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姜(1 / 1)

红墙外探出一枝树梢,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青色,雨水挂在枝头,滴滴下落。

谢殊站在殿内,一身用金丝线勾勒云纹的月牙白锦袍将眉眼压得温和,那双眼廓冷淡的双眸时不时地抬起,眼角轻挑,看着外面湿漉漉的宫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戚秋那晚承诺送给他的那个鸳鸯荷包,其实还并没有绣好,前两日问戚秋要时,戚秋答应绣好后今日会给他送过来。

他天还未亮就起了身,坐在窗边一等就是两个时辰,旁边还摆着一壶空茶。

虽然永乐宫和长安宫离的并不远,但这毕竟是在宫里,戚秋和谢殊在这两日私自见面的时候并不多。

谢殊垂手坐了一会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笑意微敛,单薄冷淡的眼皮轻垂。

他生的冷淡薄情,鼻梁高挺,肤色冷白,锋利清晰的下颚线让他看起来更加不近人情,不苟言笑时总是让人心颤。

东昨进来时便瞧见谢殊这副神色,心惊肉跳的,也不知人是怎么了。

他也没功夫多想,微喘着气,绕过屏风,走过来和谢殊说话,“公子,按照您的吩咐,锦衣卫以排查刺客为缘由,从府上调走了一队人,一些人果然坐不住了。方才锦衣卫来报,说是有贼人袭击锦衣卫,将王严和尚宫燕给救走了。”

谢殊轻抬起眸子,手指摸上一旁的茶盏,没有说话。

东昨继续说:“此事闹的很大,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现在王爷已经去了锦衣卫府,陛下此时也已经知晓了此事。”

谢殊这才问:“陛下怎么说?”

谢殊此时人虽然在宫里,可长安宫离御书房比较远,有什么事也传不过来,只能让东昨去打听。

东昨道:“陛下大怒,下令彻查。”

谢殊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眉眼间不见一丝波澜,片刻后,他颔首道:“派人跟紧王严,别耽误了。”

东昨心里有数,连连点头,“公子放心,该派出去的人都已经派出去了。”

谢殊垂眸,修长的指节弯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没有再说话。

谢殊本想留着王严好好审问,可王严那日吐露的那些东西让他沉思过后起了疑心。

王严好歹出自官宦世家,在襄阳也是大家门户,他好好的公子哥不做,是如何跟周国大皇子搅合在一起,还心甘情愿的为一个亡国皇子卖命,这显然有些说不出去。

自去年开春起,京城风波不断,大大小小的事就像是一团迷雾,尤其是最近这几个月以来,事事蹊跷。

虽然王严狡诈,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但说不定能当这个突破口。

所以谢殊打算走一步险棋。

引蛇出洞,须得有诱饵才是。

王严就是那个诱饵。

为了不让幕后之人起疑心,谢殊趁势以调查那晚刺客为由,将不少锦衣卫都调了出去,给足幕后之人动手的机会,毕竟锦衣卫的诏狱地牢可不是别的地方,戒卫森严,高手如云,要是轻而易举将人救出去,便未免让人起疑。

不过这次幕后之人倒挺能沉得住气,他都快出宫了,这才行动。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雷响,打破寂静的宫城。

谢殊抬头望去,眼见外面乌云密布,黑云压城,是又要变天的意思。许是临近开春,最近雨水多,昨夜刚又下了一场雨,今日便没完没了的续上了。

他站起身,拿起角落里的伞走了出去。

站在檐下,阴风四起,吹得衣袍呼呼作响。

东昨赶紧跟上,问道:“公子,怎么了?您不等表小姐了吗?”

谢殊一大早上起来就开始折腾,光衣袍都换了四五身,东昨早就对戚秋要来的事心照不宣。

谢殊撑着伞,在寒风中衣袍被扬起,他抬头望了一眼天,“马上要下了雨,还是我去找她吧。”

话落,豆大的雨水便落了下来。

因着戚秋和谢夫人住在一所宫殿里,去找戚秋时总是绕不开谢夫人,所以两人约定好戚秋来找谢殊。

但下雨了,谢殊便不想让戚秋跑这一趟,怕她淋着雨了。

东昨抬头望了望天,暗暗咋舌却又无话可说,只能摇摇头跟在身后。

乌云挂在宫墙之上,将本绮丽的皇城压得阴沉沉的,树木在狂风中摇曳,只听哗啦啦的声响落下。

两人跨出宫门,径直朝永乐宫走去。谁知走了没两步,只见迎面便走来一位太监,见到谢殊赶紧快步走过来,请了个安之后说:“世子爷,太后娘娘听说您伤势渐好,特意备了茶水,想请您过去说说话。”

谢殊脚步一顿,紧了紧眉头。

这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太监,笑的虽然和煦,但到底是太后有请,不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雨水落在油纸伞上,谢殊压了压伞,对东昨使了个眼色后,这才跟着太后身边的太监走了。

东昨了然,快步朝永乐宫走去,免得戚秋空跑一趟。

大雨倾盆,檐下形成一片水幕。

太后寝殿内的帘子被掀开,谢夫人领着戚秋进来。

外面风大雨大,打伞根本不顶什么用,戚秋肩上落了一层雨,鬓发也被打湿了,她轻轻地咳了两声,脸色有些苍白。

请过安之后,太后赐了座。

太后娘娘并非皇帝生母,也素来不摆架子,此时白发锦袍,看着倒也和蔼。

太后叫此次将谢夫人请过来自然也没别的事,如今谢殊至今尚未成亲,不少人家都惦记着他的亲事,盼着能与谢府联姻,太后自然也不例外。

眼看已经变了天,却还是叫来了娘家的表侄女来。

太后的表侄女名唤芮姜,是这些日子刚上京不久,一身粉嫩的衣裙穿在身上,姿色秀丽,眉眼娇娇如春,模样生的很是好看。

戚秋不免多看了两眼。

这在原著里,也是个有名有姓的女配,还曾在谢府住过,戚秋现下住的秋浓院便是她曾经借住谢府时住过的,也是在原著中除了秦韵呼声很高的女配。

抿了抿唇,戚秋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太后虽然有意与谢府结亲,但倒比宁贵妃婉转的多,闲聊时也并没有往结亲的事上说,只是叫这位表侄女时不时地走上前来给谢夫人添杯茶,上碟点心。

谢夫人也不好打太后的脸,只能连连夸赞,还给了一份厚重的见面礼。太后显然很受用,脸上的笑意都多了起来。

只是闲聊没两句,太后却是看上了戚秋:“这位便是府上的表小姐吧。”

殿内瞬间一静,谢夫人嘴唇蠕动了一下。

外面的大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地落雨声将万物遮盖下去。

戚秋垂下眼眸,站起身来,轻轻地行了一礼,谢夫人深吸一口气,笑着接过了话茬,抢先一步将戚秋的身份介绍了一番。

太后点点头,慈爱地说:“在哀家这儿别拘礼,来,到哀家跟前。”

谢夫人面色一顿,搁下手里的茶盏。

等戚秋走上前去之后,太后一把拉住戚秋的手,将人带到自己跟前打量,随后笑着说:“这孩子瞧着沉稳,不像姜儿一样,是个不安生的。”

芮姜娇嗔了一声,“太后。”

太后便指着芮姜笑着说,“眼下知道不好意思了。以后可要好好跟姐姐学学,这般不安生看你出嫁了可怎么是好。”

这个姐姐自然指的是戚秋。

这话便是另有所指了。

芮姜红着脸,低下头不说话了,谢夫人扯了扯嘴角,也是没有接话。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外面的落雨声。

太后松开戚秋的手,抿了口茶,刚想说话却听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透过雨幕传到了殿内。

太后本还以为是谢殊到了,刚扬起一抹笑,没想到身边的嬷嬷通传说:“太后娘娘,宁贵妃来给您请安了。”

笑容一顿,太后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等宁贵妃走进来之后,太后便说:“下这么大雨的天,何须再跑来请安。”

宁贵妃自然卖乖,“下再大的雨,也不能耽误了给您请安。”

说着,她好似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坐着谢夫人和戚秋,笑着跟谢夫人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也看向了戚秋。

谢夫人心中一沉。

左右打量了戚秋一圈,宁贵妃却也没说别的,轻轻地笑了一声之后,坐下来了。

宫人奉上一盏热茶,宁贵妃端起垂眸抿了一口,这才说:“今日倒是巧,早就听说谢府来了一位表小姐,一直想着见见,如今终于见到了。”

戚秋垂着头,知道这是来者不善。

宁贵妃抬起眸子,朝太后说:“戚小姐模样生的果然标志,瞧着年岁像是与芮小姐差不多。”

谢夫人轻咳了一声,替戚秋说:“秋儿比芮小姐大上两岁。”

宁贵妃故作惊讶,又问:“那便是已经过了及笄,也不知许了人家没有?”

谢夫人笑容顿了顿,心里不由地紧了紧,垂下眸子说:“还未曾。”

宁贵妃搁下手里的茶盏,眸光闪了闪,脸上扬起一抹笑,“那便是巧了,我娘家有一表弟正好也在宫中,年龄和戚小姐相仿,倒是可以叫来一起说说话。”

她说的直白,丝毫没有替秦韵试探谢夫人时的谨慎,倒像是早就打算好了的。

谢夫人脸上的笑意彻底敛了下来。

站在门口,等着通传的谢殊也是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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