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乐斟酌了一会儿便开口了。他不敢拖太久，以免引起怀疑。
“难说剩下的人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但目前我只怀疑左雨寒。”他说道。
前半段是真话，后半段是谎言。柳月儿心想：但他这么油滑的说法，我也没办法继续追问下去，没办法先问些别的吧。
“那两名卧底进入问剑门的目的是什么？”她问道。
余乐想了想回答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柳月儿刻意装出惊讶的神情道：“一个都不知道吗？可是伪装成丁修远的卧底不是被刑堂长老搜魂过吗？而且那天我看到你拜托广子瑜长老跟你讲述详情，长老也答应了的。难道他没说吗？”
余乐心脏顿时快了半拍，心道：这家伙还真是一个劲问些难缠的问题。罢了，这条情报就给你吧。不过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必须掐断。
于是余乐摇了摇头道：“他没说详情。”
“这样啊。”柳月儿露出遗憾的神情。
他在撒谎。柳月儿心中却颇为震撼：广子瑜肯定告诉他刑堂长老在冷流白脑子里搜出什么东西了。但他仍然认为自己不知道冷流白的目的。也就是说他知道冷流白的记忆有假！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柳月儿越发好奇，很想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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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余乐嘴上都说不知道了，自己再追问下去显然不合情理。
于是柳月儿低头思索接下来该问什么。
余乐见状，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柳月儿这时问道。
“监视左雨寒。”余乐流畅地说出准备好的台词，“寻找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我一直游离在记名弟子们之外，突然没有任何理由地靠近左雨寒，只会引起怀疑。”
全是谎言。柳月儿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说道：“虽然很害怕，但我会努力去做的！不过……你负责做什么呢？”
“这个嘛。”余乐顿了顿说道：“因为要根据你获得的情报来决定下一步做什么。所以现在我大概什么都不会做。”
还是谎言。柳月儿心想着，表面上则装出惊喜的神情道：“这么说，那我能不能拿到情报岂不是非常重要？”
“当然。”余乐微笑道：“非常重要。”
这家伙根本不在乎我能不能拿到情报。也对，他根本不怀疑左雨寒，他怀疑的人是我。柳月儿心想：他应该是想通过这样的行为，从我身上找出线索。但他具体想怎么做？
柳月儿进一步试探道：“所以我只要监视左雨寒，然后跟你汇报情报就好了吗？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没有。”余乐先是摇了摇头，但接着他顿了顿道：“硬要说的话，这工作很危险。你的生命很宝贵，我不希望你因此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要独自进行更进一步的行动。好吗？”
“嗯！”柳月儿一脸感动。
后半段话居然是真的。她心里惊讶：不过前半段是假的，也就是说他不是担心我，他是担心左雨寒的安危。难道说左雨寒才是他的同伴？他们两人设套陷害我？
为了确认这个想法，柳月儿眯了眯眼睛，问了个有些冒险的问题：“不过我还是觉得左雨寒不是卧底，她身家清白，来历可查，又是门内修士收进来的，如果真是卧底，应该不会选择这么危险的路子。与其监视她，还不如把她也纳入我们之间更好，不是吗？”
“不是！”余乐立刻道：“相信我，不要抱有这种念头！”
这居然也是真的？！柳月儿感觉自己有点懵了，她心想：他相信左雨寒是无辜的，但同时又是真心不希望让她当同伴。
我已经搞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了。明明怀疑我就是卧底却冒险和我接触，然后又骗我去监视一个他自己都认定无辜的人，而且还只是监视，其他什么也不做。这么奇怪的行为，他到底能从中获得什么？
柳月儿突然感到了一丝挫败感，她不解地心想自己拥有道境辨别谎言的能力，为什么还是摸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柳月儿眯了眯眼睛，她不甘心就这么失败，决定最后尝试一波更直白，更强烈的进攻。
如果还是不行，那就只能放弃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去抓卧底？”柳月儿好奇地问道。
余乐闻言眨了眨眼睛，斟酌了一番道：“只有我发现了卧底的存在，难道我不该这么做吗？”
这一瞬间柳月儿心头突然闪过一丝悸动，冥冥中她似乎抓到了什么漏洞，但一时又说不上来，于是她只能循着感觉进一步问道：“你这么大费周章真的只是为了抓卧底吗？”
余乐抿了抿唇，眼帘微垂看了看地面，方才抬起头苦笑道：“不然你觉得我是闲着无聊才这么干的吗？”
柳月儿没有再说话，她注视着余乐的脸庞，心中那一丝灵感正在不断扩大，逐渐变成一种无法忽视的违和感。
不对劲，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她一下子就是想不出来究竟不对劲在哪里。
于是她决定用上一个笨办法，在脑里对这一场对话进行复盘。
从见面第一句开始，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飞速在柳月儿脑中闪过。
逐渐的，柳月儿脑中产生了一种意象。
两人的对话从声音转化成文字，整齐地排列在大地上，而柳月儿高高在上，俯瞰着所有内容。
纵览全局。
有一瞬间，柳月儿眼眸颤了颤，看向余乐的眼神中充满了惊疑。
她知道违和感源自哪里了。
从余乐主动提出存在第二名卧底这一话题开始，柳月儿问了很多问题。
这些问题，有些余乐给出了正面答复，尽管多数是谎言。但有三个问题，他却选择并不自然的逃避。
那就是最初柳月儿询问余乐除了左雨寒以外的记名弟子是否有嫌疑，以及最后两个关于动机的问题。
这三个问题都直指核心，既然余乐对柳月儿有所忌惮，那么不愿意说真话就是理所当然的。
关键在于其他问题，他也一样不愿意回答，直接选择了撒谎。为什么轮到这三个问题却选择了模棱两可的回答以及容易产生双重释义的反问？
为什么要区别对待？为什么不用同一手段？
柳月儿将自己代入到余乐面前，思考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最后只想到了一个答案。
模棱两可与多重释义，这是专门用来对付道境能力的。
他知道我能辨别谎言。柳月儿心想。
他知道我是道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