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急了，“停车！”
莫一言不为所动。
“莫一言，我叫你停车！”
莫一言的神色却突然黯淡，“蜜儿，”连名字都似是最后一声轻唤，“很高兴这次回来可以遇到你，虽然是在不太愉快的情况下，可是我还是很高兴可以像以前一样和你相处，和叔叔阿姨吃饭。”
唐糖越发焦急，她迫切地想从莫一言口中弄清所有原委，却不得。
“如果下次还能见面的话，你别再忘了我了，那怪让人心碎的。”莫一言半真半假半开玩笑地说。可没等来唐糖的笑，他自己却先苦笑了。
“莫一言！”唐糖忍无可忍，“你再不说实话我跳车了！”唐糖作势握上了车门把手。
“车门锁上了。蜜儿，你还那么傻。”莫一言嗔怪道，车速不减。
“我不需要你的壮烈牺牲来换我的生活安稳，诉讼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你现在就给莫阿姨打电话，什么诺言你不兑现了！”
莫一言一脚踩下刹车，唐糖猛力朝前一倾又被安全带给拉回来，脑子还没从晃动中清醒，就听见莫一言一句：“蜜儿，嫁给我吧！”真诚而又冲击力十足。
唐糖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和不可能答应。
莫一言看着唐糖被他盛满真心的玩笑话吓傻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故作轻松地说，“跟你开玩笑的。”随即笑意渐敛，“其实也不是什么牺牲，没那么严重。”
唐糖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直至笑意不见，他才缓缓道来，“我要结婚了。和不爱的人。”
结婚？和不爱的人？这就是莫晓曼和莫一言达成的交易？
“其实也挺好的。”莫一言重新挂挡踩离合油门，“虽然不是相爱的人，但也省了不少事不是吗？你不知道我在国外那么多年，居然没有一个女孩喜欢我，可能我情商不高，也很难找得到相爱的人，干脆就和家人看了觉得不错的人结婚好了。”
莫一言说得满不在乎，可唐糖在乎。她经历过婚姻，她知道婚姻是什么样子，她经历过婚姻的甜蜜，感受过婚姻带来的痛苦，尽管结局不尽人意，可足以让她明白婚姻的真谛，想象到不爱的婚姻有多痛苦。这就好比酸甜苦辣咸一应俱全的生活和索然无味平淡无奇的生活，哪一个更折磨人心？
莫一言察觉到唐糖的愧疚和不认可，接着说道，“我妈在国外赚了些钱，自己开了家公司，所以能在你的事上说句话。可其实就算没有你的事，我妈心中的儿媳妇人选也已经定了，我接不接受只是早晚而已，你的事，只是一个契机。”
莫一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恍若只是一个旁观者。
“可结婚怎么可以没有感情呢？”唐糖耿耿于怀。
“也不算没有感情。”莫一言带着庆幸的口吻，“听说那个女孩挺喜欢我的，说不定哪天我也喜欢上她了呢。”
唐糖心意已决，“你跟阿姨说吧，我爸妈的事麻烦她了，可我想自己解决，你别和不爱的人结婚，万一相处了一辈子都没有感情呢，万一你就是趁着晚点再接受安排的这段时间找到喜欢的人了呢？”
商业联姻、门当户对、包办婚姻这些她都不懂，她就是认定不可以因为一己之私毁了莫一言的一生。
莫一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妈话已经说出口了，哪有收回的道理。况且，你能有什么办法解决？我总不能看着叔叔这么大年纪还被关进去吧。”
唐糖一听这句话就急了，“那怎么办，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你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拿你自己的人生做了决定？”
“没事的，结婚而已，过个几年要过不下去就离婚好了。”莫一言话说得轻巧，却成了压在唐糖心上的巨石。
唐糖无计可施，低头掐着手指尖心急如焚，心中默念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莫一言忽而咧嘴一笑，“我又不是明天结婚，你别着急，一定请喝喜酒。”末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过婚后应该会定居在国外，哪怕回国我们应该也很难再见到面了。”
唐糖如鲠在喉。
“你们都是我的恩人，不在意我不光彩的出生，把我当亲人一样疼爱。这些……值得的。”
唐糖泪堤崩塌，“对不起。”除了这句，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什么做什么。
一个转弯，车停在了住院大楼门口，可谁也没有下车。
“别哭了。”莫一言抽了张纸，怜惜地为唐糖拂去温热的眼泪，“这不是你的责任，是我自己决定的。”
可他越是这样说，唐糖的自责越是无以复加，除了对不起还是对不起。
“我去找阿姨，跟她说说好不好，你别……”
“除非现在有人马上跟我领证，否则我妈不会收回她决定的。”莫一言状似无意将话说出口。
可这却正好让唐糖看到了挽回的机会。
“那我……”
莫一言握着纸巾的手一滞，定定地看着唐糖，等着她说出他试探无果、等待已久的下文。
可唐糖却在开了话头之后噤了声，没有下文。
她想起刚才在车上莫一言的那句“嫁给我吧”，是不是那个时候他就想用他们领证假结婚的方式躲过那一场充满利益的婚姻呢？
迟迟没等到想要的回答，莫一言将浸着眼泪的纸巾撺在手心，收回了手。悻悻道，“下车吧。”
下了车，莫一言径直往前走，唐糖看着他的背影，却读出了落寞。
犹记得儿时她和莫一言玩过家家，她总是他的小妻子，可他却时而是丈夫，时而是孩子，配合着她的出演一人分饰多角，游戏的最后，总是他意犹未尽。
唐糖问他，“你长大以后要是结婚了，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啊？”
她记得当时的莫一言红透了脸，眼中闪着光，不敢直视她也没有回答。那个时候的莫一言，就已经对婚姻抱有期望吧。
尽管嘴上一直说着“没关系”、“早晚而已”、“不关你的事”，可其实他心里是不愿的吧？
“唐小姐！”
一道刺耳的声音迎面而来，唐糖抬头，是江萱，她也刚从车上下来。
怎么老是能遇上她？
江萱叫着唐糖，可脚步却是朝着莫一言而来，直至走到莫一言跟前，“你好，我是安华的法律顾问，很早就听说过莫医生的大名。”
莫一言不想和江萱多作纠缠，“我回国才三个月，江律师从哪儿很早听到我的大名？”一句话就毫不留情地拆穿，让江萱所有的客套话都烂在肚子里。
他哪里不知道江萱已经调查出他和莫晓曼的关系，故意在这套近乎。
江萱一阵尴尬，但好在心理强大，直接跳过这茬，“听闻莫医生的母亲是半世集团的老总，母子同姓，相必莫医生和莫总的母子关系很好吧。”
江萱的明知故问让莫一言瞬间黑了脸，私生子的身份一直都是莫一言最大的禁忌，直至现在，他依然是他父亲不能曝光的秘密。
他相信江萱现在还没有能耐能查出他父亲的身份，可弄清他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却易如反掌。
外人都传半世集团老总莫晓曼年轻时当小三给人生了孩子，可到现在也没有透露过孩子爹是谁，情夫保护得比孩子都严实。外界有许多猜想，可大都连百分之五十的可信度都难说。只要莫晓曼不予回应，传闻就只是传闻。
江萱对惹恼莫一言的结果很是得意，还以为自己占了上风而沾沾自喜。
这样的戏码莫一言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没能做到免疫，却知如何应对，“既然江律师知道我和我母亲关系好，那江律师应该也能猜到我的一句话也能让安华的生意毁在你手里。”莫一言也不避讳和莫晓曼的关系，顺势再呛一回江萱。
“你……”江萱被戳中了软肋，不敢再放肆。只能将目光转至唐糖，从而找回优越感，“想不到你还有点能耐，刚被方锐甩了又这么快勾搭上了下家！”
唐糖刚哭过的眼睛还肿着，对莫一言的愧疚只增不减，这会江萱的挑衅无疑是给她提供了一个宣泄口，“论勾搭男人的能耐，在你面前我自愧不如，不过眼光比你好点。”
说完唐糖就拉着莫一言的手臂进了住院大楼，不想和江萱过多纠缠浪费时间。所幸江萱识趣顾及到莫一言的存在没有跟上来。
莫一言默默地将手臂从唐糖的手中挣脱开，看着电梯门旁跳动的楼层数字，无言。
等到电梯门开，莫一言作势踏入电梯——
“肉肉！”唐糖突然叫住他。
莫一言回头。
她在心里几番斗争过后终于做出了决定——“我们结婚吧！”
那一刻，莫一言的双眸灿若晨星。
一句“好！”坚定急切，不容唐糖有半点反悔的机会。
唐糖听到莫一言的回答，一阵恍惚。他的迫切像是等待这个回答已久，她的冲动让她变得不像慎重多虑、瞻前顾后的自己。
后悔吗？反正是假结婚也没有什么吧，她一个离过婚一无所有的人还怕失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