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寺(二)(1 / 1)

戚秋微垂下眼,长长的眼睫遮挡住眼中的幽深,面上不见一丝波澜。

看着被秦仪硬塞进她手里的袖炉,戚秋并没有接话。

秦仪一直在打量着戚秋的神色,可她说完话,却见戚秋是这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轻笑了一声,秦仪挑眉继续说道:“我可是听说谢公子从来不收女子赠予的这些东西,没想到如今竟是收下了我姐姐送的,倒真是”

说罢,秦仪又是娇笑了一声。

秦韵娇瞪了秦仪一眼,虽没有什么威慑力。

秦仪口中的话并没有说完,这话就像是缠缠绵绵的银线,勾的人心中一紧,反而更容易惹人遐想。

戚秋摩挲着手里的袖炉。

这袖炉是个铜丝鎏金莲花形的,外表做工精细优良,捧着也不烫手,却因为形状的问题而有些硌手。

戚秋垂眸抚摸着,却被硌了一下手,抿了抿唇,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秦仪盯着戚秋看了一会,问道:“戚小姐,你可曾见到谢公子收别家女儿的东西吗?”

寒风呼啸,吹落梅花,梅香顿时肆意。

相国寺这处园子里的梅花确实长得好,朵朵盛开,长的娇艳欲滴。此处是园子口,来往的香客不少,随时能听见窸窣的脚步声。

梅花落地,很快就被来往的行人碾成烂泥。

戚秋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回道:“未曾。”

秦仪看了半天也没瞧出来戚秋的脸色有什么不对,更猜不出戚秋心里想的什么,只好得意一笑,“这便好,我还怕是别人蒙我的。”

“好了,秦仪。”秦韵适时的站出来,红着脸制止秦仪继续说下去,“可别再胡说了。”

秦仪大大咧咧地笑道:“我哪里有胡说,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秦韵面色有一丝绯红,握着手里的帕子,“戚小姐,你别听仪儿乱说,她这个人口无遮拦的。”

秦仪顿时不高兴了,“我哪里口无遮拦,我这不是想帮姐姐你打听一下谢公子的为人罢了。”

说着,秦仪看向戚秋,“戚小姐,我说此话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只当是闺阁女儿闲聊时说的玩笑话,不用放在心上,只是”

顿了顿,秦仪说:“戚小姐,之前是我对你有偏见,多次针对你,可如今我即将此事告诉了你,还请戚小姐接下来能给我一句实话。”

戚秋抬起眸子,突然笑了一下,“秦小姐放心,虽然你多次针对我,但我定然知无不言,秦小姐只管问。”

秦仪面色一僵,随即咬了咬唇,“敢问戚小姐,谢公子可像传闻中的不近人情?我只有这么一个姐姐,断不能受委屈的。”

戚秋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抱着袖炉的指尖有些泛白。

默了一下,戚秋笑着说:“传闻怎么可信。表哥是个顶顶好的人,若是秦小姐对表哥有意,大可不必担心传闻这些无稽之谈。”

闻言,秦韵的脸色更红了。

秦仪却顿时不乐意了,咋呼说:“什么叫我姐姐对谢公子有意,明明是、明明是”

秦仪到底还是有分寸的,被秦韵又瞪了一眼后,止住了话音。

可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谁还不知道她话中的意思。

秦韵一边制止着秦仪继续说下去,一边咬着唇偷偷看着戚秋的反应。

秦仪更是明显的多,一双眸子恨不得黏在戚秋身上。

可是不论秦仪和秦韵怎么看,戚秋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反而眉眼含笑地看着她们两姐妹打闹,丝毫不见波澜。

秦仪和秦韵不免对视一眼,心里直打鼓,面色更是一僵,心道难不成是她们打听错了?

戚秋其实对谢殊并无男女之意?

可不论怎么样,她们既然做了这场戏自然就不能半途而废,总要试探出戚秋的真实心意。

若是戚秋真的对谢殊无意最好,若是有

正想着,园子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起初秦仪秦韵和戚秋并没有在意,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三人这才侧身去看。

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男子,眉眼淡漠,鼻梁高挺,下颚锋利干净,一身紫色的大氅披在身上,更显身姿挺拔。

他慢步走进,肩上落了几朵梅花,更衬面色如玉。

来人可不正是谢殊。

谢殊身后还跟着山峨,正对着戚秋笑。

三人皆是一愣,秦韵率先反应过来,拉着秦仪一起站起身来,盈盈一拜,“谢公子。”

说罢,秦韵红着脸看向谢殊,以为谢殊会走过来。

可是抬起眸子,却见谢殊并没有看她。

……他径直朝戚秋走了过去。

秦韵脸色顿时一僵,抿了抿唇。

戚秋没有站起来,而是讶异地看着谢殊问道:“表哥,你回来了?”

谢殊点点头。

将特意捎来给戚秋的袖炉递过来,谢殊抬起眸子,无奈地看着戚秋,轻声训说:“听母亲说你刚生了一场病,出门在外更应该小心一点,怎么出来一趟还能把袖炉落下?天气这么冷,下次不能再忘了。”

相国寺的厢房里头都烧着炭火暖和,戚秋将自己的袖炉放在桌子上,出来的时候却是忘了拿。走到半道想起来,只能派山峨回去去取。

可没想到送来袖炉的不止山峨,还有已经数日不在京城的谢殊。

谢殊出去数日,脸上不见沧桑,反而越来越有味道。腰杆挺直,冷硬的脸庞更加锋利,说起话来却又有了一丝温和。

戚秋不由得想起了那日雪夜。

谢殊将自己身上的玄色大貂罩在她身上,严寒一下子褪去了不少。

谢殊眼眸深邃,薄唇轻抿,一字一句地跟她说,“等我回来。”

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点了点头,被谢殊送回了院子,谁也没有开口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一切似心照不宣又似一团迷糊。

戚秋抿了抿唇,将秦韵的袖炉还了回去。

秦韵眸子微垂,接过戚秋递过来的袖炉。

只是她没再用,转身将袖炉交给了自己的丫鬟。

默默的从谢殊手里接过自己的袖炉,戚秋垂下眼眸,依旧没有说话。

谢殊这才抬眸看向秦韵和秦仪,神色淡淡的微微颔首,回了一声,“秦小姐。”

万万没想到得到的只是这么一声不重不轻的回复,秦仪和秦韵反应过来后,都被谢殊这幅不冷不热的样子弄得有些难堪。

咬了咬唇,秦韵主动开口问说:“谢公子是刚刚回京吗?”

谢殊站在戚秋身后,戚秋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也令他十分不解,皱了皱眉头,半晌后这才点了点头。

秦韵心下一凉,微微垂下眸子,坐了下来。

梅花四落,寒风不止,吹起散落的白雪纷纷扬扬,让看景的人心中一凉。

亭子之中,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园子离前面不远,还能听到前面是不是传来的钟声。

秦仪也收了先前眉飞色舞的姿态,不敢再滔滔不绝了。她多少有点怵谢殊,如今垂着脑袋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正主来了,她却不见刚才那般得意的模样。

气氛僵硬了一会,还是戚秋率先打破寂静,扭过身子问谢殊,“表哥,你回了京没有回府吗?怎么来这了?”

谢殊坐在戚秋一侧,看着戚秋把袖炉放在桌子上,“刘管家说你们来了相国寺,我便来了。”

戚秋点点头,又问:“你见过姨母了吗?她和韩夫人在西厢房里说话。”

谢殊无奈地笑了一声,说道:“没见过母亲,怎么会有你的袖炉,又怎么会知道你在这?”

顿了顿,谢殊说:“你把袖炉揣上,这会起风了。”

“哦。”戚秋懒懒地应了一声,又转回了身子。

谢殊明显觉得戚秋哪不对劲,可却又品不出来,几番欲言又止之后终是无奈地垂下眸子。

走前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反而变了个面孔。

谢殊想不通。

可顾及着前面坐着的两个人,谢殊也不好开口问。

秦仪打量着戚秋和谢殊两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起初见到谢殊还心中一喜,以为能借着谢殊的势好好扬扬威风,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和姐姐竟然被拋到一旁。

谢殊甚至都不往这边看一眼!

隔了半晌,秦仪还是忍不住了,刚欲开口,身后便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众人回头一看,随即只见韩言拿着一株红梅走了过来。

韩言手上拿着几株红梅,额上还有些汗,快步走了进来。

见到谢殊,韩言一愣,随即拱手道:“谢大人。”

谢殊神色一顿,眸子不动声色地从韩言转到戚秋身上,又转回韩言身上,“韩大人。”

韩言坐在戚秋另一侧,见戚秋好奇地瞅着他手里的梅花,赶紧递了上去,“这是相国寺僧人用窗纸剪出来的纸梅花,我瞧着新奇,便买了几束给你和秦家两位小姐。”

说着,韩言先将手里的其他两束递给秦仪和秦韵。

这些红梅她们来时也曾见过,据说插放在后院的姻缘树下,可保佑姻缘的。

秦仪本想等临走时买上两束,没想到韩言竟是买了。

道了谢,秦仪和秦韵接过。

韩言这才将手里的另一束递给戚秋。

戚秋还没有接过,他就先红了脸颊。

谢殊瞧着,神色一顿。

摩挲着手里的玉扳指,谢殊眸子幽深,目光在韩言身上打转了一圈后又重新落到了戚秋身上。

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稍,谢殊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戚秋弯了弯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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