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熄了不多时的灯火又点亮起来,重华宫里上上下下都忙碌着,青瑶在里面看着陆承榆,福顺守在门口等太医。
雨势比方才更大一些,闪电把天空劈得仿若白昼。
青瑶摸着床上的人一身汗,拧了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陆承榆的病来得及,这会儿已然陷入昏迷,双眼紧闭,眉心蹙起,干白的唇在喃喃说着什么。
青瑶有些心急,吩咐小宫女去催一催太医。
只见福顺领着太医急急进来,还是上回给她诊治的徐太医,老太医来得及,浑身都被淋了雨。
青瑶赶紧拿了干棉巾给徐太医,“徐大人您赶紧擦擦,一会儿您再受了寒。”
徐太医年纪大,这若是不小心受了寒,那可比不得年轻人。
徐太医连忙拒绝,“老夫无碍,青瑶姑娘不必多礼,先给殿下诊治才是。”
青瑶坚持,“徐大人您就擦擦也耽误不了事儿,殿下身子好着呢,若是他醒了知晓我们怠慢了您,定会责罚我们的。”
徐太医感动的接过棉布巾擦了水迹,“太子殿下当真是体恤下臣。”
福顺连忙接道:“那是,太子殿下一贯是贤德仁厚的。”
一顿吹捧后,徐太医稳了心神便给陆承榆搭脉,他神色不变,却让青瑶和福顺提起了心。
见徐太医收了手,青瑶急道:“徐大人,殿下如何?”
徐太医道:“殿下淋了雨寒气入体,加之心中郁气难解,思虑过重,病情便来势汹汹。好在殿下身体强健,喝几副药就无大碍了。”
青瑶刚松一口气,就听徐太医又说:“不过今晚恐怕会反复发热,要时刻注意才是。”
福顺皱眉,“那今日就劳烦徐大人留宿重华宫可好,如此有个万一,也好及时诊治。”
徐太医连忙应声答好,“那劳烦公公派人去府上告知一声,我这就给殿下先施针。”
福顺一点头,“咱家这就去安排,青瑶你就守着殿下吧。”
半个时辰后,徐太医把银针取下,满脸疲惫道:“我需去歇息一会儿,殿下若是有事姑娘就派人来寻我。”
青瑶送徐太医到门口,“徐大人有何需要就吩咐守门的小太监便是,不必拘束才是。”
青瑶本就是太子贴身侍女,在重华宫身份不一般,更何况上回徐太医也见着那跪了一地的宫人,对青瑶更是另眼相待。
徐太医对青瑶客气的拱了拱手。
佳和端了煎好的药来,青瑶接过便往寝殿里走,偌大的寝殿里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
青瑶放下药碗坐到床边,轻喊道:“殿下,殿下该喝药了。”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如此躺着根本不能喂药,青瑶轻轻摇了摇,又喊了一回。
这回床上的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好不容易平稳的眉尖又蹙起,甚至连唇都抿紧了些。
青瑶好气又好笑,“这么大个人了,都病了怎么会听到药还要抿紧唇的。”
“看吧,现下姜汤都不管用了,得喝药,让你不爱惜身子。”
青瑶说着,端着药碗侧头一看,床上的人已经侧着身子,背对着她了。
把人转了过来,青瑶探了下额头,依然很烫,药必须得喂进去才行。
她想了想,把枕头垫高了些,想把人扶起来靠着却搬不动,撑在人两侧的手臂一滑,差点把人压着。
好不容易把人靠好了,青瑶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这张脸当真是好看的,青瑶叹了口气,对上那双紧抿薄唇。
“殿下乖,我们把药喝了才能好得快。”
依然紧抿着。
“殿下若是再不喝药,脑子会被烧坏的。”青瑶恐吓。
还是紧抿着。
连着哄了好几句,青瑶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陆承榆嘴角勾起了弧度。
青瑶怒了,轻轻扯了扯陆承榆的脸颊,“榆木头,你再不张嘴喝药,那我就让徐大人多开几幅药给你喝。”
下一瞬,青瑶就见陆承榆紧抿的唇放松下来。
她舀了一勺药汁递到因发热有些干的薄唇边,药汁喝了一半,另一半顺着嘴角留下来,褐色的药汁在皮肤上蜿蜒了一路。
陆承榆的皮肤是那种健康的白,褐色的药汁往下流,让白皙的身体染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脆弱。
青瑶仿佛被烫了一般移开眼,拿起棉布巾胡乱的擦了擦。
“咳咳咳,我都病了,你都不能温柔些。”
床上的人睁开眼,对上青瑶满脸控诉。
青瑶见他醒了立刻惊喜道:“殿下你醒了,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陆承榆吃力的撑着身子坐起来,青瑶给他放好了迎枕,整个一副病弱美人的样子。
他慢悠悠地道:“没什么不舒服,也就是听到有人逼我喝药,还用力摸我的下巴和胸口。”
青瑶瞪圆了眼,对他这般无理取闹感到震惊,“我哪有摸,我是在给你擦药汁。”
陆承榆懒懒地掀了下眼皮,“哦,原来是你就是用那么大力气给我擦的,镜子拿来,我看看红了没。”
青瑶心虚的瞄了一眼他的下巴,果然见有一道极浅的红印子。
她连忙端起药递过去,“殿下有力气说这么多话,想来也能自己喝药了,拿去吧。”
眼前的药汁黑乎乎的一碗,闻着味儿就是一股让人难以下咽的味道,陆承榆下意识蹙眉。
青瑶幽幽道:“殿下赶紧喝了就睡吧,否则拖久了要喝更多的药。”
陆承榆张了张嘴又要拒绝,青瑶咬了唇,“殿下病了心疼的还不是我们,你舍得让我们心疼么?”
是了,他若是病了青瑶定然会日夜照顾他,不会假他人之手,熬坏了心疼的还是自己。
冤家。
陆承榆叹了口气,接过药碗,放到苍白的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他的眉峰紧紧蹙起,青瑶看得心疼不已,可是又不能不喝,从瓷碟里拿了颗蜜饯递过去。
“殿下吃颗蜜饯甜甜嘴。”
陆承榆看了眼递到嘴边的蜜饯,视线却停留在拿着蜜饯的柔软指尖,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指腹饱满柔软。
只要他一张嘴,就能把这葱白似的手指含在嘴里。
陆承榆张嘴,轻轻含住了那根手指,他抬眸看了眼青瑶。
指尖被温润的湿意包裹,青瑶湿漉漉的眼对上了陆承榆的眼,他那双眼里仿佛有若有似无的小勾子一般,挠得人心里发慌。
青瑶猛地抽出手指,拿起药碗就往外跑,仿佛慢一步就要被鬼追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