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阁黄金沙滩是乔卡闻名的公共景区，其中有一块延伸入海的心形区域，被誉为“黄金之心”，是封闭景区，因为高昂的入场费用，游客密度大大减少。
临近傍晚，“黄金之心”上几乎没什么人，只有一柄翼状的炫光浮空伞随夕阳幻化出橙色调的莹亮色泽。
格拉西亚终于浮上海面。粼粼的海浪像浮光的蓝色墨水，推着他向岸边赶。
他上了岸，擦把脸，踏着绵软温热的黄金色细沙，向浮空伞走过去。
浮空伞下正放音乐——轻音乐，悠扬轻缓得像催眠曲。
格拉西亚重重地栽进弹性极佳的躺椅里，被反作用力撞回空中，整个人晃晃悠悠：“睡着了，宝贝儿？”
克洛斯推了推冰蓝混紫的墨镜：“没呢，我在思考。”
虽然隐形防光眼镜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但古老的框架墨镜依然受到大多数人的追捧。
原因只有一点，视觉效果够酷炫。
格拉西亚喜欢对方的酷炫模样，但更喜欢他海水一样清澈的瞳孔。
“让我你的眼睛。”他抬手把克洛斯的墨镜摘下来，“想什么呢？”
“银行刚刚给我了账单。”克洛斯把墨镜拿回来，虚盖在头顶，闭上眼睛，“再见了，格拉西亚，我得挣钱去了。”
“怎么突然欠钱了？”格拉西亚把浮空伞的透明度调到最高，仰头凝视着天空中油画似的厚重暮色。
“摩洛买了那个游戏……就那个《什么》的先行版，三十八万，操了。”克洛斯磨牙道，“他是故意的。投资人试玩要什么钱！”
但格拉西亚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三十八万……就欠钱了？”
“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调度员，一个月的薪水才两万。”克洛斯叹了口气。
“你之前和威尔西的交易呢？”
“那个账号是陀斐特的当地银行。摩洛的追杀令一出来，那边账户就冻结了。”克洛斯越说越来气，“昨天竟然忘了这茬！”
格拉西亚闻言，打开自己的光脑，不出意外地见了陀斐特银行的冻结通知。
“够狠。”他咋舌道。
不过格拉西亚名下有十几个银行账户，对他的影响不大。
没钱的普通人克洛斯长长地叹了口气。
“打什么工啊，你面前就有一个雇主，”格拉西亚见对方的惆怅模样，笑着踢踢对方的躺椅，“陪吃陪-睡，薪水你开。”
“啊，卖身啊？”克洛斯跟着躺椅晃了两下，“那我得想想价格。”
“你还真是百无禁忌啊，宝贝儿？”
“因为你的提议确实不错啊。”
格拉西亚端起旁边矮桌上的高脚酒杯，呷了一口柔黄的酒液：“宝贝儿，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说。”
“一个叫克洛斯的调度员，普普通通，但是很有原则。”
克洛斯瞥了对方一眼：“很有原则？”
“对……我用了苯乙-胺才撬开他的嘴。”
“傻子。”克洛斯笑话他，“你知道他很有原则，还妄图从他嘴里撬东西？”
下一刻，他就被格拉西亚按在躺椅里，狠狠、狠狠地亲了一阵。
“快告诉我，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分裂？”格拉西亚含着对方的唇瓣，声音朦胧地问他，“平庸无奇的调度员、偏爱杀戮的冰雪精灵，怎么能是一个人？”
“怎么不能啊？”克洛斯舔舔对方的舌尖，“这个人不是在你面前吗？”
“你的原则哪儿去了？”
“被威尔西打死了。”克洛斯举起手指，戳中对方裸露的乳-头，“啪。”
格拉西亚被他戳得往后一缩，但狭窄的单人躺椅容不下他往后躲，整个人顿时栽倒在沙滩上，沾了满身沙。
克洛斯咯咯笑了起来，抬脚搭在格拉西亚的腰上，把他踩在脚下：“跟我说说，你上次逃亡逃了多久？怎么解决的？”
“两个月吧，”格拉西亚捧了满满一捧细沙，堆到克洛斯的脚上，打算把他整只脚埋起来，“后来我把下追杀令的人干掉了，逃亡就结束了。”
“那你又不让我杀摩洛。”克洛斯故意晃了晃脚，把格拉西亚的沙堆踢平了。
“宝贝儿，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格拉西亚抓着对方的脚腕不让他乱动，“他帮了你不少忙，但你好像觉得杀了他也无所谓。”
“小问号，你还有什么问题，一并问了吧。”克洛斯侧头笑笑，似乎是肯。
格拉西亚便整理了脑袋里最惦记的问题——
“从调度员到冰雪精灵，中间生了什么？”
“普通人克洛斯为什么杀过人？”
“昨天摩洛喊的名字是什么？”
最后这个问题引起了克洛斯的兴趣：“你听到了什么？”
“昨天他叫你克洛，呃，克洛塞？”格拉西亚顿了一下，“他没说完，是不是？”
克洛斯微笑着他。
“快回答我！”格拉西亚故作凶恶地掐住对方的小腿，“为什么这么多谜团！”
“你觉得呢？”克洛斯问他。
“难道你是个离职杀手？”格拉西亚乱猜，但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可摩洛也不是杀手组织的人啊。”
“我会向你解释清楚的，亲爱的。”克洛斯笑了笑，“如果你不急，就让时间向你证明；如果你急于知晓，就要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什么代价？”
克洛斯倾身，贴着他的耳朵呢喃了一句。
浪涛拍岸，沙鸥鸣叫，盖过克洛斯的声音。
“这么大的代价？”格拉西亚惊讶地眨眨眼睛，“那我还是让时间慢慢证明吧。”
“你决定啦？”克洛斯问他。
“就这样吧。”格拉西亚坚定地点点头。
他们的角色顷刻间颠倒。
起初，克洛斯是一个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在外界的推力下跌跌撞撞地向未知前行。
起初，格拉西亚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神秘人，高坐于鲜血与阴影之上，俯瞰座下，尽在掌握。
最后，普通人变成了神秘人，神秘人变成了普通人。
每一个神秘人都会变成普通人——秘密终将揭晓。
但普通人的秘密会隐藏在普通的外表下，倘若没有外力介入，也许可以隐藏下去。
直到死亡来临。
“我们要在广阔的红海同行，”克洛斯低声哼着歌，“前方重重险阻，身后鬼怪随行。”
“有朝一日，我们彼此厌倦、灵魂背离，
“就高高兴兴地别过，结束这段愉快的旅行。”
海浪卷走了他的声音，格拉西亚将他捞回怀里。
“走吧，宝贝儿。”
“去哪里？”
“去酒店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开始，沿西旋臂‘逃亡’。”
“休息？今晚？”克洛斯捧起对方的手指轻轻舔-弄，下一秒，呸呸地吐出满嘴的沙。
“傻瓜，”格拉西亚笑了，“回去签了卖身契，你就是我的人了。”
克洛斯给了他一拳头：“薪水还没谈拢呢。”
“也别谈了，你表现。”格拉西亚意有所指地在对方的腰脊上搓揉，“你今晚的表现。”
“表现？”克洛斯转动眼珠，蓝色的瞳孔迎着夕阳闪闪光，“你表现好，我表现才好。”
“那可得一起努力啊。”
摩洛是陀斐特的城主。
他的陀斐特徽章已经明明白白地讲清楚了，“摩洛”就是一座桥，衔接着漫天的焰色和浩渺的水波。
当然了，徽章是艺术品，自然需要艺术化：
浩渺的水波是隐喻，隐喻环网的茫茫人海，在摩洛的文化语境下，这地方也称作“红海”；漫天的焰色就更厉害了，这是明喻，指代亡者之界与人世之间的那片隔膜——那片悬挂在远地之顶、红海之底的地狱火湖。
陀斐特，是远地驻红海的第一站。
摩洛就是第一站的守者。
从远地进入红海不是件易事。
各个世界有自己的运行规则，红海的唯一规则就是平衡。
受规则制约，各界而来的访客进入红海的第一件事，就是被这世界强制卸去满身的力量，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活物——有头有脸、有手有脚，什么都在，就是没了力量。
红海是一处凭智力取胜的地方。
所以摩洛的任务很重。
起初，他要针对新到的远地来客，组织特定的红海生活培训；后来，来客多了，他要管控不安分的来客，弱化负面影响，维持事态平衡；接着，他尝试构建层层的人际网络，通过满足利益交换，保证网络运转。
如今，以陀斐特星、陀斐特城为核心的庞大远地关系网初步建成，几乎成了摩洛此生最为自豪的项目。
到这里为止，这都是一个励志的创业故事。
但人无完人，细心如摩洛，还是忽视了一些问题。
从远地来的大多数是无名无姓的小人物，凭借摩洛自身的威望，管控他们还算轻松；可近些年来，不少大人物也对环网颇感兴趣。
其实偶尔来一趟短期游，问题倒也不严重，最棘手的就是格拉西亚这种长期身处环网，本性恶劣却又和他平级、甚至比他资历更老的刺儿头。
摩洛学到了这个词，转头就在远地来客的档案库里划出一个新的大类——刺儿头类。
不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摩洛一直在思索对策，但没什么好的办法，现在思路正卡着呢，克洛斯给他来了这出。
因为被喷了两次麦角-酸喷雾，摩洛瘫在办公室里，一直瘫到深夜，才被进门取文件的卡卡现。
“下追杀令。”摩洛的喉部肌肉因为过于松弛，几乎不出声，“追杀他们，追到天涯海角！”
摩洛一开始是犹豫过的。
他要真的追杀，反而顺了他们的意，自己就成了他们达成目标的垫脚石。
可他思来想去，觉这是一次很好的震慑机会。
他要杀鸡儆猴。
他要用这两个刺儿头给所有人立威。
言而有信是远地一切生物的信条！
陀斐特的规则就是环网来客的戒律！
摩洛的话不搀私欲，所以摩洛的律令无人能免、无人能避！优质免费的小说阅读就在阅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