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天亮见(1 / 1)

“找谁?”

“你们所长在哪呢?”

交道口所门口倒座房里值班的干事看了看来人。

灰色上衣,黑色裤子,脚上是凉皮鞋,看样子也不是一般人物呢。

值班干事没敢乱说,只是搭拉着眼皮回道:“今天周六,所长轮休,回老家探亲去了”。

“什么?!”

来人皱了皱眉头,打量了小窗子里的值班干事一眼,门洞里的灯光自然不如值班室里的亮,干事的表情他看的很清楚。

“什么时候走的?”

“同志你是谁啊?”

值班干事见他打听的这么多也是有些不快了,手按在腰上的枪套上盯着来人反打量了回去。

“分局的,找你们所长有点事”

来人态度还是一般的强硬,双手倒是很规矩地放在了窗台上,再次问道:“你说你们所长什么时候走的?”

值班干事看了看来人,好像是有点儿印象,就是不知道这人在分局那边是干啥的。

不过心中的疑惑存着,怀疑他身份不轨的疑虑已经消除了。

“还没下班就走了,说是得上山,早跟领导请了假的”。

说完这个值班干事又坐了回去,一晚上他得值一半宿,多消耗一点精神他都不愿意。

来人皱着眉头看了看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又往安静的大院里看了一眼,道:“你们所的人呢?案子在哪办的?”

“什么案子?”

值班干事挑了挑眉毛,手里的烟盒顿了一顿,好笑地看向小窗子外面道:“你看我们现在像是有案子的样儿嘛?”

来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因为大院里连台车都没有,恐怕办公室那趟房里也没人了,剩下的应该都在值班宿舍呢。

可这跟他收到的消息对不上了啊,有人报过来说就是交道口所带队抓的人,这会儿人都去哪了?

难不成还上天入地了不成?

这人也知道自己不亮身份是在这问不出个所以然了,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本证件冲着小窗子里的值班干事示意道:“治安科的,你们值班领导呢?”

“呦,是领导啊,您早说啊”

这值班的干事也是个皮的,至少嘴皮子利索的,站起身将手里的烟盒往窗外递了递,又觉得这小窗子实在是不雅,又在来人微眯着的目光中尴尬地收了回来。

“我们值班副所长带队蹲点去了,前几天有老太太们报告,说是晚上老有人窜街闹腾,这不嘛”

干事抬了抬手,示意了院里道:“车子都骑走了”。

“自行车?”

来人挑了挑眉毛,只觉得这干事的嘴里没一个准屁。

“得嘞,好小子!”

“您慢着点吧,当心路黑啊~”

执勤干事从小窗子里见着那人出了大门,又盯着眼睛出了值班室往大门口一直跟着那人上车走人。

“呸!”

干事啐了一口唾沫,随后撇了撇嘴角,不屑地嘀咕道:“我当是谁呢,敢情是癞皮狗!”

这就是外号了,总不会有人真的就叫癞皮狗的。

刚才外面黑,那人又背着灯,低着头,他也是一时没看清楚。

等见了那人亮出证件,这才知道是赖山河。

说是治安科的,狗屁,就是一协勤。

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这赖山河就是那鸡犬。

赖山河,你听这名字就知道奔了谁的关系了,尤其是打着治安科的旗号,跟赖山川论堂兄弟。

只不过啊,这堂兄弟也是远了好些子枝儿了,但架不住这赖山河会巴结差事啊。

赖山河本身就是一不学无术的混子,有了给赖山川跑腿儿理事的门道,这才有了协勤的身份。

实际上协勤是什么呀,就是一预备力量,都不抵大厂里的保卫牛掰,拿的也是补贴。

为啥叫癞皮狗呢,属实人家见着主人了会摇尾巴,见着主人吆喝了,知道会咬人。

就这么一个角色,还能得着所里正当干事的高眼了?

也就是有那么个关系在,要是没那个关系,就冲他干的那些事,早被扒皮了。

干事见人是真走了,这才回了值班室,看了看窗外,这才拎起电话打了出去。

“喂,我是交道口所的小高啊,我们邢所在不?……哎~”

电话等了有一会儿,干事听见那端是邢一春接的,赶紧汇报道:“邢所,刚才癞皮狗来了,打听行动了,也打听你们去向呢”。

……

“知道,没说,丫是什么玩意儿啊,我还能搭理他?”

……

“明白,清楚着呢,您放心,今晚谁来了都这套磕儿~”

……

撂了电话,小高挑了挑眉毛,掏出那盒烟叼在嘴里点着了,眯着眼睛嘘了一口,这才又坐了下来。

他能不知道今晚邢所他们干嘛去嘛,他就是值班的,邢一春不告诉别人,总得告诉他行动方向,不然真出了事,邢一春要担责任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小高信得过,这才安排他值班的,今晚外面的人甭想进来,院里的人也甭想出去,电话线都叫他给掐了,只有门口值班室这一部能用。

也别说所里没有外人,只要是单位,这心就永远没有一条的。

就是他,要不是眼巴前儿的形势很明朗了,他能冒着风险玩癞皮狗?

为啥说他能看得清形势?

也不是他多有才华,多有眼光,而是事情就跟桌面上摆着呢。

这交道口所在哪啊?

就在分局眼皮子底下,可也在治安大队边儿上啊。

以外面的关系来说,沈大队是一方面,原来的李所也是一方面,再加上现在的姬所,那更是关系嘎嘎硬。

跟李所是亲戚关系,家里还有背景,赖山川算个屁啊!

以内部关系说,这交道口所上上下下三十多人,哪个不是沈大队一手带出来的,说手把手教的都有人在,谁亲谁远啊。

姬毓秀以前就是所里的人,虽说是一丫头片子,业务能力也就后勤那么点能耐了,可你不能否认人家其他能力强啊。

就一项,人际关系,所里都拎出来,哪个能比的上姬毓秀的。

这玩意说有用是真有用啊,你说没用只能说你也有关系。

但姬毓秀这所长是郑局定的,老邢又提了副所当帮手,眼瞅着是要以老邢主外,姬所主内,立功受奖的机会不是到了嘛。

一个不出外勤,不抢功劳,还能平上面事的所长,哪个不爱?

就说来检查,哪个所不得应付上面下来的各种抽查,可交道口就不用管这个,所有的事情都是姬所在办。

你要说没找事的?

怎么没有,眼巴前儿不就有一个嘛。

人家检查的都说了,交道口管控不严格,案件侦破力度不够,现在就让你看看够不够。

小高是没去现场,也不知道抓了多少,但就从刚才电话里刑所意气风发的语气就知道,这一网下去,绝对有够赖某人一受的。

我们本来不想管这些的,但赖处长都说了,那我们就得干点这个活儿。

至于谁家的孩子被抓了,这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全是赖处要求的。

癞皮狗为啥收到消息没有在这多磨蹭,就是因为这边马上要来人了,他要是被堵着,说不定得传出什么话去呢。

这不嘛,小高的一根烟还没咕嘟完,门口吵吵闹闹的声音来了。

好在啊,都知道点儿影响,没开着单位的车来,要真是一堆车堵在大门口,这条胡同子里的人不说,明早全街道的人都知道所里出了啥事了。

“小高,是你值班啊”

“哎!大姑,您怎么来了?”

小高一见来人,赶紧把手里的烟掐了,站起身便往出走,顺便整理了一下腰上的枪。

来的不是他亲大姑,而是分局装备科的,因为跟他爸认识,这又不是正式场合,可不就得叫大姑嘛。

“小高,你们所里的人呢?”

门洞子里涌进来不少人,可见站在前面的妇女说着话,其他人也都张望着院里,并没有贸贸然往里面闯。

都是老行伍了,这点儿原则还是知道的,如果院子里正在办案,真进去了有点儿啥事就说不清楚了。

所以了,大家还是很冷静的站在门洞子里等着小高开口。

小高却是看了看这些涌进来的人,故作诧异地愣了愣,随即看向那妇女说道:“这……这是干啥”。

“你不知道?”

那妇女满脸的着急,打量了小高一眼,她倒是没时间跟小高墨迹,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们所今天不是有任务嘛,人呢?人都去哪了?”

“有……有任务?”

“是,是有任务!”

小高先是问了一句,随后点了点头,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说道:“我们刑所带队,一共三个人出去蹲点儿了”。

说完拉了那妇女一下,轻声说道:“可胡同子里老太太们说有摸墙的,你们来这是……?”

“什么摸墙的!”

有人忍不住了,冲着小高说道:“邢一春呢?去哪了?”

“不都说了带队蹲点去了嘛!”

小高见那人说话不客气,这也是带了脾气,正色地说道:“今天刑所值夜班,这几天老有老太太们告状说晚上有人在胡同子乱窜,让他晚上去看看”。

“这不嘛!”

小高抖了抖手,冲着众人说道:“晚上一黑天他带着人就走了,说不蹲几天抓不到人,非得熬红了眼珠子不可”。

“大姑!你们可别逼我犯错误!”

小高又看了看那妇女,皱眉问道:“你们是为那些胡同蹿子来的?”

“小高,不是~”

那妇女拉了拉小高的胳膊,瞪了那些人一眼,不叫他们乱说话,又对着小高问道:“这么说,邢一春打晚上出去了就没回来?”

“这话您问的”

小高让开身子示意了乌漆嘛黑的大院,以及只有门厅亮着灯的房屋,反问道:“您看这像是有人的样子嘛?”

说完这个,却又是皱眉道:“刚才治安科的赖山河倒是来了,遮遮掩掩的说了些有的没的就走了”。

“赖山河?”

妇女瞪了瞪眼睛,看着小高问道:“赖山河都说什么了?”

“这……”

小高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门口众人,这才拉了妇女轻声说道:“就问了问行动顺利不,我特么也没整明白,他怎么知道刑所去蹲点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刚才跟小高急眼的那男人咒骂道:“码的!原来是这个王八蛋搞的鬼,邢一春可能被人当枪使了”。

“什么意思?”

妇女还没听明白咋回事呢,那男人拧了身子往出走,边走边恨恨地说道:“白天刚说了要搞大学习、大讨论,晚上就特么来这一出,是想拿咱们也当枪呢”。

见妇女跟上来追问,这男人站住了脚,就在大门外头怒道:“你怎么还不明白,人家跟这边别着杠头,让他儿子在里面使了坏,引了这边的人去抓人,好叫咱们一起来这边要人啊!”

“啊!”

妇女显然也是听明白了,要不说赖山河提前知道事儿呢,敢情玩的是驱虎吞狼的勾当。

用小脚老太太们引着莽夫邢一春去抓人,他儿子做了内应,故意把他们的孩子都装里面了,想的是把他们的火都引来这边呢。

真阴险啊!

妇女也是皱起了眉头,赖山川跟交道口这边别杠头实际上是在跟李学武别山尖,局里人自然都听说了。

可你们别着,别特么拖我们下水啊,这可不是人干的事了。

尤其是今晚弄的那些玩意儿,这不是毁了他们孩子前程嘛。

不行,今天这件事必须解决掉,真要是让那莽夫邢一春办成了铁案,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还得找赖山川去。

别特么以为是治安处一把手就能只手遮天了,这些人捆在一块儿,唾沫都能淹死他。

这件事说起来其实还有个疑问点,赖山川再讷,也不能用他儿子当诱饵啊。

可这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心思了。

他们已经想到这一茬儿了,既然他们都知道今晚的事了,还能让邢一春办下去吗?

如果没有小高说了有赖山河来过,他们能知道这里有赖山川的事?

还不是觉得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嘛,觉得赖山川也是被算计的人呢。

如果真这么发展下去,到最后这些人跟交道口真就有了仇了,即便是孩子没啥事接出来了,那对交道口所是个啥印象?

他们能让这个案子办下去吗?

准不能啊,既然都办不下去了,那赖山川的儿子也就一样没事了啊。

这都是老赖算计好了的,他儿子充其量就是在里面过一遍筛子,到最后跟他们的孩子一起出来。

最后他们和交道口所对立了,他好坐山观虎斗啊。

这很符合赖山川的办事风格,这人阴着呢。

就是啊,他没算计到,这小高会跟他们说这些。

“小高,今天的事大姑记下了,明儿没事儿了来大姑家给你炖肉吃”

妇女咬牙切齿的模样,小高可不敢去她们家吃肉,别不是要吃他的肉吧。

“大姑,你们这是……?”

小高送到大门口,挠了挠脑袋问道:“我都懵了,到底咋地了,我们刑所真的去蹲点了,这行动关你们咋地了?”

“行了,小高,这事儿你甭管了!”

妇女已经推了车子,冲着小高摆了摆手说道:“今天啊,你就当我们都没来,上你的班,该干啥干啥”。

说完又对着众人摆手道:“走,今晚去赖家做客,咱们得去求求情,不然人家真要捏了咱们的软肋了”。

好家伙啊,这是第一批的,还有刚到的呢,互相焦急地打听着,见着这些人解释了,也都跟着妇女的自行车往回骑了。

去交道口所没用的,人不在这,说不定送哪儿去了,要不是在治安大队,要不就是在一监所,他们不想去找了,直接去赖山川家里等。

治安大队可不是他们能去叫门的,那大门楼子站岗的都不是治安大队的人,这个时候去要人,那不擎等着挨白眼子嘛。

去一监所就更不成了,因为一监所根本就不受他们单位管辖,那是司所的,两个系统了。

反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们都“清楚”了,就请赖处长处理吧。

他儿子就在里面,赖山川要真舍得他儿子,那他们也不怕了,这笔账都算在赖山川的头上,看他一身铁能打几个钉。

这件事刚开始着急,可现在知道了问题的根本原因,他们倒是不着急了。

无论是“幕后策划”赖山川,还是正在办案的邢一春,只要知道了那些孩子的背景,这件事就得是内部处理。

邢一春是个莽夫,可这个案子最终也得由着分局审核,终究是要送到赖山川这里的。

他们就等着看,看看赖山川怎么下这个笔。

最大的可能就是,邢一春不会送上来,因为他会“发现”这是个雷,赖山川“故意”给他布的局。

邢一春骑虎难下了,不办吧,有赖山川看着,这就是个大过。

可要是办了,那就都得罪完了,以后交道口所甭想消停了。

他们算是知道了,就是赖山川裹挟着他们跟李学武谈判呢,就是要让李学武低头。

可凭什么啊!

人家李学武根本就不在乎治安大队这点儿事儿啊,人家还是大厂的保卫处处长呢,这个谁不知道。

凭什么就得跟你赖山川低头啊!

该咋地咋地,大不了人家不在分局混了,你能拿人家咋地。

李学武不在乎,可他们在乎啊,这是他们的孩子啊。

凭什么拿他们当筹码啊,这赖山川真是该死啊。

“开门!赖处长在家没!开开门!”

赖山川家所在的院子不大,独门独院,就是个一进的宅子,在东城这边很常见。

木制的大门被敲的“咣咣”响,还真就不是一个人在叫门。

正跟屋里汇报的赖山河吓了一跳,伸手就把腰上的大五四给掏了出来。

“干什么!”

赖山川皱眉瞪了赖山河一眼,随即冲着沙发上坐着正着急的爱人摆了摆手,示意她进屋去。

“收起来!”

再次喝了赖山河一句,随后抬手示意了大门方向说道:“去看看是谁”。

“还能是谁~”

赖山河挑了挑眉毛说道:“我就说咱们不用急,有人比咱们还着急,这事根本不用咱们出面,光是他们就能把这件事摆平了”。

说完这句,惊慌的神色已经消失,换上了成竹在胸的表情对着大哥道:“您瞧好了吧,这些人一准儿是来跟您求情的,请您去找交道口要人呢!”

说到这,赖山河正色地看了看大哥,提醒道:“您可轻易别答应啊,只要保持正面形象就好,千万别在这些人面前犯错,最好是来点儿大义灭亲的意思,公事公办,反正他们也不敢让这件事公办了!”

“快去开门吧,我用你教我做事啊?!”

赖山川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冲着赖山河翻了翻白眼,摆摆手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他爱人是着急了,可他没着急,一个电话打给了赖山河去打听这件事。

正如堂弟所说的,他必须是正面的,他不能犯错误,儿子出了事,那就公事公办嘛。

他就不信邢一春敢这么办!

也不知道这个主意是谁给邢一春出的,或者是姬毓秀主动办的,反正不像是李学武的风格。

这不是狗急跳墙嘛,一网打尽,他倒是真的被捏住软肋了,可这一网下去,李学武甭想在分局里面混了。

这事倒像是姬毓秀私自做主的样子,完全是意气用事,对他来说不是个事。

赖山川想明白了这些,也就真的不着急了,他倒是要用这个事情反过来弄死李学武。

以前他还想着往治安大队里搀沙子,这会李学武混不下去了,他正好接手。

呵呵

姬毓秀这是在帮自己的忙啊!

赖山川心里想着,端起茶杯摆正了姿态,完全就是一个刚正不阿,正义的化身模样。

当院里涌进来一群人的时候,赖山川知道,自己表演的时候到了!

“呦,赖处长,您这还有心思喝茶呢~”

“哦!是刘科长啊”

赖山川好像刚发现众人似的,站起身招呼道:“你们这是?”

“哎呀!”

赖山川急忙走出客厅冲着众人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屋里来坐。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见赖山川的反应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可也都进了屋。

这客厅再大也容不下这么多人啊,所以好多人都是站在屋里看着沙发上坐的几人说话。

“我说凤芝同志啊,事情很突然啊”

赖山川痛心疾首地看了看刘凤芝,说道:“你看看,我也是刚收到消息,我真是……”

说着话用手捂了捂脸道:“真是没脸见人了,孽子啊~”

刘凤芝就是小高的大姑,刚才被分析明白的那个妇女。

这会儿看着赖山川表演,她倒是来了兴趣,给屋里众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后,又看向了赖山川。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也都明白了彼此眼神的含义,也都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沙发上坐着的,还在表演的赖山川。

他们也不急了这都到这了,事情该怎么解决总是要有个程序的,总归是要把这笔账算清楚的。

“嗨,谁说不是呢”

刘凤芝倒是会演的,这会儿倒是配合起了赖山川,也是故作无奈地说道:“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了孩子们闹成这样,谁还不是没脸了”。

“不过这件事蹊跷呢!”

刘凤芝看向众人吊了吊眼眉,意味深长地说道:“平时孩子们闹一点儿也不出格,今天这件事透露着不对呢,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一定有问题!”

“对!”

“一定有问题!”

屋里众人齐声点头道:“我们孩子以前可不这样,一定是有人带的”。

“他们都还是孩子啊!”

刘凤芝看向赖山川说道:“你说这人损不损啊,这不是毁了他们的前程嘛!”

赖山川听着众人的话心里暗笑,骂吧,骂吧,骂的越凶,就代表对交道口,对李学武越恨。

“唉~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呢~”

赖山川故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冲着众人摊了摊手道:“我自己的孩子我还不了解嘛,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只能是……”

“赖处长,总不好真的就……”

刘凤芝挑着眉毛看向赖山川故作慌乱地询问道:“您就不能出面给协调一下嘛?毕竟您是主管治安的一把手,对吧?”

这最后的对吧是冲着屋里众人说的,可这会儿众人全都不说话了,只盯着赖山川看。

赖山川也不知道这些人都咋回事,说事儿呢,盯着自己干啥!

“这个……唉~”

赖山川无奈地说道:“你们也知道,我上周刚检查了交道口的工作,现在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你们说,我能怎么办?”

说完左手捶了右手,很是气愤又不甘地说道:“只能公事公办了,由着交道口所去办吧”。

看着赖山川真玩这出儿“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戏码,众人也都明白了,这赖山川真照着他们分析的来了。

敢情真的是拿他们当棒槌了,点明了跟交道口所的矛盾,这会儿逼着他们自己去协调呢,他好坐在家里充正人君子呢。

“诸位诸位,诸位领导~”

这个时候赖山河走了出来,看着大哥已经表演完了,正别着头,侧着脸,没脸见人的模样,知道自己该上场了。

“我说一句啊,我哥是啥人你们都是老关系了,自然知道他的为人,不可能为了一德做出违背原则的事”

赖山河恨恨地说道:“听了诸位领导刚才分析的,我就知道这里面有人搞鬼,孩子们都是好孩子,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

说完又往前走了几步,得了大哥满意的眼神,又挑着眉毛说道:“要我说啊,这件事还得我们自己来办”。

“山河,你说,这件事得怎么办?”

刘凤芝好像真没有了主心骨一般,见赖山河说话了,便主动开口问了。

赖山河没注意到屋里众人的眼神,得意洋洋地说道:“要我说啊,你们就应该去找李学武,这件事绝对是他指使的,行动的是沈放,找到李学武,一定能……”

“山河!说什么狗屁话呢你!”

赖山川这个时候好像刚听见弟弟这么说似的,咒骂了两句随后对着众人解释道:“别听他胡说八道,这件事说不定另有其人呢,跟李副处长有什么关系”。

刘凤芝挑了挑眉毛,看向赖山川说道:“赖处长,都这个时候了,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吧~”

“是啊大哥!”

赖山河真没听出刘凤芝话里的意思,帮腔道:“都到这个时候了,您真想看着一德出事啊?!”

赖山河没看出来的,赖山川看出来了,刘凤芝这表情不大对劲儿啊,屋里其他人的表情也不大对啊。

要说这件事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脉络已经很清楚了,是李学武携私泄愤,大家早该义愤填膺的去找李学武讨个说法去了。

可是,一个个的杵在这儿,斜眉瞪眼的看着自己算怎么回事儿。

嘿嘿!其实这些人在赖山河表演的时候就已经露出异样的神色了。

只是刚才他做大义灭亲,没脸见人模样的时候根本看不到这些人的脸色,所以一直都没发现异样。

现在他觉察出不对了,耳边听着堂弟还在叭叭叭地劝着自己从善如流,用反面护短的角色激发众人的情绪,好衬托自己的正直。

别特么演了,露馅了!

赖山川瞪了弟弟一眼,可这一眼被赖山河理解成了哥哥的演技高超,真的表现出了愤怒的样貌。

“大哥,这件事您不能不管啊,就算是不想想一德,您也总得想想大家伙儿啊”。

“是啊~赖处长~”

刘秀芝意味深长地看向赖山川,眯着眼睛说道:“您总得想想我们大家伙吧”。

赖山川的鼻孔突然开始喘起了粗气,他知道这些人为啥都是这副模样和表情了,敢情是特么认为这件事是他安排的。

不是!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我啊!

谁信啊?!

没人信!

赖山川知道,没人会相信他现在的话,因为刻板印象,这些人都觉得是他在布置的,这里面一定有哪个环节被人家给做了实锤的手脚,一定是。

能让这些人相信是他做的这件事,无非就那么几点,他现在想把这些疑点找出来说事,这些人能给他这个时间和机会?

况且刚才他弄巧成拙了,这套表演真正做实了自己的嫌疑。

特么的!着了道了!

这绝对不是姬毓秀布的局,那小丫头片子早不走,晚不走,偏偏今晚回老家,一定是李学武怕她受牵连给支走了。

这个局甭问了,特么的,是李学武!

自己还叭叭的在这演呢,全特么演到李学武的局里去了。

请人来配合都特么没有这么巧的,事情真的难办了。

听着堂弟还在喋喋不休的逼逼叨,赖山川上去就给了弟弟一个大巴掌。

“啪!”

这一巴掌真的就给赖山河打懵了。

大哥,说好的表演呢,不用这么投入吧?

你演你的,你特么打我干什么!

不过赖山川是他的天,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天要加武打戏,那他就得干受着。

赖山河捂着脸,唯唯诺诺地躲了出去,给赖山川和众人留出了说话的空隙。

刘秀芝“哼”了一声,知道到了摊牌的时候了,赖山川一定是演不下去了,恼羞成怒了。

“赖处长,咱们可真是老关系了,老战友了”

刘秀芝看了众人一眼,获得了众人的支持后,再次看向了赖山川,说道:“你们之间的矛盾我们不想了解,更不想参与”。

“你在治安处我们没碍着你,更没耽误了你,坏了你的事,那就没有坏我们的道理!”

“对!赖山川,有能耐玩儿点阳谋,别老耍阴招!”

“就是,耍到我们头上来了,您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啊~”

“真没有这样的,再怎么说也没有拿孩子们作伐子的”

“就是啊,他们可都是孩子呢!”

“您舍得自己儿子套狼,可别拿我们的孩子当诱饵啊”

……

屋里人多,虽然身份没有比赖山川高的,但一屋子人加一起,也不是赖山川能反驳得了的。

尤其是这会儿,大家论战友的时候可没级别这点儿事,真要是拿孩子搞事情,他们可不会留情面。

事已至此,赖山川知道,自己解释什么这些人都不会听了,难听的话都说了这么多了,他更就没有表演刚正不阿的必要了。

“我只说一句”

赖山川不理会众人的吵吵嚷嚷,抬起手对着众人说道:“这件事如果是我干的,那就真没你们来找我的机会了,我更不会坐在家里让你们找到”。

“听我说完!”

见众人又要吵,赖山川皱眉摆了摆手,道:“今天我认栽了,不为我儿子,就为大家,我去跟李学武认栽服输,这件事一定给你们个交代”。

“早该如此!”

“哼~”

……

赖山川的话并没有引来众人的体量或者怀疑,他们只觉得赖山川还在作秀,还在演呢。

刘秀芝却是不管这些的,挑眉道:“赖处长,也别说我们错怪了您,这件事根本就关系不到我们,好赖您跟李学武也是上下级,这个结终究还是要你们去解”。

赖山川点了点头,满脸寒霜地拎了沙发边上的手包,站起身便往出走,边走边对着走出卧室的爱人说道:“如果一德回来,让他好好在家反省,哪里都不许去”。

说完也不等众人再说,推开满脸惊讶的赖山河,径直往大门外走去。

赖山河看了看大哥的背影,又看了看从屋里一个个走出来的干部们,捂着脸,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儿。

刚才明明演的挺好的,怎么就漏了陷儿了,难道是大哥坚持不住了?

一定是,绝对跟他没有关系的!

毕竟他都挨了一巴掌了,谁能有他付出的多!

——

“我是赖山川”

“啊?是赖处啊,这么晚了,您是有什么事嘛?”

“出来说吧,我就在一监所对面的车里”

赖山川的声音很是疲惫,但又是很决绝的样子,透露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李学武知道他是啥意思,无非就是拼个鱼死网破罢了,舍了儿子,让李学武跟他一起下地狱。

“呵呵,好吧,赖处相邀,看来我不去都不行了”

李学武轻笑一声,并没有在电话里跟他逗壳子,答应过后便撂了电话,同时对着炕边坐着的顾宁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赖山川主动打了电话就代表他认输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依着他的身份自然不会逗赖山川玩,更不会装不知道。

那样做不是在羞辱赖山川,而是在贬低他自己,敢做不敢当,小人行径。

他玩阴招,那李学武就回一个阳谋,你来我往的,谁也别说谁,手底下见真章就是了。

现在有一方认输了,那赢的那一方也别骄傲,更别张扬,毕竟都没到至对方于死地的地步。

李学武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更不想有人染指自己的布局,最重要的是,郑富华和高震高看自己一眼,给了自己平台总不能拆了人家的台。

赖山川呢?

他自然知道李学武是谁,自然知道李学武的背景,也知道李学武丢了分局的差,还有炼钢厂的差。

他又没下狠手攻击李学武的人身安全,真要是李学武输了,他背景自然也不会来找他的麻烦,这是规矩。

所以现在的状况是,他输了,不是输在他儿子身上了,而是输在了李学武的局外招儿,输在了他家里的那些人身上了。

真要是只有他儿子一个人,说不定他狠狠心真的拉李学武下马,卒换帅,自然值得。

可现在不是这样的,他舍得自己的卒,可舍不得这棋盘啊。

无论如何,今天这个局被李学武抓的死死的,他只能认输,连一刻都缓不了。

因为,家里那些人不敢天亮见。

技不如人呗,挨打要立正呗,还能怎么着。

要想找到邢一春在哪并不困难,困难的是,他没有办法不通过李学武把这些人弄出来。

因为就像赖山河跟他说的那样,谁先动手,谁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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