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在院子里偷偷住了一年多,第一次踏足柴房以外的地方。
程诺的房间很小,单是床就占了大半。
有衣柜,还有梳妆台。
梳妆台镜子带着裂痕,玻璃少了个角,衣柜破破烂烂,门上有洞。
床上被子布丁摞着布丁,洗的发白,给人一种干干净净的感觉。
枕头边上摆着一只小熊玩偶,只有一只眼睛,一只耳朵。
破破烂烂一样可以松松软软。
外间,配着小小的浴室,原始的淋浴,一根管子通向房顶。
屋顶上,通常会有一个黑色大桶用来装水,阳光会把水晒得滚烫。
小小的卧室,窄窄的浴室,破破烂烂的家具。
不温馨,不精致,连舒适都谈不上。
简陋吗?
寒酸吗?
或许吧。
对上层的觉醒者来说,比狗窝好不了多少。
在岁岁眼中,却是天堂,眼中满满的羡慕。
她无法想象,辛苦忙完一天的工作,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
身上没有油污,没有恶臭,换上干净宽松的睡衣躺在大床上休息。
那一刻,会是怎样的幸福。
柴房里,只有硬硬的稻草,咬死人的跳蚤,吱吱乱叫的老鼠。
不能睡太熟,她见过有人被老鼠咬掉鼻子,没鼻子会很丑。
岁岁呆呆的看着大床,看着镜子,看着浴室。
久久回不过神。
“小诺,你的主人为什么对你那么好,我也好想有人庇护。”
“每天再多工作几个小时都行。”
程诺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表情不太自然。
“要不要先洗个澡?”
“你不用担心,主人每次出任务都要十几天才能回来。”
“今晚你可以在这里睡。”
岁岁嘴张了一半,‘好’字差点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不对。
“我是男人!”
享受事小,万一暴露身份,以后集市街没人敢再用她。
没觉醒的女人有什么用,身子瘦瘦弱弱,提桶水都费劲。
请女人做事,除非那些摆摊的老板疯了。
而且,会死,惨死!
男男女女的事她似懂非懂,多少知道一些。
月殒后,爸妈离开,她和哥哥相依为命。
哥哥告诉她,女孩的身体决不能让男人看,让男人碰,除非遇到绝境。
岁岁当时哭了很久,因为没有妈妈,她只能自己洗澡。
超级麻烦!
程诺伸手掏向岁岁要害,没给她留一点面子。
笑着抓了抓,手里空空如也。
“上次老鼠钻你衣服里的时候我在院子里,那身破衣服是我故意扔的。”
“你当真以为自己运气那么好,衣服刚坏就有新的穿?”
岁岁尴尬的站在原地,无地自容。
人家对你掏心掏肺的好,你反而处处提防,没有半点良心。
房顶的水被太阳晒了整天。
桶不大,装的水不多,两个人一起洗更节约。
岁岁全程低着头,脸红的着火一般,不是害羞,是自卑。
浴室地板上,全是搓下来的泥垢。
程诺没有嫌弃,把她当成一只小猪仔处理,搓完背面搓正面。
洗了三遍,水终于变得清澈。
岁岁抬起头,想说一声谢谢,张开嘴,怎么也合不上。
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程诺身上的青紫色淤痕,满眼的心疼。
不是一道两道,是几十道。
有巴掌印,有掐扭的印痕,还有被烟头烫伤的结痂。
“痛吗?”
“下手也太狠了吧?”
“就算买卤肉的客人付钱多一些,也不能往死里打人。”
“守卫不管吗?”
岁岁自己也没少挨过揍,顶多就是几巴掌,狠一点的踹几脚。
她也被烟头烫过,小小一点,痛了好几天。
那人太可恶,只是太忙一时没顾上,便在她手心里按灭了烟。
伤口天天沾水,时好时坏。
半个多月才愈合,留下了一点消不去的疤痕。
集市街有基本规矩。
客人都是底层,胆子小,打人不敢用全力,更不敢用能量。
吃霸王餐最多发配城外做几天脏活,杀商贩可是死罪。
小商贩大半异能低微,也有没觉醒的普通人。
今天弄死一个,明天弄死一个。
死干净了,老鼠鬣狗们是爽了。
没人敢出来做事,认真做事的底层人吃什么?
谁交税?
程诺不知道怎么开口,背后说主人坏话是很严重的罪名。
奴隶属于私有物品,不在法律管辖范围之内。
再者说,涿鹿本来就没什么法律。
还有就是,她不确定岁岁为什么会这样问?
有什么目的?
伤痕的位置再明显不过,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混迹在鱼龙混杂的集市街,装纯给谁看?
还是说,她真的什么都不懂?
程诺认真的看着岁岁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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