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夏朗剧烈的咳嗽声,让纪无尘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看到夏朗突然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捂住了嘴巴,开始咳嗽,那样子,似乎要被肺都要咳出来了。
纪无尘手比脑子快,不知道为什么手中已经递过去了一杯水。
夏朗不顾自己还咳得厉害,连忙想要接过,却差点手一抖,没有拿住那杯子。
“你怎么了?”纪无尘问。
“没.......咳.......咳.......没什么......”夏朗说:“我......我......只是呛到了而已。”
夏朗刚刚扔下的勺子上还沾着一些豆腐脑,一看就知道他刚刚吃了什么。
纪无尘看了一眼,发现那豆腐脑里竟然飘着一指厚的辣油,微微皱眉。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辣油水平,只可能是有人起了小心思......
夏朗的风评并不好,千年之前的事情知道的人少不代表没人知道,没想到千年之后夏朗没有受到什么惩罚,反而摇身一变变成了救世恩人,还大摇大摆的住进了上清殿——有人不满意了吧。
只是那不满意之人不敢正面反抗,就用了这么些下作的手段。
纪无尘是极其反感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的,但是因为是夏朗,他却也不想夏朗太追究他们的责任,毕竟夏朗一出手,可能就没了轻重......
“这辣油本来就很辣,你下次小心点。”
夏朗听着这句话,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被粉碎。
师尊话里这么强的袒护意味,他听懂了,因为师尊以前都是这样袒护他的。
千年过去了,师尊已经不是他的师尊了......
夏朗心里一冷,但是面上却抬起头,微微一笑:“是我好久没吃了。”
纪无尘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夏朗这样的笑容,心里竟然骤然一缩,竟然有了几分心疼的感觉。
——不,你不能再对他心软了。
千年之前,他已经为夏朗破过一次例了——所有长老都提议要直接杀掉夏朗,最后他定住压力,把夏朗送进了清陵塔,即使这也仅仅有一线生机,但是总是比没有好,不是吗?
纪无尘淡淡道:“以后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会陪你一起吃饭的。”这是他承诺过的,他也不想违约。
“好,”夏朗笑着说:“谢谢师尊。”
“不客气。”
他们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需要说谢谢和不客气的关系?
夏朗眼中神『色』悲凉,而后又自嘲的笑笑。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把清陵池秘境毁掉,把魔神蛮尤放出来。
虽然他对不起整个修真界,但是他有比天下苍生更加想要珍视的东西........
至于天下苍生,那他就把自己赔给他们吧……
夏朗吃过饭之后,纪无尘问他:“你有什么想让我做的事情吗?”
既然定了十五天的约定,以纪无尘的『性』格,不管心里愿不愿意,都会尽职尽责的完成。
夏朗想了一下:“我想去锻一把剑可以吗?我之前的剑......不知道去了哪里。”
纪无尘说:“你要剑,可以去黩武阁里挑一把顺手的。”
黩武阁里面珍藏的宝剑就是清陵池毁灭之后,四散而出的上古宝剑,上清派把他们收集起来,汇总在了黩武阁。
“可是,”夏朗摇摇头说:“我就是想自己锻一把,然后让师尊给我授剑,可以吗?”
纪无尘眼里浮现出了一丝『迷』『惑』,夏朗怎么会提这么奇怪的要求?
他不是已经经过了授剑大典了吗?
但是他也不是多问是非的人:“行。”
锻剑阁一般只有授剑大典的时候才会打开,平常都是封闭的,纪无尘吩咐下去,弟子们也废了一些功夫才把铸剑阁打扫干净,而当他们知道这铸剑阁只是给那个从清陵塔里面出来的罪人闹着玩的时候,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是的,罪人。
一/夜之间,夏朗的“丰功伟绩”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就连上清派大门口洒扫的老头都能细数出夏朗的几条罪状。
罪状一:肆意妄为,孤高自负,在当掌门首徒的时候不但没有尽到一点掌门首徒该尽的责任,反而天天呆在上清山上不出来,很多迎来送往之事都是孟师兄帮忙做的,他还嘲讽孟师兄,可见此人脸皮之厚。
罪状二:毁掉了清陵池秘境,甚至把里面封印千年的魔神放了出来!虽然很少有人知道魔神被封印在清陵池,但是很多人却记得千年之前,魔族无首,根本不敢造次,而现在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这个人把魔神放了出来!
罪状三:杀掉了东陵王七皇子,作为凡世皇室,东陵王在这个时候并没有独善其身,而是选择站出来和修真界共同进退,修真宝物和钱财流水一样的送,让那些眼高于顶的修真弟子都对这个凡人产生了不少好感,七皇子是东陵王室唯一一个具有仙根之人,听说还是个天才!就这样被夏朗杀掉了!
听说之前这人就是个孤儿,被掌门捡回来,才有了容身之地,还给了他尊贵的掌门首徒地位,而如今却恩将仇报,简直猪狗不如!
看看,大战临头,这人居然还任『性』妄为,让掌门带着他来打什么剑?
纪无尘带着夏朗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旁边弟子不善的目光,他知道,夏朗一定感觉到了。
夏朗也感觉到了一双双不善的目光,不过他并不在意,反而是饶有趣味的看了他们一眼。
千年时光转瞬而逝,就连铸剑阁的弟子都换了一套。
他还没有来得及感慨,就看到纪无尘挡在了他们面前。
夏朗刚刚还有点兴致勃勃的表情,立刻僵住了。
“他们不懂事,”纪无尘转身挡住夏朗看向弟子们的视线,一边跟夏朗说:“你不要和他们动手。”
夏朗根本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我......我跟他们动手?”
为什么师尊会这么想?他的『性』格师尊还不知道吗?他除了灭掉那九阶魔兽,什么时候动用过他的能力?
他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语气里充满了不敢置信,还有一丝手上:“师尊,你觉得,我会跟他们动手?”
也许是夏朗的目光太过受伤,纪无尘有点不自然的移过了目光:“我只是说说罢了。”
夏朗觉得啼笑皆非:“我要是真的想动手,这里有人拦得住我吗?”他说话间就直接扬手而出:“如果我想——”
纪无尘下意识的就是对掌反击,但是没想到的是,夏朗直接被他『逼』着连退几步,嘴角甚至流出了一丝鲜血。
纪无尘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手心。
刚刚对掌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夏朗根本没有用力。
他抬起头的时候,夏朗已经在原地站稳了,抹去了嘴角的血渍。
他的眼中浮现悲哀的神『色』,嘴角却是笑着的:“是我不对,我就只是想吓吓他们呢,对不起,师尊。”
他说着慢慢的转过身,走进了铸剑阁,只给纪无尘留下了一个侧脸,也留下了自己最后的坚强。
清陵塔里暗无天日的一千年之后,他曾经以为他已经无坚不摧,却忘了,还有一个人能这样轻易的让他觉得委屈。
因为那是他爱的人......他的不信任与猜忌,是世上最伤人的武器,刺的夏朗鲜血淋漓,却又无声无息。
也许,他当年就应该直接死去......
纪无尘看着夏朗最后离去的那个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很想不顾一切的上去抱住他......就像夏朗小的时候一样。
他知道,夏朗一定是委屈了。
夏朗小的时候要是受到一点小小的委屈,他就会大吵大闹,哭的撕心裂肺要求纪无尘补偿他,这个时候其实纪无尘虽然头疼,但是心里还是清楚夏朗其实只是在撒娇罢了,反而是夏朗真的有大的委屈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说,只会一个人默默的藏在心里,就像那粥一样,纪无尘不发现,他永远也不会说。
那些记忆,他以为他早就不记得了.......
铸剑阁里面有成百上千个剑炉,在铸剑大典上面全部开启的时候,显得是那么的壮观,但是现在仅仅开了一个剑炉,炉子里小小的火焰跳动着,在整个大殿看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夏朗却没有在意,而是认真的准备起材料来。
纪无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旁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还记得怎么锻剑吗?”
锻剑并不是夏朗主要学的东西,仅仅是在铸剑大典之前突击了一下罢了,现在一千年过去了,纪无尘怀疑夏朗已经忘光了。
“记得,”夏朗正在挑选着适合的铁原石,神情专注而认真:“我在清陵塔里没有事情干的时候,只能把以前的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现在我连我三岁的时候『尿』裤子都记得呢......哈哈......哈.......哈哈。”
清陵塔里千年好无聊啊,他不会渴不会饿,却没有办法和人说话,过度的寂静差点要把他『逼』疯了,他只能靠和自己说话,让他不至于精神失常,他很庆幸,那个时候他还有那些记忆能支撑他。
纪无尘并没有笑,夏朗似乎发现自己讲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连忙干笑了两声转换了一下话题:“师尊先出去吧,我锻好了之后再让你帮我授剑就行。”
夏朗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一个非常贴心的弟子,纪无尘无话可说,他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夏朗不再理他,而是俯身去寻找一块合适的石头。
他挑的那么仔细,仿佛那不是普普通通的铁矿石,而是将要新婚的新娘陪嫁的雪纱。
夏朗仔仔细细的挑出了几块最好的铁矿石,放入炉子内,然后开始打造。
铸剑,需要的是一股精气神,无论修为高低,都崇尚着用自己原本的力气,一下一下的击中原石,这样铸出来的剑,才能蕴含/住主人的剑意。
夏朗虽然修为无人能及,但是身体很弱,用尽全力砸了十几下之后,就要停下来大口喘一口气。
他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站在一边的纪无尘才发现,夏朗的手腕上骨节突出,一点肉都没有,就像是骨头外面包了层皮。
他才发现,夏朗居然这么瘦了。
夏朗每隔十几下就要休息一下,就这样从中午打造到了傍晚,才堪堪打造出了一个雏形。纪无尘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并没有想上去帮忙的意思。
现在需要的就是,把火焰的温度升上来,让剑在炉子里好好锻造了。
夏朗掏出火石,点燃了下面的木炭,想给炉子升一下温度。
木炭刚刚点燃,就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响,夏朗奇怪道:“咦,这是什么声——”
他话音未落,整个炉子突然一下子爆发出了巨/大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