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蓝色的天空阴沉沉的,一口气下了整夜的雪。
正午时分李道宗要给女儿摆宴接风,举行入族大礼。所以天刚蒙蒙亮京令就把小姐唤了起来。
李渡什揉揉惺忪的睡眼,抬头一看窗外白茫茫一片,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下床时她感觉小腿肚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想到今日父亲要大摆宴席昭告天下,多少有些紧张。
“小姐今天想戴哪个珠花?”京令笑着在铜镜前为她梳妆。
她扫了眼梳妆台上的首饰盒:“素净些便好。”
京喜从衣柜里拿出几件衬体的衣裳在小姐背后比划着,手中各式色彩缤纷的衣裙和小姐的白寝衣形成鲜明对比。
李渡什正旁若无人的思考着什么:“疼!”睫毛微微颤动,眉间因为疼痛拧出一个细微的纹路,原来是京喜转身时手指甲无意间勾住了她的发梢。
京喜把手中的衣服往桌上一放,吓的赶忙跪下:“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
李渡什本就心情不好,这会儿愈加烦躁,眼神凛冽的斥责:“你就不能小心点儿?整天毛毛躁躁的!”等了一会,压住怒气又说:“起来吧。”
“谢谢小姐!”京喜心里一阵忐忑,这富贵人家的主子果然不好伺候,不知道自己跟着眼前的主子到底是福是祸。
晌午刚到,李渡什和父亲一起走进前厅,查看宴席准备的如何。久违的阳光柔和的洒在她身上,清丽的脸庞笑容满面,嘴角两个小巧的酒窝若隐若现,真是能把人醉死。
厅内的摆设既陌生又熟悉,院内两颗高大的梧桐树上挂着的红绸带一直连到大门口。再一看,门口已经有宾客到来。
“恭喜李大人寻得爱女!”
“是啊,李大人晚年有福啊!”
“各位大人快请进!”李道宗满脸堆笑的应着,墨色长袍随着喜气洋洋的表情一摆一动,不多的白发让人觉出几分沧桑。
“魏王到……”
门童一声高喊,人群的目光全部集中到门口来,李道宗赶紧上前:“不知魏王驾到,老夫有失远迎!”
侍者掀开轿帘,李泰两步下轿:“恭喜李大人!”
众人谈笑间,李道宗走到堂前端起酒杯,道:“时隔十年,李某终于寻得爱女,今日特设此宴作为小女的入族大礼,感谢各位大驾光临!”说着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有好事者探起头四下看看,便问:“李大人的爱女何在?”
李景恒上前对那人道:“小妹稍后就到,来来来,我先替她敬大家一杯!”
说话间,一个长发娟娟的紫衣女子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她轻扯嘴角,露出一抹纯净甜美的笑,稍稍欠身:“李渡什拜见各位大人。”
只见她穿过众人走到堂前,一路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萦绕在众人鼻尖,一袭浅紫色衣衫让她看起来像是不近人烟的仙子,又像是一道缥缈的紫光从天而降。屋内陡然安静下来,所有眼睛都随着她的身姿移动。
李泰直直的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忽的想起天星庵遇刺那夜,压制不住内心喷薄而出的喜悦。
默了片刻,李渡什耳边传来一个温润如玉的嗓音:“恭喜姑娘平安归来,不知姑娘可还记得本王?”
李渡什一回身,那男人俊朗如画,远山眉下如乌木的明眸熠熠生辉,竟然是李泰!
她犹如打翻了五味瓶,想来以前在侯府也未接触过,便从容的俯身行礼,浅笑道:“渡什见过魏王殿下。”
“那日匆匆一别,没想到今日又见面了,原来你是李大人的女儿……”他唇角上扬,声线柔和却透露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李道宗闻声,微胖的身躯穿过左右圆桌走了过来:“魏王可曾认识小女?”
李渡什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心脏咚咚的跳起来,不知天星庵那夜该怎么解释才好。
魏王不等她反应,当即脱口而出:“有过一面之缘。”
她只觉绵风刺骨,冰冷的双眸硬挤出微微暖意:“魏王能来是渡什的荣幸,我敬殿下一杯!”
李渡什接过丫鬟递来的酒盅,又拿起酒壶,垂下眼帘亲自倒满。手上动作很快慢了下来直至停住,微笑着看向李泰:“殿下请用。”
李泰一撩袖子接过酒盅,整杯下肚:“谢姑娘!”
几日后——
进了腊月,天是越来越冷了,前几天还能见上零星绿意,现在是彻底看不到了。
江央拿进一袋炭火,往屋子正中的火炉里添了添,李渡什正冷的发抖,眼见又加了燃料,立马拿起书卷坐在了炉子旁边。
“这大冷天的那俩个丫头不在姑娘身边候着,不知跑哪儿去了。”江央添完炭火,无奈的嘟囔。
“刚到长安她们就和我说想去逛街,今天得空,我便让她们去了。”李渡什眉目含笑地打开书卷,映着炭火的笑颜更加明艳。
“姑娘怕是这天底下最由着丫鬟的主子了。”江央笑笑,起身去拿火筷。
李渡什身子一倾给她让开地方,一不小心把书卷跌进烧得正旺的火炉内:“哎呀!我的书……”
江央拿起火筷猛地把书卷夹到地上,李渡什赶紧上前啪啪踩着书上的火苗。
“姑娘,小心!”
话音刚落,一个跳动的火星就飞在了李渡什脸上。
“啊!”
李渡什下意识的捂住双眼,疼的倒在江央怀里,脸色泛白,嘴唇也慢慢褪下红润:“我的脸好疼啊……”
江央顾不得任何,抱起她就跑出门去:“来人!快来人!”
李道宗听说女儿被烫伤,火急火燎的往李渡什房里赶来:“景恒,方才郎中看过说会留疤,我信不过那郎中的医术,你赶紧去宫里请胡太医来!”
“是!父亲。”
李景恒去马厩骑上赤云就往皇宫去,马儿一路疾驰,把路上的商贩行人吓的纷纷后退。
过了不久,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胡太医来了。
胡太医到李渡什床前一番诊治,叹了口气说:“李大人,令爱脸上怕是会留下一个小小印记。”
“这……渡什是女儿家,胡太医可否再想想办法!”李道宗说完,忧心忡忡的看向床上的爱女。
胡太医收拾起药箱,摇摇头:“待我开些有益肌肤的汤药,早晚两次每日服下,或许能有所消减。”
李道宗满眼心疼,面带遗憾:“哎……有劳胡太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