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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玉人绾(1 / 1)

门一打开,素帛便扑到了门外站着那人的怀中。那人微微一愣,虽然有些讶异,但还是伸过手臂来,一把搂住她。

“晟!”

素帛压低了嗓子轻轻唤了一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使劲揪住她的衣襟,手指止不住地颤抖着,似乎抖得渐渐失去了力道,面颊一片骇人的死白,整个身子不由地微微战栗着,像是受了极大地惊吓一般。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宁安王府的小王爷赵晟。“素帛,你怎么了!?”见她这么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微微蹙了蹙眉,扳起她的脸与他对视,极力镇定地神色中还是透出了一丝担忧的慌乱:“瞧瞧你,脸色怎的如此难看?”

素帛只是摇头,并不说话,平日里木讷漠然的容颜如今已沾着了霜雨一般的清泪,如同娇艳的梨花在雨中簌簌轻颤,楚楚可怜。

赵晟埋下头,强壮的男性臂膀倏地一紧,将她紧紧圈入怀抱中,契合得犹如生来就该属于那儿。她如今的模样,着实让他心痛,缓缓地以灼热的唇封住她,他吞没她所有的气息,纠缠着她的软热湿润,直吻得她脑中一片空白。

也亏得素帛扫把星之名流传甚远,她家的左邻右舍担心被她给祸及,也都纷纷搬走,敬而远之了,所以,这地方于他二人的私情而言,实在是安全。可到底是没有关门,怕被居心叵测者撞见这私密之事,赵晟只能浅尝辄止,松开她的唇,回转身用脚将门给掩上,抱了她坐到椅子上。

“听说你那一日半夜里去宁安河边祭拜你娘?”亲昵的亲昵之后,素帛仍旧是恍恍惚惚的,这和她平日里的模样实在是相差很大,赵晟的眉头不由越蹙越深,蹲下身子,双手疼惜地拂过她低垂的面容:“我不是说过么,那日你不可出家门,你怎的不听我的话?”

“晟,我看到鬼了,真的是鬼!”素帛仿佛瞬间想起了什么,惊惶地伸手紧紧抱住赵晟的脖子,仿佛唯有感觉到了他的温暖,她那紊乱的心才能稍稍安定下来。可是,不过片刻,她的眼便又明显地惊慌起来,怯怯地在赵晟怀中缩成一团,带着点草木皆兵的骇然:“晟,我很害怕,我总感觉,这屋子里有一个看不见的什么东西,来来回回地盯着我——”

“不要胡思乱想!”赵晟的语气突然严厉了些,带着点沙哑地低低斥了一声,惊得素帛缩回手去,不解地看着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从衣襟内摸出那半块拴上了红线的玉玦,替素帛束在颈间,甚为肃穆地叮咛嘱咐:“把这个带在身上,绝对绝对不能取下来!”

伸手抚摸这颈间那半块冰凉的玉玦,素帛苍白的脸迅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似乎感到有些羞窘不安,呐呐地,好半晌才羞涩并着试探地出声询问:“晟,你是真的想要娶我么?”

“你不信我?”他扬起眉,微微含笑,粗糙的掌中是她纤细的手,缠绵契合,难分难舍,指尖爱怜地一寸寸熨帖着她的掌心,眸光在微笑,那暗哑低沉的声线,轻缓温柔如一脉清泉,熨帖着淌过她的心田。

“其实,你真的不必——”素帛垂下头去,一颗泪珠痒痒地划过心扉,婉转而冰凉,似冬日的冰晶,还未陨落便已融化殆尽,明明是无形无色,却狠狠地刺入胸口最柔软的地方,磨蚀一般带来浅浅的痛楚,心底的酸涩潮水也随之奔涌而出,噬咬着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涩得连视线也有些微模糊起来。“我自知身份低贱,只要能在你身边,哪怕是做妾,也——”

“别说这样的傻话!”赵晟再次打断了她的低语,紧拥她的力道突然加大,如同一个蚕茧,将她整个人包裹其间,排拒了外界所有的纷繁喧闹。这是只属于他们的世界,没有奢华,只有静谧下的心意相通:“我说过要娶你为妻,不是做妾!”

赵晟这话无疑是说的斩钉截铁,可听在素帛的耳中,却是五味杂陈。

其实,她心知肚明,以她的出身和名声,哪怕是要想入宁安王府为妾,那也简直是异想天开。早前,她也曾想过让他带着她远离此处,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过新的生活。可是,他不是平凡人,而是宁安王府的世子,皇族血脉,身份尊贵,又怎能将一切责任抛诸脑后,就此一走了之?再者,那要嫁给他的女子乃是位高权重的右丞相的千金,若是有什么闪失,受连累的不只是他,还有整个宁安王府。

或许,他终究是她只能远远凝望的男子,能有这么多的交集,便就该要满足了吧?

她还奢求什么?

他的每一分气息都在耳际辗转着,将她心底的苦涩也不知不觉地催逼了出来。“我怎么有资格做你的妻?”素帛伸手去抚触他轮廓深邃的五官,语出轻柔,心中明明涌去无限感慨,却又不得不硬生生地忽略,化作无法忽视的隐痛:“你是宁安王府的小王爷,而我,不仅是个扫把星,还早已不是完璧——”

若要说她这一生有什么遗憾,那么,便是没能将自己完完全全清清白白地交予自己最倾慕的这个男子。

众人只听到那算命的断言她是天煞孤星,便就将她娘的自尽与她继父的猝死都归结到了她的身上,可是谁又真的知道,自从她的娘死去之后,她竟已是沦为了继父掌中的玩物,被肆意地侮辱强暴,痛不欲生,无处申诉?!这样的折磨一直持续到继父猝死,不,或许,不管日后的多少年,她或许都忘怀不了曾经的伤害与疼痛。

她没能像别的女子那般,在风平浪静中成长待嫁,等着良人来迎娶。又或者,彼此没有相遇,那么,她的人生会不会多一些平静?犹记得那个午后,她去宁安王府为宁安王妃送炒货,若没有遇上策马归来的赵晟,那么,一切是否会有不同?

被狂的骏马险些踩到的她,手中的炒货瓮被摔碎,瓜子杏仁花生散落了一地,那一刻,她窘迫难安,趴在地上,只觉得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的热闹,越是慌乱越是无法收拾残局。那一刻,那颀长而挺拔的身躯蹲了下来,适时伸出手替她捡拾散落满地的东西,那般修长却也温柔,恰恰不偏不倚碰到了她的手。她抬起眼来,望见一个如春风一般和蔼温暖的男子,从此万劫不复。

上天,是否一生都在捉弄着碌碌无为的凡人?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自己已非完璧之身的事,赵晟眼眸微微一黯,斯文儒雅的脸愈来愈铁青,下颚紧绷得像是要碎裂了。

与他结识之初,她虽然刻意冷漠,可却处处显出单纯与隐忍,并不痴心妄想,也未曾借故向他讨要过任何的财物。相识得久了,她性子你那么美好的东西便越的令他着迷,直到她与他有了夫妻之实——

他自然知道她初次承欢,没有落红,自然并非完璧之身。那时,他也曾有过怀疑,只担心自己喜欢上的是个水性杨花的浪荡女子,虽没有质问,也没有斥责,可免不了也对她渐渐疏远了。

许是有半年,他不曾再理会她,而她,既不曾上门哭闹,也不曾再主动来找他,若不是他半夜里偶然途径宁安河畔,现她穿着一身嫁衣,一边焚烧着锡箔元宝,一边恍恍惚惚喃喃自语,他永远不会知道事实的真相。

她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呼天抢地,她只是静静地承受,也静静得用自身的坚韧与命数抗衡!

是不是真的如此,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一个过客,而在她眼中,他却已是她生命中最温暖的全部?

她不敢奢求嫁予自己心仪的良人,殊不知,那一瞬,他已是下定决心,定要做这个女子的良人。

“素帛,你记住,我要娶你为妻,和你是不是完璧没有关系!”苦笑着长叹一口气,他伸手扳过她的身子,直视着她的眼,字字坦诚,句句真心:“你继父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你不用将这个包袱一直背在身上,我说过话,每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决不会食言!”

赵晟的抚慰虽然奏了些效,但素帛的身体却仍旧止不住颤抖。话虽如此,但世事真的会皆如人愿么?

“可是,京师嫁过来的那位小姐,不是还有几日便要到宁安城了么?”自语般的呢喃,轻得不具重量,那一瞬,她咬着下唇,胸口泛疼,忐忑不安的感觉像是浪潮般慢慢涌上来,只觉得心口空荡荡的,就像最宝贵的东西,即将被人夺走般,惴惴地难受。

眉间青筋隐隐地跳动了几下,赵晟微微眯了眯眼,伸手拍了拍她苍白的俏脸,眼眸深黝不可捉摸,眸光有如星火,辗转闪烁,语调却已是瞬间冷绝:“她自来,我有办法让她回去!”

“你的办法真的行得通么?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抓住赵晟的手贴在颊边,素帛仍旧惴惴不安,红唇微微地颤抖,双眸中满是不安:“晟,我现在心里乱得很……”

隐隐感觉到了她颤抖的身子,赵晟打断她的话,倏地将她拥得更紧,看似平淡的语气揉入了一抹绝然:“你要相信我!”见她有些迟疑地点头之后,他才将脸凑近了些,贴着她的额头,一缕笑意缓缓地从眼底透出来,伸手去揽她,将脸靠在她的颈侧,呼吸徐缓而热烫,压低了声音轻轻叹惋:“素帛,几日不见,我很想你……”

他靠得那么近,近到甚至能闻到他温暖的气息,感觉到他的喘息愈来愈急促混浊,仿佛是已经明白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了,素帛的脸一下便就染上了薄绯。“别,别——”她羞涩地企图推拒,可却已被他沿着颈侧往耳根吮吻而去,感觉那热力随着他碰触的地方蔓延得很厉害,只能阖上眼,微微蹙起眉头,浅浅地喘息着。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

她体内有着炽烈的火焰在焚烧,而体外有他炙热的体温一寸一寸地熨烫着,让她无处可逃。

“别怕,我只是想抱抱你!”吻到了耳根处,赵晟低低地一笑,在她耳边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得吓人。

话虽这么说,可他根本已是难以自持,抱了她起身便上了床榻。

当下里,绯色旖旎,暖香融融,施绫被,解绸裙,除素衫,去罗袜,情来不自禁,玉楼冰簟鸳鸯锦。

屋内一片春光旖旎,床榻之上的两只交颈鸳鸯极尽缠绵之能事,虽然床帐隐隐,看不真切,可窗外的两个不之客却是着实面面相觑,尴尬无比地大眼瞪小眼。

千色率先将头给扭开,可那屋内传出的莺声燕语情情切切,不绝于耳,比魔障更令她思绪紊乱。细细想想,似乎扭开头已经不是避嫌的最好方法了,她后退了一小步,寻思着是不是该就此离去,却见青玄直勾勾地盯着那屋内,压低了声音嘟哝:“躲在这里偷看,似乎是有点不太厚道呢。”

她稍稍蹙起眉,隐隐也知道年轻的男子于这些事上头特别有兴致,如今窥见这等鸳鸯戏水,自然会有些无法把持的。“照你的意思,难不成是要敲门进去,正大光明的看么?”不知怎么的,她竟是一时起了玩心,敛了自身的不自在,语出调侃地轻轻仍过一句话去,却见青玄的俊脸一时之间红了个通透。“咳咳,不是。”青玄垂下眼来,被千色这么一番戏谑,自是不太自在,可心里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口一口地噬咬着,痒痒的,怎么也挠不到。其实,如今别人吃着他看着,真是碜得慌,他实在很有冲动提点建议——

长夜漫漫,若师父愿意,不如也同青玄一起效仿一番那风流鸳鸯的形状……

当然,这话,他最多只能在心里暗暗想想。那风流缠绵之事,梦里肖想一番倒也没什么,可若是真的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实在是大逆不道,说不定师父听完便就恼羞成怒,真的会一掌劈了他!

若说被一掌劈了,他也是心甘情愿,却只担心师父又要离开。

不自觉地往窗内瞥了一眼,却见那床榻如同湖面上的一叶扁舟,悠悠的吱吱呀呀摇晃着,一只小巧的莲足被架高,时不时地撩撩床帐,却又仿似是撩在他的五脏六腑上,灼灼地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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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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