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晟着躺在谢澜好友列表里的何修,陷入麻木。
许久，他迟疑着安慰谢澜,“只推这张名片，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
谢澜凉凉道：“他反复催我跟何修聊，用那种……反正是老马的眼神，懂么？”
“……懂了。”
窦晟一脸怀疑人生，“奇怪了，我们那么低调，他们怎么知道了？”
谢澜盯着他,“哥,你确定我们低调么？”
“嗯……不过老马这个态度估计不找我们麻烦,我估计他见识广,还是得感谢前辈们开路……”窦晟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外走，忽然又低声问，“那你说，我妈怎么没反应？”
谢澜脚下一顿,有些茫然。“赵姨……赵姨不常回家吧,那些视频又像在故意开玩笑。”
“也是。”窦晟叹了声，“最好是这样。”
晚饭随便找了个馆子，吃完饭刚进家门，赵文瑛的电打了进来。
“澜澜你太棒了！我听马老师说了，一试全省第一！全省第一啊！我做梦不敢想,豆子跟你一比跟个学渣似的。”赵文瑛风风火火道：“我这边忙得人要裂了，一听这个消息,嚯，神清气爽，看客户亲切不少！我你买了好礼物,哦了，我听你爸说他过来了？”
谢澜嗯了声，“来看看我，明天中午到，天晚上走。”
“天晚上十一点的火车，他说了。”赵文瑛立刻说，“我肯定得和他见一面，太年不见了。哦，我天下午飞回去，晚上咱们四个一起吃饭啊，你们明天中午的餐厅我订了，让豆子刷我的卡，一把信息发你们。”
窦晟抱着一堆快递从外面进来，闻言把快递箱搭在沙发背上，接过手机道：“你儿子省第二，你知道么？”
赵文瑛的兴奋急刹车，“你从哪冒出来的？”
“您这嗓门，什么手机能兜住。”窦晟撇了下嘴，“要补我的生日礼物呢？我生日过去半个月了，你还回不回来？”
“回，天回。”赵文瑛叹气，语气柔和下来，“这单有点，好在谈下来了，你好好想想要什么礼物，妈答应你，这次回家两个月不出差。”
窦晟闻言轻轻嗤了声，“我没这诉求。”
电挂了，谢澜犹豫道：“赵姨说要和我爸吃饭。”
“吃呗。”窦晟把快递一个个拆开，是要录视频的制服，“她来最好，聊天承包了，咱俩什么不用管。”
谢澜闻言有一愣，“你是这么考虑的？”
窦晟抬眼问，“那不然呢？”
也是。
其实谢澜也说不清，只是莫名有种紧张感压在头上。
他仔细核了明天的车次和酒店信息，折腾到快零点才终于躺下。
刚关上灯，门又自己滑开了。
“咪——”
梧桐哼唧着从门缝里踱进来，噗通一声跳上床。
那道门却不是它开的，开门的人站在门口笑问道：“要睡了？”
谢澜干巴巴地啊了声。
黑咕隆咚，他艰难地辨识出窦晟的轮廓，又发现他胳膊下夹着枕头。
窦晟低声道：“请问，我以把自己送来□□吗？”
谢澜脑子还没转，窦晟掀开他的被，理直气壮地往下一躺。
床嘎吱一声。谢澜只得往里让了让。
窦晟低声说，“谢谢男朋友。”
“……”
窦晟霸占了梧桐的枕边位置，梧桐只好从床头走到床尾，小心翼翼地跨过他们的脚，犹豫半天，最在他们小腿之间卧下了。挤巴巴的。
窦晟忽然动了动腿，隔着被子不小心踢了它一脚。梧桐又起身往上挪挪，再卧下。
过了一，谢澜用手扥着被子，小心翼翼地在被子下翻了个身。
“喵嗷——”梧桐不满起身，踩着谢澜的腿走到床角，一跃——跳到写字桌上趴下睡了。
“这个孽子。”窦晟在谢澜背小声说，“让它来守夜，它脾气还不小。”
谢澜顿了顿，忍不住提醒道：“我以前是把它当成你的猫形态的。”
“……”窦晟嘶一声，“抬杠？”
谢澜没吭声，闭着眼睛偷偷乐。
身被子和睡衣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窦晟的气息靠过来，他伸手从面环抱住谢澜，下巴在谢澜的肩上蹭了蹭。
“你这样我难睡着。”谢澜诚恳道。
窦晟手搭在他的胯上，坏心眼地戳了戳，“不睡觉，你想干什么？”
“……”
被子之下，明明没有触碰，但谢澜却觉得男朋友的身轮廓过于清晰。清晰到他不需回头，知道窦晟贴在他背，膝盖屈起，顶在他膝窝的地。
他用力咽了咽，闭眼欲睡。
过了没一，窦晟的腿又不安分起来，膝盖一提，磕在他屁股上。
谢澜一下子着了，翻身长腿一掀，死死地压制住窦晟的腿，凶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了？”窦晟语气惊愕，“你还睡不睡觉？”
“装吧你。”谢澜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要不然回自己屋睡。”
“嘶——”窦晟一下子把腿从谢澜腿下抽.出来，“谢澜小朋友，你脾气有点。”
他这样说着，翻身反压上来，谢澜立刻抬起另一条腿从空中拦截，结果窦晟二不说直接起身从谢澜身上跨过，拉着谢澜的手腕往背一剪，力道温柔，但却有技巧。谢澜猝不及防地一头扎进软嘭嘭的枕头里，堪堪仰起头，窦晟却已经把他两手捉到背，锁着手腕让他动不了了。
窦晟一条腿跪压在谢澜腿.根上，“治不了你？”
“……老子滚。”谢澜脸压在枕头上，头发乱糟糟，“要干架？”
“干屁架。”窦晟低低地哼了声，松开手，伏在他耳边轻轻吻了下他的脸颊。
嘬地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清楚楚。
谢澜愣了下，随即手被松开了，窦晟用一手托着他的脸颊轻轻向抬起，与他接吻。
啧啧的亲吻声在安静的卧室里连接不断。
谢澜从愤怒无缝切换到懵，男朋友一条腿半跪半抵在他两腿间，偶尔不经意的触碰，他分明感觉到两人有了反应，但撑着不肯吭声。
好半天窦晟才起身回到自己的地躺好，轻叹一声，“有点难顶啊。”
房间里安安静静，梧桐在一边打着呼噜。
谢澜翻回身来，着空洞的黑乎乎的天花板喘了两口气。
许久，他把手从被子下摸过去，小小声问道：“帮你？”
……
第二天，谢澜一睁眼——10:11。
火车十一点进站，闹钟原定9点，谁也没听见。
床上被子全在他这头，窦晟怜巴巴地搭了个角，把头塞进枕头底下十分混乱地睡着。
梧桐蹲在床头柜上，严肃而端庄地盯着他俩。
谢澜用了几秒钟神智回笼，猛地坐起来，一把推醒窦晟，“晚了！”
从东边打车到北边车站，一路疯跑冲到接站口，谢澜一个急刹车。
窦晟猝不及防，直接从他身边飞了出去，又不得不掉头回来。
“怎么了？”窦晟问，“你爸的车刚进站吧？g几几几来着？”
谢澜用力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冲着不远处的男人抬了抬下巴。
“我爸。”他低声道。
谢景明拉着一只号拉杆箱，站在出站口的门柱旁。他穿着浅灰色短袖衬衫，站姿直，手腕上戴着皮质表带的腕表，有种考究的学者气。
他一抬眼看到谢澜，眼中浮出一丝笑意，拉着箱子往这边走。
窦晟啧了一声，“你爸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谢澜问，“哪不一样？”
“没我想象的那么死板吧……”窦晟顿了顿，“但跟你长得不太像。”
谢澜匆匆回道：“我跟我妈像。”
两人照了面，谢澜喊了声爸，伸手去拿谢景明的箱子。
还没碰到，谢景明自然地把箱子换了只手，“不用，你们年龄小拎不动这件行李，打完车了吗？”
谢澜有点不自然地嗯了声，“叫了车。小马叔……赵姨家的司机马叔叔今天家里有事，我们自己叫的车。”
谢景明随便一点头，扭头看向窦晟，笑了笑，“你是豆子吧？”
“叔叔好。”窦晟往旁边指指，“坐车走这边。您怎么带这么东西？”
谢景明说，“我带谢澜他之前没来得及拿的东西，还有你们两个的礼物。我们是去饭店还是把东西送到你们的房子里去？”
“餐厅离您订的酒店挺近的。”窦晟笑笑，“吃完饭再说吧。”
谢景明闻言一点头，“也好。”
太阳火辣辣的，三个人一路没怎么说，直到上了车。
窦晟坐在副驾驶和司机指路，谢澜和谢景明坐在排。他垂眸不语，余光里却瞟着谢景明的身形。
半年没见，谢景明比以前瘦了点，不是那种垮下来的消瘦，而是适度运动的精练，人也年轻不少。
这身衣服和他从前的风格不太一样，估计是elizabeth买的，还有手机也换了。
“谢澜。”谢景明轻声叫他。
谢澜抬眸，“嗯？”
“见到爸爸没有说？”谢景明语气严肃，叹了一声，“你怎么样？昨晚你赵姨我打电，说你一试考得还不错。”
谢澜嗯了声，“考得挺好的，面准备二试了。”
“有把握二试？”谢景明问。
“和一试没有太差。”谢澜说着顿了下，他不知道谢景明自己有没有感觉到说中文僵硬。之前在电里和他中文还没太暴露，这见面聊得了，容易暴露出生涩。
谢景明还在看着他，谢澜只得又敷衍了一句，“国内高中数学竞赛和amc是等的，所以……”
谢景明闻言点点头，“那我明白了。百分比靠前的人去一起训练，然在训练里再选中国队？那你的保送是什么时候？”
谢澜还没顾上回，窦晟笑着打断道：“二试过了参加保送考，t的人已经来盯着谢澜了，诶了谢叔叔，你看菜单，你看看这家菜你吃不吃？”
他说着把手机递了过来，谢景明只好放下这个题，拿手机看起来。
“我吃什么愿意，听你们的。”谢景明一边往下划一边说道：“没有辣的吧？”
窦晟淡淡地嗯了声，“谢澜不吃辣，这家偏甜口。”
谢景明点点头，“是好的饭店，你们两个小孩找地。”
这家是h市唯一的米其林两星，而且是中餐，人均千元往上。
谢景明在伦敦扎根这么年，物质条件不错，但生活习惯节约，不喜欢手脚的消费。谢澜他解释道：“我们也是第一次吃这家，是赵姨昨天定的餐厅。”
谢景明拍拍他的腿，窦晟笑道：“文瑛在国内发展的挺不错的。”
“是挺好。”窦晟拿回手机随手戳开微博，回了几条评论，“是总在外面跑，怪累的。”
谢景明闻言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确实，不容易。”
出租车飞驰上高速，十几分钟又上了跨江桥。
谢景明着车窗外唏嘘感慨道：“我上次在这得是十四五年前了，谢澜这边以前的样子还有记忆吗？”
谢澜一听这种废来气，“我三岁走，能有什么印象？”
谢景明无奈摇头，“我余问你。这点事，一点着。哦，一点着是个比喻，说你脾气啊……”
“我知道是什么意思。”谢澜郁闷地过头去，“我回国半年了，中文说的比你顺。”
谢景明笑了，“老爸久不说了而已，这有什么骄傲的。”
当然骄傲。
谢澜面无表情地想，我中文十级我骄傲，我还说汉语绕口令，背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能默写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你行么。
谢景明被他盯得不说了，把车窗往下降了半截。
风一下子灌进来，一股女士香水的清香随之飘出，淡，但在狭小的车厢里存在感又强。
谢景明像是意识到什么，又把车窗升了上去。
“她人呢？”谢澜还是忍不住问。
谢景明镇定地看了他一眼，“在s市，要自己去看博物馆。”
谢澜闻言下意识想追问，但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其实他想知道谢景明到底是什么打算，同居这么久了，是不是马上要结婚了，以……还不再要孩子之类。
但他又觉得迷茫，没法开口。一是在出租车上聊不合适，二是他也摸不透自己的想法。
“二猫。”窦晟忽然回头伸手在他腿上挠了挠，“看微博，打豆豆女士做了个巨搞笑的表情包。”
谢澜一下子回过神，啊了声，掏出手机。
他总窥屏打豆豆女士的主页，打豆豆在他这的权非常高，首页一刷，第一条是她的新po。
是上礼拜窦晟游戏直播时他进来找水杯，站在窦晟背喝水时的截屏。
当时是自然的举止，但不知道这屏怎么截的，窦晟背笔直，目光严肃，仿佛站在他背的不是谢澜，是胡秀杰。
表情包上的配字：端庄点，老婆来了！
谢澜一下子没忍住扯开了嘴角，但紧接着又忽然意识到谢景明在旁边，赶紧把手机熄屏了。
谢景明笑问：“看什么呢，心情好似的？”
“微博。”谢澜顿了顿，“类似推特的一个网站。”
谢景明立刻点头，“微博我知道。了，你赵姨说你现在哪个网站上做youtuber来着？”
“b站。”谢澜收敛了神色，“这边叫up，不叫youtuber。”
谢景明正要接着问，谢澜已经不再看他了，扒着副驾驶的座椅往前倾了倾身子，“你等要录视频吗？”
“手机录几个小视频吧。”窦晟说，“他家有几个网红菜造型挺搞笑的，我随便发几条动态水一水活跃度。”
谢景明问道：“豆子也在那个什么站上吗？”
窦晟嗯了声，“b站。”
“这名起的。”谢景明笑了下，“那有a站吗？”
“没有。”谢澜皱眉无语道：“以不讲冷笑吗？”
音刚落，窦晟说，“有a站啊。”
“哦？”谢景明一下子坐直，语气愉快，“果然有a站吧？”
谢澜：“……”
谢澜在背冰冷地瞪着窦晟的侧脸。
你到底哪头的？
窦晟仿佛感受到某种威胁，又啧了声，“不过好像倒闭了吧？约等于无。”
“嗯，那是没有。”谢澜立刻说。
窦晟闻言回头冲他乐，见他一脸严肃，又讨好地眨了眨眼。
谢澜心里哼了声，收回视线，却忽见谢景明正严肃地看着他。
“……”他知觉自己脸上好像挂着笑，只得默默咽了口吐沫，低头继续戳手机。
谢景明忽然问道：“你们两个相处怎么样？你突然跑到豆子家里，人家增加了量麻烦吧？”
“不麻烦。”窦晟轻描淡写道：“我自己还怪无聊呢，谢澜来了刚刚好。是吧，谢澜？”
谢澜看了他一眼，啊了声。
餐厅环境好，室内打造成经典的苏氏园林，过溪绕台，室内水声汩汩，湿缈的雾气从假山石散出，氛围感一绝。
谢景明跟着引路的服务员走在前面，窦晟和谢澜在头。窦晟用手机录短视频，镜头解说道：“二猫爸爸来了，我俩带他来吃一家平时不舍得吃的餐厅。”
谢景明闻言回头，“二猫是谢澜的名字？”
“啊。”谢澜突然心虚，“是我们中文老师我起的中文名。”
音刚落，他想把舌头咬掉，并且感觉到窦晟手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掉进假山池子里。
谢景明困惑蹙眉，“你有自己的中文名，什么还要起中文名？二猫这名听起来也不太优雅。”
谢澜尴尬地笑了笑，手伸在窦晟背，使劲戳男朋友的腰。
窦晟立刻笑道：“国内老师这样，中国学生有英文老师起英文名，回来一个……算半个吧，半个英国学生，语文老师起中文名，嗐，是玩。”
谢景明哦了声，礼节性地问道：“那你们英语老师你起英文名了吗？”
“起了。”窦晟立刻说，“我叫lovelybean，爱的豆子。”
“……”
谢景明笑容僵在脸上，许久才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那是……挺爱的。”
“是吧。”窦晟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看，您这和我英语老师达成共识了。”
谢景明：“……”
谢澜：“……”
谢景明眼神有些茫然，跟着服务员继续往里走。
他们订的是一座小吊桥上凉亭似的包间，谢景明坐下，谢澜坐在他面，窦晟自然而然地跟着谢澜挤进了一侧。
谢景明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只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
窦晟还在用手机拍外面的雾气，谢澜随口道：“留两条我发，我也要混一下活跃度。”
“遵命。”窦晟说。
谢景明叹气，“我感觉你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了，竞赛还没做完，只想着发视频。”
谢澜闻言一阵败兴，“我在b站新频率已经比之前youtube上低了，每个月只发一两条视频。”
谢景明低头看着菜单，“但你做youtuber本来没什么意义。算了，我们不吵这个，吵不出结果。”
谢澜无语，低头扒拉着手机，却忽然听窦晟啧了声，“这怎么能没意义？我是看着silentwaves视频新找回人生和理想的。”
音落，谢澜猛地抬起头，一脸惊恐瞪着他：疯了你？
窦晟冲他潇洒一笑：没疯。
谢景明惊讶道：“你看过谢澜之前的视频？什么时候？”
“我爸出事那两年看的，谢澜是我偶像，二月份一接机，直接把偶像接回来了。”窦晟笑得纯善，“叔叔，来来了，你想不想顺便了解下我当初了silentwaves在外网疯狂的往事？”
谢澜：“？”
谢景明惊讶愣了许久，放下菜单，“好啊，你说说。”
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