尽管提。”
说完她又咳嗽了起来,她身躯单薄,这阵咳嗽仿佛是从腹腔中发出来的,咳得撕心裂肺,让人听着都觉得难受。
小蕊连忙拍了一下她的手,柔声劝道:“方姐姐跟我们客气什么,先不说我们没做什么,就算真做了什么,姐妹间也无需说这个,你快别说了,先养好身体再说。”
苏皖拿手帕擦了一下唇角,笑着点头。
她又躺了回去,很快便睡着了,说来也奇怪,接二连三遭遇过背叛后,她已经很难放下戒心了,在景王府遇到的人却又让她有了温暖的感觉。
凌霄阁却远不如奉水苑安静,楚宴是个没耐心的,自然也不会哄孩子,将苏宝带到凌霄阁后,就将他丢到了床上,苏宝被他摔得有些晕,捂着脑袋瞪了他好几眼。
他年龄虽小却深谙不能硬碰硬的道理,楚宴在时,他也没再闹着回去,等他去沐浴后,他就从床上跳了下来,拔腿就往外跑。
昨个刚下了雨,今儿也是阴天,外面还有风,凌霄阁附近除了古树、翠竹、还有不少青桐,桐树高大魁梧,晚上风一吹,树影形同鬼魅,伴随着沙沙声,多少有些吓人,苏宝终究年龄小,往外跑了几步,就有些怕了。
楚宴出来时,便发现苏宝已经逃走了,福义正在一旁打盹儿,他拿起布巾擦了一下头发,路过福义时踢了一下他的屁股。
福义捂着屁股嗖地一下站了起来,瞄到楚宴高大的身躯时,立时清醒了,“王、王爷?您洗好了?”
楚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轻不重道:“人都跑了,你睡得倒香,是不是不想要月银了?”
福义打了个激灵,扫了一眼床榻,才发现早没了苏宝的身影,“小公子竟走了?奴才这就去找他。”
福义说完就跑了出去,苏宝并未走远,因为心中有些怕,刚开始他走得并不快,福义追上他时,他身边还围着几个侍卫。
府里十二时辰一直有侍卫巡逻,他们见苏宝一个人跑了出来,就想将他护送回去,谁料苏宝却不愿意回,这才僵持了下来。
福义自认猜出了苏宝为何想回去,换成他,他也不爱跟王爷呆着,不是逗小猫小狗似的逗弄一下,就是将你丢一旁不搭理,谁爱跟他待一起才古怪。
他自然不能这么说,福义笑眯眯道:“小公子想必是挂念方奶娘才想回去吧?依奴才看,若是为了方奶娘好,您还是暂时住在凌霄堂的好,您若留在那儿,方奶娘不仅没法好好养病,还要分出一些精力照顾您,又岂会早日康复?”
苏宝鼓了鼓腮。他才不是累赘,他留下可以好好照顾娘亲,想到今日打算带她去寻医时,他根本扶不住她,最后还是玉灵和小蕊帮的忙,苏宝又气馁了起来。
他最终还是跟着福义回了凌霄堂。
凌霄堂内,楚宴正依在床头看书,见苏宝耷拉着脑袋回来了,他才掀了一下眼皮,让福义带他去沐浴。
苏宝刚沐浴好,青烟就走了进来,她身着青色襦裙,五官秀丽,身姿曼妙,一头乌发挽成了两个丫髻,哪怕只是丫鬟,也比寻常人家的姑娘瞧着好看。不止她生得漂亮,景王府的丫鬟就没有一个丑的,哪怕是被赶走的丁香,也颇有几分姿色。
说起来,这其中也有陆太妃的一点私心,楚宴身边至今没个知冷知热的,她身为母亲或多或少会操心此事,府里好几个丫鬟,都是她亲自瞧过后,派到他身边的,原本有心让他当通房丫鬟。可惜,楚宴却不喜女色,从始至终都没有旁的心思,丫鬟们再漂亮,也只是一种摆设。
青烟与玉灵和小蕊关系不错,时不时会去奉水苑一趟,苏宝对她自然有印象,瞧她捧着衣服走了进来,也没有太排斥。
浴室有些热,给小孩洗澡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先是擦背,再是胳膊腿,随后又给他洗了洗头发,最后拿布巾包裹住苏宝乌黑的发时,福义已经出了一身汗,青烟进来时,他正拿衣袖擦额头上的汗。
青烟有颗玲珑心,见他累了,就没有立即退下去,她福了下身体,给苏宝问了安,便走上前,拿起干净浴巾将苏宝小小的身体包裹了起来。
女子的手细白柔软,与男子的截然不同,苏宝虽然才四岁,却已经有了羞耻心,见她还想帮他擦身体,他耳尖动了动,朝后躲了一下。
难得见到他如此孩子气的模样,福义有些好笑,他笑道:“还是我来吧。”
他帮忙时,苏宝并没有躲,等青烟退下去后,他便在福义的帮助下,穿上了雪白的里衣。
苏宝五官精致,一张小脸白白嫩嫩的,虽然头发湿哒哒的,仍旧似个小仙童,福义忍不住瞧了他好几眼,给他擦干头发时,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小公子生得这么精致,长大了一定跟王爷一样好看。”
苏宝心中挂念着苏皖的身体,颇有些无精打采的,哪怕被夸了都没什么太大反应,给他穿戴整齐,福义才牵着他来到楚宴的寝室。
小家伙抿着唇,瞧着仍旧蔫蔫的。
听到脚步声,楚宴才放下手中的书,他漆黑的目光在苏宝白嫩的小脸上扫了一眼,才对福义道:“退下吧。”
福义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快走出房间时,又拜了拜,恭敬道:“晚上是让小公子住西厢房还是花房旁?奴才先命人收拾一番。”
“不必,他跟我睡。”
福义神情有些诧异,不过他并未多言,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心中却难掩震撼,旁人兴许不清楚楚宴的挑剔,他却再清楚不过,他年龄虽然不是很大,却是从小跟着楚宴的。
他记忆中的主子最爱干净,也很讨厌孩子,他本以为王爷将苏宝带回凌霄阁已经彰显出对他的重视了,谁料他竟然连与他一起休息都不排斥。这得是多大的恩宠?陆暔十来岁时,想跟他一同睡,都被他丢了出去。
果然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苏宝并不清楚福义心中所想,因挂念苏皖的身体,他甚至已经忘掉了爹爹已经认出了娘亲的身份,这一晚他睡得很不安稳,甚至还做了噩梦,楚宴察觉到他的不安时,顺手拍了几下他的后背,他才又睡着。
孩子就是孩子,入睡前还有些恼爹爹硬是将他带过来的事,睡着后,他却直往楚宴怀里钻,好在孩子的身体软软的,抱着十分舒服,楚宴才没嫌弃。
早上是苏宝先醒的,他早就滚到了楚宴怀里,小脸紧贴着他的胸膛,睡醒后,还下意识蹭了两下,活似个爱撒娇的小猫咪,楚宴睡得晚自然不想早起,见他如此黏人,还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老实点。”
苏宝揉了揉眼睛,翻身爬了起来,见爹爹翻了个身,抱着枕头又睡了过去,他小脸上满是嫌弃,自己翻出衣服,穿好便下了床。
他来到奉水苑时,苏皖已经醒了,虽然退了烧,她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咳嗽也没好,还好只是一阵一阵的咳。
苏宝满是担忧,见她又咳了起来,还跑到桌子前,踮着脚尖为她倒了杯水,随后端给了她,苏皖捏了一下他的小脸,笑容有些虚弱,“不是说了不许碰水壶?”
现在还好些,水都是温的,冬季时壶里的水都是热的,苏皖怕烫到他,一直以来都不许他碰水壶,苏宝道:“我大了,是大宝宝了,不会烫到。”
苏皖忍不住失笑摇头,没过多久,玉灵和小蕊也来了,见苏宝这么早就回来了,玉灵笑道:“小主子真是勤快,平日起的早也就算了,跟王爷在一起,竟也能起得这么早。”
苏宝任她打趣,听她们说了会儿闲话,便自觉跑去练字去了,他每日的任务只有两张大字,一张也不过二十来个字,很快就能写好。
等他走后,玉灵忍不住感慨道:“昨个若不是王爷过来,只怕小主子就要守着你了,难怪都说养育之情比什么都重,小主子如此心善,能当他的奶娘,真是方姐姐莫大的福气。”
苏皖笑道:“他年龄虽小,却是个重情的,这段时间,你们对他的照顾他同样瞧在眼中,以后也会好好待你们的。”
玉灵跟小蕊都笑了,“跟对主子可比什么都重要,就冲小主子这般性情,咱们以后都差不了。”
怕扰了苏皖休息,她们二人并未多待。
转眼便到了七月三十这一日。这一日恰好是苏宝的四岁生辰,过了今日,他就虚岁五岁了。
早上起床后,苏皖还是有些咳嗽,好在脸色稍微好看了些,每年苏宝生辰时,她都会给他煮一小碗长寿面,今年生辰同样如此,瞧到她去了厨房,玉灵也一并跟去了,怕她过于劳累,万一风寒再加重,玉灵将她赶到了一旁,她帮着和的面,最后由苏皖亲手煮的。
面是手擀的,十分劲道,上面还飘着一层小葱,还未盛到碗里,香气便溢了出来,苏宝眼睛亮晶晶的,很开心地吃了起来。
他只有几样不爱吃的,对于喜欢的向来来者不拒,一小碗长寿面吃得一干二净,吃完还让苏皖摸了一下他的小肚子。
用过早膳没多久,福义就来了奉水苑,奉水苑是后宅,不适合待客,今日的酒席摆在浮真堂,苏宝身为小寿星,自然需要前往浮真堂,福义是过来带路来了。
苏皖已经为苏宝换好了新衣,为图喜庆,小家伙一身火红色的小锦袍,腰带上还坠了一颗蓝宝石,苏皖又用红绳给他扎了两个小抓髻,他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睫毛又密又长,瞧着活似观音座下的小仙童。
哪怕已经瞧过他身着红衣的模样了,玉灵与福义看到他时,仍不可避免地再次被惊艳了一把。
苏皖仍旧有些咳嗽,但是她却放心不下苏宝,仍旧跟着去了浮真堂,来到浮真堂后,苏皖才发现浮真堂内竟搭了台,秦管家张罗着请了一帮表演杂耍的人。
他们是昨天晚上过来的,昨个就搭好了台,苏宝他们过来时,其中有几人已经化好了妆,脸上抹的白一块红一块的,瞧着就很有趣,苏宝的眼睛亮得惊人,显然不知道这是干嘛的。
苏皖跟他解释了一下,他才懂,他高兴极了,一双乌黑的大眼一直瞧着他们,其中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被他瞧得脸都红了。
领头人带着众人请完安,才继续去后台准备去了。
很快便有客人到了,请柬是以楚宴的名义发下去的,就算为了给他面子,被邀请的人也不可能不来,不管苏宝的母亲是谁,他又是否嫡出,他都是楚宴第一个孩子,据说还很得他的重视,今日自然没有无故失约的。
头一批贵客是永宁侯府的人,因为王府没有女主人,陆府的女眷便没有过来,这次是陆暔亲自带着府内的四个孩子过来的。
这四个孩子跟苏宝辈分虽一样,然而哪怕是同样四岁的陆琼也比苏宝生月大,苏宝理应喊他们一声表哥表姐,老夫人的生辰宴上他们已经瞧到过苏宝,这个时候也没觉得太陌生,见到苏宝后,丫鬟们便将长辈提前为苏宝备好的礼物呈了上来。
小孩很容易玩到一起,一起讨论了一下杂技团的事,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接着来的是长公主的小孙子和小孙女,这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年龄都不是太大,是长公主身边的老嬷嬷带着他们过来的。
楚宴邀请的不仅是沾亲带故的,声名显赫的也邀请了不少,单请帖就下了六十份,没多久浮真堂就来了不少人。
这些受邀而来的孩子最年长的也不过九岁,有的跟苏宝一样才四岁,因不愿离开家人,是由娘亲带着来的,除了娘亲,自然也有其他亲人带着来的。
陆佳惜若非伤了脚,一准儿也会带着小侄子过来,可惜她的脚仍旧肿着,根本无法走路,听说谭妙带着小侄子前往了景王府,她气得又砸碎一个花瓶。
苏皖未出现前,最让陆佳惜提防的一个人就是谭妙。
京城未出阁的贵女门,隐隐分成三派,一派以长公主的女儿林音为主,林音身边聚集的多是皇亲贵族,另外两派则分别以陆佳惜和谭妙为代表。
陆佳惜是贵女出身,玩得好的也都是同等身份的,哪怕长辈们在朝廷中政见相反,也并不妨碍她们有时立场相同,以陆佳惜为代表的这帮贵女们都较为骄傲,最瞧不起的便是谭妙她们。
谭妙出身并不高,爹爹不过官至六品,这样的身份,若是没人带领,连真正的贵女圈都混不进来,她却不是一般人,不仅在蹴鞠赛上大放光彩,在桃花会上,比起旁的贵女们也丝毫不逊色。
每年举行桃花会时,参赛的姑娘家都喜欢邀请至亲前去参观,众位贵女的兄长们但凡见过谭妙的,就没有不夸奖她的,然而她在贵女圈中的名声却十分一般,觉得她不仅擅长钻营,还有狐媚子的潜质。
不管旁人怎么泛酸,谭妙的影响力依然不容小觑,许多身世一般的姑娘都唯她马首是瞻,也有不少公子为了她不惜求到长辈跟前,想娶她为妻。甚至有人觉得她的家世如果再好些,足以与当年的苏皖相媲美。
这也是陆佳惜为何将谭妙视为对手的原因。
自打她十四岁喜欢上楚宴后,就有些怕楚宴会注意到谭妙的存在,毕竟贵女们从小都有名师教导,就算有心仪之人,也只敢偷偷喜欢,没哪个会舍下脸与他们亲近。与旁的贵女不同,谭妙却极会笼络人心,好多年轻公子都对她念念不忘,陆佳惜一直怕她不择手段地勾引景王。
没想到他们家竟然也收到了请帖。
知道谭妙也去了景王府时,陆佳惜一颗心犹如被人架到了火架上,悔得肠子都青了,她那日若是没有扭到脚,今日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景王府。偏偏她的脚仍肿得厉害,若是让谭妙得逞,她真能悔恨终生。
陆佳惜连忙将自己的心腹招了过来,让其中一个去了嫂嫂身旁,打算让她跟在小侄子身旁去景王府,就算她不能去,也绝不能让谭妙占了先机。
苏皖自然不清楚陆佳惜不仅将她视为了头等对手,连谭妙也是她所提防的存在,此刻由于府里来了不少人,她与玉灵等人都忙碌了起来,她们不仅要看着苏宝,还要协同蓉姑姑帮着迎客。
蓉姑姑是陆太妃特意派来的,考虑到府里没有女主人,陆太妃才让蓉姑姑来了景王府。蓉姑姑是陆太妃身边的红人,京城的贵人自然都认识她,见是蓉姑姑亲自接待的他们,众人便明白了陆太妃对苏宝的重视,私下还叮嘱了孩子们不要欺负苏宝。
这些孩子,大多都是在父母的娇惯下长大的,都有些叛逆,大热的天,本就觉得舟车劳顿地来见一个陌生小孩有些不爽,见长辈再三叮嘱,好几个孩子都起了逆反心理,瞧到苏宝时,他们也都不冷不热的,不愿意跟他说话。
苏宝虽然才四五岁大,却极其敏锐,见他们对他爱理不理的,他也不想他们说话,别看他年龄小,同样有自己的喜好,陆府这四个孩子,他最喜欢四岁大的陆琼。
他当即扭过小脸,拉住了陆琼的手,陆琼生得白嫩,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好似会说话,他远不如哥哥机灵,不仅说话温声细语的,反应也慢,被苏宝拉住小手后,怔了片刻,才睁大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奉上~明天同样日万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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