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柳月都借口有事,每日早早就去剑峰别处练剑,结束后便直接离了剑峰,直至深夜才回来。
闻人璟若是刻意等她出去回来,柳月便会整天都不回来。可见一个人存心不让你见着,纵使你守在她门窗前也别想见到。
几次三番之后,闻人璟饱受打击,短短几日就面容憔悴,一副颓丧无望的模样。
他去山下买了酒,独自缩在半山腰处的小院,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
还是楚瓷与星阑将要离开剑峰,去寻闻人璟告别,才发现他可怜兮兮地躺在雪地里喝得烂醉,周遭丢着好些个喝空了的酒壶。
闻人璟头发松散,衣衫又皱又乱,满身都是难闻的酒臭味。他躺着的地方被压出一个深深的轮廓,人在里面几乎与雪面平齐,说不定楚瓷再晚来一会儿,他便会被雪掩埋了身影。
“师兄,醒醒。你怎么喝成这样?师姐呢,我怎么没看见师姐?”楚瓷先给闻人璟喂了一颗丹药,然后才捏着鼻子把他从雪坑里拖出来,又连连使用了几个灵诀才消去他身上的污渍与味道。
吃下丹药没一会儿,闻人璟从醉酒状态中恢复了一丝清醒。
他睁着红通通的眼睛,迷茫地望着天空,似乎听不见楚瓷的声音,半天没有一丝反应。
楚瓷拖着他,像在拖一条死狗。
“莫非你向师姐表明心意,然后被拒绝了?”楚瓷绕着雪地上形容狼狈的闻人璟走了几圈后猜测道。
他与星阑皆是初识情爱滋味,刚开始的羞涩恼怒过去后,便开始贪恋回味那美妙的感觉,于是这几日他俩人就在山洞里好好探索了一番彼此的的身体。且楚瓷认为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旁人不好多插手,便没去过问师兄与师姐的事。
哪知道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这会看着却好似出了差错。
闻人璟眨了眨眼睛,两行清泪突然流了出来,嗓音暗哑,“她……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楚瓷蹲下来道,皱着眉道,“你的意思是师姐躲着不见你?”
闻人璟闭上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过了会,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哭腔中带着一丝后悔道,“师姐压根就不喜欢我……若是师姐那天没听见该多好,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呜,她现在连看都不想看到我,她讨厌我,呜呜呜……”
终是没忍住,闻人璟嚎啕大哭,哭声被剑峰上的冷风裹着传向远处。
楚瓷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由地在心里怪自个那天不该拿师兄的事转移话题,此刻见师兄这副凄惨模样,心中着实担忧。
“怪我,都是我的错。”楚瓷叹道。
“呜呜呜……嗝,不怪你……师姐只是不喜欢我而已,错的是我啊,呜呜呜……”闻人璟翻了个身,蜷缩着身体不住哭嚎。
他一个大男人,此刻却哭得像个无措的孩子,丝毫不在乎脸面。
楚瓷被他哭得心慌意乱,连忙安慰道,“这才几天功夫你就这么灰心丧气,这样哪能赢得师姐芳心?你看我,我以前不也是想法设法拒绝星阑的分魂么,现在不还是被他追到手了。你堂堂一个剑修,难道不懂百折不挠的道理吗?”
闻人璟似乎被说动了,哭声渐渐挺止,只是蜷缩着的身体还时不时颤动。
雪落在他眼睑上,被烫化成微凉的水,顺着眼角和眼泪缓缓流下。
“如果。”闻人璟哽了一下,“我是说如果师姐真的对我无意,不用你说,我都不会去打扰她。我们差不多同时被师尊收为弟子,多年来她一直很照顾我,她对我来说不止是喜欢的人,她还是我极为重要的家人。我可以接受她不喜欢我,但我不能接受她躲着我、讨厌我。”
若单论相处时间,这世上陪伴他最久的人便是柳月,连他曾爷爷都比不上。他不怕被拒绝,但他害怕一向又敬又爱的师姐会拿厌恶的目光看他。
楚瓷听后沉默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如他,当初也曾有过这种想法。宁愿维持原来的关系,也不想失去在乎的人。
或许是大哭了一场,闻人璟心里好受多了,从雪地上坐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渍。
“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该怎么做。唉,我累了,先去睡会。”闻人璟借着楚瓷的手勉力起身,然后摇摇晃晃地往山上走。
他知道见不到柳月,但想能靠近她一点也是好的。
楚瓷站在原地,望着闻人璟在风雪中渐渐远去的身影,忽然叹了口气。
他家师兄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被感情折磨成到这个地步。
身后传来雪被踩踏的声音,楚瓷回头,看见微蹙着眉的柳月。这几天闻人璟过得不好,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清丽的女剑修紧紧握着自己的佩剑,好似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师姐。”楚瓷唤了一声,顿了下道,“你都听到了?”
柳月白着脸,闻言点了点头。
她凝望着闻人璟离开的方向,轻声道,“谨言他一向重感情,我们相处久了,他才会有喜欢我的错觉。等他见了更多的人,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师姐,你说了这么多,而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楚瓷想了想,认真道,“你喜欢师兄吗?”
柳月一怔,转过头与楚瓷对视,良久才道,“我不知道,我们相处的太久了。”
以致于她分不清,也怕闻人璟分不清。
楚瓷突然就明白了,看不清自己心意的人是师姐。她不仅不确定自己的感情,还连带着怀疑起闻人璟的感情。
“师姐是不是害怕得到后会失去?你担心师兄对你的喜欢只是一时的迷惑,等他真正明白什么是爱的时候就会离你而去。”楚瓷道。
柳月移开视线,喃喃道,“他怕我讨厌他,而我怕有一天他会不想看见我。”
比起男女之情,他俩都更在乎同门情谊。在他们心里,比起得到对方的爱,更恐惧于失去对方这个如同家人的存在。
“世上有一见钟情,亦有日久生情。”星阑悄然出现在楚瓷身后,淡淡道,“习剑者,当心志坚定。想要的就拼尽全力争取,如果只是害怕失败就畏首畏尾,呵……”
他最后的一声冷笑令柳月浑身一颤,低下头恭敬道,“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星阑走到楚瓷身旁握住他的手,“我们今日便会离开,日后若有要事可传讯于为师。”
楚瓷挣了下却没挣脱开,只好乖乖任由星阑牵着。星阑面上一派正经,被宽松的衣袖掩住的手却捏着楚瓷小了他一圈的手把玩。
柳月望着星阑与楚瓷,心生不舍,但又不知道如何挽留,只好道,“弟子祝师尊与师弟一路顺风。”
“如果师姐实在看不清自己的感情的话,不如暂时与师兄分开一段时间,好让彼此想明白心中的感情究竟是喜欢还是同门情谊。”楚瓷出了个主意。
柳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星阑却瞟了眼身旁的人,无奈地轻笑。
楚瓷不知因他这话,导致他家师兄师姐的情路陡然拉长了不少。
接着,楚瓷与星阑又去向宗主江岭道了别,然后便乘坐着白玉舟飞往水月谷。
路上,楚瓷躺在舟中,头枕着星阑的腿,随口问道,“你能看见师兄与师姐之间的姻缘吗?”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星阑道。
他的徒弟,自然样样皆一帆风顺。
楚瓷这下放心了,笑道,“那我们呢?”
星阑勾唇一笑,“天作之合。”
楚瓷笑瞪了他一眼,“你可不就是天。”
星阑笑得温柔,手落到膝上人的耳朵上,轻轻地捏玩,“嗯。”
白玉舟快到水月谷时,星阑的外貌由高岭之花化作温润的美玉,身上的所穿之物也跟着幻化成水月谷内的医修们一贯爱穿的月白色衣袍。
变了样貌,他连带着气质都变了。犹如从寒冬腊月刹那间走到阳春三月,和风细雨,遍地花开。
楚瓷手摸上星阑的脸,笑道,“笑一个我看看。”
星阑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微微一笑。
楚瓷望着他脸颊浮现出的酒窝,不满地催促道,“你想点开心的事嘛,笑得再开心些。”
星阑便想起了少年眼睫沾着泪不住颤抖的模样,于是唇边的笑容扩大,双颊上的酒窝便愈发明显了。
楚瓷弯了弯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那一对令他眼馋了许久的酒窝,不怀好意地笑道,“今晚我们往这儿倒点酒如何?”
“你喝?”星阑觉得酒窝处被少年的手摸得有点痒,便捉住他不安分的手。
楚瓷猛地凑近,唇几乎贴在了星阑的耳朵上,小声道,“喝,你倒多少我喝多少怎么样?”
星阑的耳朵瞬间通红,眼神闪烁,声音极轻,“好。”
望着星阑白玉似的脸上染上红霞,楚瓷的心情好极了。他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他强势些,某人就会势弱,就如一块任由他揉捏面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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