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之内,醉翁看着太祖的遗诏,释然笑道:“原来,父皇当年是想要直接传位给澈儿。”
萧澈沉声道:“皇爷爷并非要传位给孩儿,或许,他是不确定您是否还在人世。”
那冷淡的声音犹如寒霜,冬风刮过营帐,场间的气氛也骤然冷了下来。
众人心知肚明,梁太祖一朝开国之帝竟然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生生囚禁饿死在宫中,太祖不知昭明太子的生死也再正常不过。
亲生父子、兄弟相残,这些皇室的丑闻令人唏嘘不已的同时,也让人汗毛倒竖。
或许将来改朝换代之时,那些道德楷模会站出来对如今的梁帝指指点点,不过此时却没有一人敢提道当年之事的真相。
荀澍心道:昭明太子虽然有经天纬地之才,却缺少了一点谋略和狠心。即便今日化身为醉翁,在荀澍看来也并不适合坐上皇位。
醉翁布局多年,离开跻身保命的边陲小国,只为了救他妻子一人而让萧澈也陷入险境。荀澍不知道该说他重情重义还是说他太过于心慈手软了,多年来他也未真正做出夺回皇位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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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翁把诏书还给萧澈,“这么多年,我其实还是无法下这个狠心。梁帝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每次我想要夺位之时,总是会想到他小时候的样子。”
醉翁无奈叹息道:“之后的路还是交给你走了。”
醉翁的言语之间有一股万物如死灰的寂灭感,大概是因为邵阳郡主与世长辞,醉翁也就此不恋尘世了。
萧澈有些忧心道:“父亲,你接下来要去何处啊?”
醉翁道:“世间再无昭明,我会就此醉卧天地间,不忧人间事了。”
荀澍其实并没有对梁帝有那么深的仇恨,能做得了天下之主的人,手上不可能会不沾染无辜之人的鲜血。醉翁同样没有错,只不过,他生在了帝王之家。
醉翁虽然无心争权却还是叮嘱萧澈道:“此去蜀中,要将灾民的问题好好解决,同时,也要收买人心,以备日后之用。另外,邵阳郡主离世的事只有你们知道,千万不要传到云南王耳中,我怕他知道事情始末,会以此为由起兵叛乱。”
荀澍心道:原来昭明太子也并非不懂得权谋,只不过不想用罢了。
萧澈惊讶道:“你是说舅父他会……叛乱?”
醉翁颔首:“他早就有反叛之心,密阁在多年之前曾经发现他与南楚君王多有往来,他和你母亲的性格大相径庭。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
醉翁握着萧澈的双肩道:“澈儿,善良需要锋芒。不要像我一样,连自己的小家都保不住。可惜,我终究是个懦夫,所有的锋芒也都被磨平了。”说着,他看了一眼一直没有插话的荀澍。
醉翁笑道:“小丫头,密阁的事你还是要给梁帝一个交代,不然他会对你起疑心的。”
荀澍眉眼弯弯:“父亲自有安排,醉翁大人不必忧心了。本将军也会替你照顾好你儿子的。”
醉翁也眉开眼笑道:“下次见面记得叫师父。”
荀澍道:“下次再说。”
不论人世间如何风云变幻,太阳始终会从东方升起,醉翁就此退隐,而荀澍一行人则会继续深入蜀中,解决万民之苦。
袁吉心事重重地骑上马,他那晚派遣身旁的两个近卫去听墙角,不料真的听到了些难以置信的事。
一个近卫被不知什么人抓住,另一个前来告诉他消息之时也是奄奄一息,最终他只说出了“昭明太子”四字之后就断气了。
今日,他在天未明的时候出帐,发现他所在的营帐附近出现了许多他并不熟悉的兵士。
萧泽将一把长刀往肩上一抗,大喇喇地走到袁吉身前,“袁世子,昨日你鬼鬼祟祟地派人到郡主帐前是想要干什么?”
袁吉一推二五六道:“他们不是我的人。”
萧泽道:“我可是故意留了个活口让他找他的主人禀报,你猜那个人跑到谁的帐篷里了?”
袁吉连忙道:“说不定那人也是为了栽赃陷害才跑到我这里的,我确实没有见过那人,而且,他还什么都没说就死了。”
萧泽一扬大刀,落在他面前,“我料你也没这个胆子!”
萧澈见萧泽又在吓唬袁吉,他过来唱起了红脸,“袁世子不必如此谨小慎微,不过去偷听副统领的营帐总归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
荀澍道:“好了,马上整兵待命,入瞿唐关!”
云起营纪律严明,很快便陈兵瞿唐关外。瞿唐关守将被这浩浩荡荡的气势吓了一跳。
云起营不像是来援助瞿唐关的,反而像是来攻打此地的。荀澍得到线报说瞿唐关守将曾经阻止流民出关,因此她想要故意教训一下这位为官不仁的酒囊饭袋。
守将扶了扶官帽,“瑞宁郡主,您这是要攻打瞿唐关吗?”
荀澍:“本郡主奉陛下之命,”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蜀地百姓易子而食,饿殍遍地,一路上,祖籍在蜀地的兵士们早就都涕泪纵横。
萧泽愤怒地一把抓住守将胸甲,那守将个子不高,整整比萧泽矮了一头。
萧泽怒气上涌,将他提得险些要离开地面了。
守将连忙求饶道:“大人快放手,封锁城门并非末将之意,而是……”
荀澍冷道:“什么人?”
萧澈看着守将的眼神快掉出冰碴儿了,让后者慌不择言、磕磕绊绊地道:“是蜀中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