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燕京市市中心附近的路口，一个个大排档被支了起来。
两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男人穿着围裙正一个烧烤着另一个招呼着客人。
大排档里七八张桌子，倒是有不少人。
一辆出租车在大排档旁边停了下来，刘有光下了车，陈小川跟在刘有光身后，宁飞看了看周围，也跟着下了车。
“老常，薛平！”
刘有光招呼了一嗓子，两人转过身来。
刘有光指着宁飞：“你们看看谁来了？”
薛平和老常一愣，扔下手里的东西，直接朝着宁飞走了过来。
“小飞，我草，特么的你还没死啊！”老常给了宁飞一个熊抱，薛平也是上来锤了宁飞一下子。
宁飞笑了笑。
“正好你们来了，帮我先忙活忙活，然后等过会咱们就在我这吃点！”老常擦了手，指了指周围，身后一个桌上的客人喊了一声：“兄弟，上瓶啤酒啊！”
“诶，来了！”薛平拎起一瓶啤酒，开瓶就送了过去。
老常忙活了起来，宁飞陈小川和刘有光帮忙招呼了起来，临近十二点的时候，人才少了下来，老常烤了点肉串，放在了桌子上，直接用牙咬开五瓶啤酒。
“咱们今天不醉不归啊！”老常笑着点着一根烟。
宁飞和刘有光几个人也都笑了起来。
说起来其实老常比他们大几岁，算是他们这群人里的老大哥，所以平常有事，也都是听老常的。
老常喝了口啤酒，看着宁飞眼睛有些红。
“兄弟，三年了，你可算回来了，能不能说说，告诉我们，你这几年去哪了啊？你知不知道我们当初知道你杀到京华的事情，要不是老樊把我们几个拦着，我们直接就要跟你一起过去了，可是你也知道，咱们营地大山里，等我们去，黄花菜都凉了，后来知道你出国了……”
宁飞喝了口酒摇摇头：“老常，三天，三天，五大家族被我干掉了五分之一，汪家老头枕头上让我写了个纸条放在旁边，我告诉他，杀他如杀狗。”
“后来，有人出面调和了，我就出国了，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打仗，今年才回来，也是今天，才到燕京市来。”宁飞说着，喝了口啤酒，但是其实心里，无比的难受。
老常叫做常万军，算起来是他们的班长，但当了这么多年，也就是个班长，肩上扛着士官的肩章，服役结束，也只能回家。
刘有光还不如老常，除了刘有光，陈小川和薛平，还有宁飞其实都是选拔进去的。
曾经在边境线上厮杀，枪林弹雨，远赴维和，一个个铮铮铁骨的男人。
如今刘有光只能开出租车，常万军和薛平开大排档，陈小川更是直接当去了苦力。
宁飞也知道怨不得世道不公，但是三年未见，自己这么多年的兄弟，全都成了这幅模样，宁飞手一直在抖。
他可以让刘有光变得很有钱，也能让陈小川母亲直接手术，甚至可以帮助常万军和薛平买下一条街的烧烤店。
但是有用吗？
没有用，都是汉子，不吃嗟来之食。
就算是到现在，他们也还在相信用自己的双手赚来的东西，才是干净的。
所以宁飞忍住了，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结束一生，他们都是尖刀，都曾经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战士，可是好像离开那里，一切都没有用了。
宁飞大口大口的喝着酒。
“老常，薛平，有光，小川，你们四个回去过吗？”宁飞看着四个人。
四个人摇摇头。
刘有光道：“农场是高度保密的，军事重地，任何靠近的人都会被逮捕，甚至开枪击毙，退役人员，绝对不允许再返回农场，这是规矩，我们四个，没回去过……”
宁飞咽了口唾沫：“那你们，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刘有光笑了笑。
陈小川喝了口酒。
薛平和老常没说话，只是吃了口菜。
最终还是老常开口：“人不就是这样，该享受荣光的时候享受荣光，但是迟早会被现实扇个巴掌，说实话，当初我们退伍的时候，也不会想到这样，农场也给安排了工作，我是在公安局，可是干了几天，我发现干不了，我们都是直肠子，你也知道，直肠子，玩不下去的！”
刘有光举起杯子：“来，别诉苦，喝。”
宁飞喝着酒，但是身体却是已经有些麻木，他甚至有些迷茫。
“你们就没想过，就打算这么一辈子浑浑噩噩的过去了？”宁飞皱起眉头，还是难以想象，这些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陈小川摇摇头：“有什么办法，小飞，咱们还是现实点吧，你看看我这，都已经废了！”
陈小川动了动身子。
宁飞握着酒瓶子。
薛平一直没怎么说话，以前也是这样，是个闷葫芦，但是看着宁飞，薛平叼着烟，还是开口了。
“宁飞，我们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就只能这么活下去，没有办法，以前的归以前，以前还在，但是人总不能饿死，要结婚，要生子，要养家，总不能因为你曾经牛逼，现在就坐吃等死，无论怎么办，人首先得活下去！”
宁飞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种陌生，但却理解的感觉。
老常敲了敲桌子：“但是，兄弟永远是兄弟，我还欠你们一条命，这辈子还不上，下辈子再还。”
老常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宁飞也跟着老常喝着酒。
意气风发？
其实就是个屁话。
这群人有一身的本事，但是他们知道，不能违法乱纪，所以，就只能循规蹈矩……
宁飞把手握在桌子上。
“那好，你说你欠我一条命，现在兄弟有点事情想让你帮忙，你帮不帮？”宁飞皱起眉头看着老常。
老常笑笑不说话。
刘有光道：“说吧，什么事？”
“就知道你小子没事不会回来的！”陈小川喝着酒，看着宁飞。
宁飞拉开自己随身带的包：“钱，我有的是，但是人活一辈子不能为了钱，凭什么我们前半生轰轰烈烈，后半生就只能在这？你们甘心吗？”
一打打的钱被宁飞放到了桌子上，十打，足足十万块钱。
老常的烟灰掉到了大腿上。
“宁飞，违法乱纪的事情，你可不能干啊！”
宁飞摇了摇头：“钱来路正当，这十万块钱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我只想问问你们，你们甘心吗？”
老常拿起钱看了看，又把钱放了回去。
“甘心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拖家带口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薛平也是把烟扔到地上踩灭。
“我们早就没什么拼劲了，就老婆孩子热炕头吧！”
“不是不拼，实在是，已经废了！”刘有光看着宁飞。
陈小川没说话，他不甘心，但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只能苦笑的摇了摇头。
路边十几个染着红毛黄毛的小混混溜达了一圈，老远就看见了这个大排档。
“老板，老板，老板呢？”领头的拍了拍桌子，看向五个人。
老常站了起来。
“来了，您几位要吃点什么？”
领头的小混混看了看：“呦呵，你连我都不认识？”
老常没说话。
“告诉他我是谁？”领头的小混混看着老常。
“狼哥！这一条街都是狼哥管的，你在这边摆摊，经过狼哥允许了吗？”
后面一个小混混抢着说道。
狼哥也是舔了舔嘴唇，看着老常。
老常点点头，笑着从一堆零钱里面找出一张一百的递给狼哥。
“狼哥，就当是送给狼哥喝茶了！”
“一百？我去你妈的！”狼哥把钱扔到老常脸上，身后的小弟全都靠了过来，十几个人，浩浩荡荡。
宁飞刘有光陈小川和薛平也全都站了起来。
老常陪着笑脸把一百块钱捡了起来。
“坐坐坐，狼哥，有话好说，您要多少？”老常看着狼哥。
狼哥伸出两根手指头：“这个数！”
“两百？”老常问道。
狼哥朝着老常脑袋上就打了一下子：“他妈的两万，一个月两万！”
老常的脸色变了变，抬起头来。
“我实在是没有那么多钱啊！”
“谁说的，那不都是钱吗！”狼哥晃晃悠悠的朝着桌子上走了过去，拿起两沓看了看：“嗯，还真不少，十万块钱，都拿走，就当是你先收了你五个月的！”
“放下！”宁飞看着狼哥，一双拳头已经握出了青筋。
刘有光陈小川薛平几个人，也全都红着眼睛。
老常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狼哥瞧着这几个人，倒也不害怕，一招手，十几个兄弟全都围了上来。
“我说你们可想好，我这十几个人呢，你们就五个，到时候被我揍一顿，可就不止这个数了！”
“我再说一遍，把钱放下！”宁飞直视着狼哥。
狼哥呦的看了看宁飞，拿钱在手里拍了拍，然后朝着宁飞一巴掌抽了过去。
就在巴掌眼看着要打到宁飞脸上的时候，陈小川怒了。
“我去他妈的！”
嘭的一声！
手里的啤酒瓶子应声而碎，狼哥看着陈小川，晃晃悠悠的倒在了地上。
“狼哥，狼哥，干，干他们！”一个小弟指着陈小川几个。
十几号人撸胳膊挽袖子，宁飞冷冷的看着这些人，从现在开始，这几个人已经要躺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