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嘉树赶回位于同文街的住处时,楼外已经聚了几十号人正围着套圈游戏的空地,不过这些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准备光顾生意或者单纯看热闹的行人,此时正团团围着包租婆,吐沫横飞的朝包租婆说着什么,而邓砺生,酒佬等租客此时站在包租婆身后帮对方站脚助威。
“你在街边摆摊,又没有牌照,又不肯缴会费!摆明就是抢生意!信不信我烧了你的摊!”此时立在包租婆面前一个皮肤被晒得黝黑的青年,语气激动的朝包租婆吼道。
“怎么,在街边摆摊就是小贩啦!老娘开的是士多店!识不识字呀!酷音士多!”包租婆被几十人包围,仍然临危不惧,此时夸张的冷笑一声,朝青年喊道:“够种烧我的士多店呀!看向家打不打断你们这班烂命鬼的手脚!烧啊!”
邓砺生抱着双臂打量着青年等人:“喂,这是向家的包租婆,赚的钱不知几多,整栋楼都是她付钱从向家手里租下来,会故意抢你们生意?”
“你们这班人大多都是摆摊卖小吃,就算她摆摊,也抢不走你们生意罢?”盛嘉树穿过围观的人群,走到包租婆身旁,朝青年说道:“何况她并没有摆摊,她开士多店,只不过今日拿出些货品便宜街坊而已。”
青年扭头朝身后带来的一班同伴喊道:“大家讲,他们有没有抢我们生意!”
“有!”一群人大声回应。
“没牌照,又不缴会费,抢我们生意,我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
似乎这些同伴的回应让青年鼓足了勇气,他没有理会盛嘉树,包租婆,邓砺生的话,而是推开面前的盛嘉树与包租婆等人,朝着空地上那些供人套圈的货品冲去,嘴里大喊:“砸了她的摊位!”
青年一马当先,冲向空地,抬脚把距离最近的一把白瓷茶壶踢飞,看到有人率先动手,其他几十号人顿时紧随其后一拥而上,不过却没有像青年那样破坏,而是纷纷如同饿狗抢食般蹲在地上去哄抢着那些供人套圈的廉价货物。
盛嘉树看到众人的反应,第一时间扯着邓砺生,酒佬等人朝士多店内躲去,看到有几个人甚至追着包租婆围上来,朝包租婆垮在胸前收钱的皮包探手,盛嘉树直接拉开皮包,从里面抓出一大把零钞朝着人群中扬去!
包租婆先是被这班人的举动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等回过神时,顿时想抄起家伙与那些抢她货物的人厮打,被盛嘉树,邓砺生两人强行拖进了士多店,盛嘉树眼睛望着最先动手的青年,发现他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蹲下身去拣地上的货物钱财,而是看到大家冲上来哄抢后,迅速脱离人群,悄悄躲进了盛嘉树住着的唐楼,身影消失在楼梯后。
“按住包租婆,那些不值钱,随他们抢。”盛嘉树看到青年进了唐楼,朝酒佬和邓砺生叮嘱道。
此时的包租婆嘴里骂声不绝,邓砺生被包租婆左右甩动摆脱拉扯的动作搞得像趴在暴怒公牛背上的斗牛士,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包租婆甩飞砸到墙上,厉红走过来死死抓着包租婆的胳膊,酒佬则抄起门闩立在士多店门口,防止那些人冲来士多店里打劫。
盛嘉树绕过乱纷纷的人群赶到唐楼门口处,整栋唐楼只有这一处出口,青年想要离开,要么进入租客的房间跳楼,要么就原路返回到门口处,只有这两种方法。
担心青年会狗急跳墙,盛嘉树顺手从楼梯后拎起一根租客们用来买水用的扁担,刚把扁担握在手中提升一下安全感,同文街街头街尾就如同预先埋伏一样冒出大批军装,手里拎着巡街用的木棍,如狼似虎的朝着哄抢的人群涌来。
“你们这班人涉嫌哄抢他人财物!全部双手抱头蹲下!”军装警察们边朝着人群冲去,嘴里边大声吼道。
正蹲在地上哄抢的几十人此时看到警察出现,都有些茫然失神,在他们的认知中,警察从没有出现这么快过,而且也从没有出现这么多过,往常有人报案,警察总会拖拖拉拉登记完之后,才打发两个警察懒洋洋的赶去现场转一圈,不要说抓贼,路途要是有些远,可能连现场证据都等不到警察赶到就已经被破坏掉。
今天警察怎么会突然这么快就冒出来,而且居然是几十号差人一同出现?
有四五个反应快的直起身,抱着刚刚抢到的货物想要逃离现场,被几名警察扑上去,手里的木棒兜头砸下!鲜血顿时如同小蛇一样从几人头上蜿蜒淌下!整个人踉跄退开几步就摔倒在地,抱着鲜血涌出的脑袋翻滚惨呼!
有个今日运道衰到极点的中年汉子,手里抓着千辛万苦从人群中抢出来的两筒盛嘉树买来的廉价陈茶,刚刚直起腰,两名军装警察的木棒就接连砸到,一棒抡砸在后脑,另一棒则劈砸在面门!他连一声惨呼都没来得及出口,直立的身体猛然一震,随后就双眼朝上翻着,直挺挺的朝后摔倒在地,生死不知。
其他人看到想逃走的被军装警察们打的如此惨,顿时乖乖放下手里的货物,抱头蹲在地上,不敢再反抗,任由六七十名军装警察把自己团团围住,军装警察们把人群围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彻底包围之后,带队的一名军装探目扭头回望:“森哥!”
盛嘉树在军装打人的第一时间就把手里的扁担抛开,唯恐被对方当成蓄意反抗,打死勿论的刁民,此时听到有人喊森哥,循声顺着军装们望去的方向,刚好看到杨森一身军装出现在同文街街道中央,面无表情的朝着看向自己的探目举起戴着手套的左手,大张着五指停在胸颈处,随后一个干脆的握拳。
“这些无良摊贩光天化日抢夺他人财物,警察赶到后仍不知收敛,更殴打警员。”探目看到杨森的动作之后,回过身冷冷的开口:“迫于无奈,警员自卫还击,动手!”
随着他一声动手说出口,身边拎着木棒的军装警察们马上朝着地上那些此时已经乖乖束手就擒的人打去。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空气中也迅速弥漫着血腥味道。
“打得好!打得好!”远处突然响起包租婆的声音,盛嘉树循声望去,原来包租婆挣脱开邓砺生的拉扯,此时站在士多店门口,看到之前哄抢自己财物的那些人如今一个个被军装警察们打的鲜血淋漓,哀嚎不止,正满面怒气的大声叫好:“打死这些扑街!”
不过短短几分钟,整个空地上已经鲜血横流,刚才对着盛嘉树,包租婆还气势惊人的摊贩们,此时已经不分老幼青壮全部躺倒在地大声呻吟,之前那些被他们哄抢的货物,如今正沾染着鲜血滚落在他们身旁,触手可及,可是这些人却再也没有了朝它伸出手的欲望与勇气。
“光天化日抢夺他人财物,殴打警员,如今是军政府执政,不要说打你们,就算全部抓去刑场打靶,都只是一句话而已。”同文街上,无关紧要的闲人早已经逃得一干二净,杨森不紧不慢的走到这些惨哼挣扎的人面前,冷冷的开口说道:“全部都是小贩联合会的成员罢?给我一个一个问清楚,这些人有没有牌照,有牌照的,按效仿三合会非法结社,欺压同行摊贩,抢夺他人财物,殴打警员的罪名处理,没有牌照的,再多加一条非法摆摊的罪名,让他们的家人来中环警署缴足罚款和保释金,再放他们去治伤,如果有人死了,尸体送进卫生局的敛房,不光在警署缴罚款和保释金,再由卫生局向他家人收停尸费,冷气费。”
杨森说出来的话,让本来充斥着各种呻吟惨叫的同文街出现了片刻的鸦雀无声,那些头破血流的人似乎没想到警察居然说出这种比打在他们身上更让人窒息的话语,被打成这种模样,居然还要缴罚款和保释金,如果不交钱,看样子就准备让他们带伤作监。
而死了的更惨,不仅罚款不会少,甚至还要多向卫生局再缴两份钱!
之前的军装探目立在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群中,抹了一下脸上被溅到的血渍,此时环视着四周开口说道:“我喊三声,没站起来的,按尸体处理,送去卫生局冷冻,站起身的,双手抱头排成两队,跟我回警署!一!”
听到军装的话,地上很多人顿时挣扎着站起身。
“二!”
“三!”
地上大部分人都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此时顾不得头上还朝外汩汩涌着鲜血,互相拉扯搀扶着,勉强在警察的凶狠目光中排了歪歪扭扭的队伍。
杨森走到几个躺在地上没有起身的人面前,用脚上的皮鞋踢了踢几人的脑袋,观察了一会儿反应,随后淡淡的说道:“送去医院都很难活,不用让医院来收尸,直接联系卫生局,送去公共敛房冻起来罢。”
“是!森哥!”几名旁边的军装开口答应道。
杨森点燃一支香烟,扭头打量四周,刚好看到唐楼门口的盛嘉树,看到盛嘉树正立在门口对杨森露出个微笑,杨森身边的军装对杨森开口问道:
“森哥,这家伙看到了,是不是……”
“不用了,做事去罢,对了,让阿昭阿潮他们去把小贩联合会那几个话事人,留两个让他们去通风报信,剩下的全部连同这些货带去中环警署交给鬼佬,你们帮鬼佬把他们的钱袋榨干。”杨森摆摆手,吩咐了两句之后,自己朝着盛嘉树走过去,刚迈出两步,盛嘉树头顶上方的三楼阳台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阿姐!阿姐!我走错房间!我……别打我,我自己跳!啊!”
盛嘉树刚仰起头,就看到之前带头哄抢的青年正从自家房间的阳台上掉下来,啪的一声摔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