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朗再次睁眼的时候, 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还能睁开眼睛。
面前是一个华丽的厢房,屋里熊熊的烧着炭火,暖和的让夏朗甚至觉得有点发汗。
他俯身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 发现已经被人妥善的包扎了。
身上冻伤的部分已经被仔仔细细的涂上了冻疮膏, 就连凌『乱』的头发也被人好好打理了,柔顺的披在床上。
和他之前在天牢的条件比, 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系统说。
夏朗应了一声, 并没有太大反应。
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罢了, 萧怀予对他的好感度和萧韶差不多, 他就不信, 萧怀予会为了他去闯天牢。
而他现在能安安稳稳的出现在东宫里,夏朗不相信, 那背后没有萧韶的影子。
不过就是萧韶做的另外一场戏罢了,夏朗心知肚明, 却也没有太多的反应,然后又继续睡了过去。
既来之则安之,他倒要看看萧韶和萧怀予到底在筹划着什么把戏!
而且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大杀器——他已经恢复了卿玉的记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夏朗一睁眼, 就看到一个人坐在床头。
那人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关切的看着他:“醒了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夏朗定睛一看眼前的人:“太子殿下?”
他是出现幻觉了吗?
为什么太子殿下会在这里?
“对,是我,”萧怀予眼中的关切不似作假:“饿不饿?要不要我下人给你做点吃的?”
他不是在天牢吗?为什么面前会是太子陛下?夏朗一瞬间懵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太子殿下难道是您救了我?”
萧怀予的表情一僵, 然后马上又恢复了笑意:“对, 是我, 父皇以为你死了,把你丢在了『乱』葬岗,我恰巧经过,然后把你救了回来。”
骗鬼呢!你一介太子怎么可能没事经过什么『乱』葬岗!
夏朗内心吐槽,但是面上还是装作一副感激零涕的样子:“谢谢太子!”
末了,他又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太子,那个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吗?有没有一个比我高一个头左右的黑衣人,也倒在那里?”
萧怀予的笑容有些僵硬:“没有,我知道看到你一个。”
然后他看到夏朗眼中希冀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了:“好臣谢谢太子。”
果然,陈玖还是没有救回来吗
萧怀予知道陈玖想的是谁,他没有想到,夏朗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问那人的伤势,心里冷笑一声,就凭这那人,他也配?
看着夏朗黯然神伤的样子,萧怀予只觉得心里升起了一股妒意。
陈玖那个废物草包凭什么?
父皇又凭什么?
他们都对你不好,只有我对你是好的啊
我好不容易才想到了办法保你一命。
等父亲醒过来,你就待在我身边,我会带着你慢慢养好身体,然后,我娶你为太子妃好不好?
你不要去看父皇啦,父皇有父亲啦,他不会喜欢你的。
你也不要去想那个『乱』臣贼子啦,他这么冷的天被抛在了『乱』坟岗,早就救不活了啊。
只看着我吧,阿朗,只对我『露』出笑容吧,
“你就在这里养伤吧,”萧怀予亲手端来一碗汤『药』,喂夏朗喝下:“没关系,父皇不会找到这里的,你是安全的。”
“这里是哪里?”夏朗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条件:“我可以出去看看吗?”
萧怀予手上的勺子不知怎么敲在了碗边,发出清脆的声音,他险些拿不稳碗,只好先放下,温柔的笑着对夏朗说:“这里是我的一处别院,你当然可以出去,只不过你现在身体还不好,最好还是躺在房里多休息。”
他击了两次掌,两个宫女无声无息的出现,冲着萧怀予喊了一声:“见过太子。”
“这是你们的新主子。”萧怀予指了指夏朗,说。
“见过主子。”两个宫女对夏朗俯首行礼,一点没有对夏朗的身份表示好奇,也没有一个额外的眼神,一看就知道是好好训练过的。
“以后你有需要,就叫这两个宫女就好,”萧怀予顺了顺夏朗的长发:“你可以给她们赐一个名字。”
说道赐名的事情,夏朗一下就想起了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小厮,旺喜和旺财。
旺财不知去向,而旺喜也生死不明。
现在的夏朗依旧感觉天牢的一切像是一场梦一样,要不是胸前一呼吸就疼的伤口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夏朗甚至有些恍惚自己是躺在自己的府邸里面,而萧韶,还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在他对面的树枝上,含笑望着他。
不,别想他了,夏朗摇了摇头,想摒弃自己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但是还是猝不及防的『露』出了一个黯然神伤的表情。
萧怀予看见夏朗的表情,以为夏朗又想到了萧韶,眼神黯了黯:“夏大人不用想其他的,父皇他”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说:“罢了,你不要想他了。”
他当时是跟萧韶说了要做一场戏,但是他没有想到,萧韶会真的伤了夏朗,还伤的那么重。
“我没有想皇上,”夏朗勉力靠在了床头,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我那个没有消息的小厮旺财,到底怎么样了”
萧怀予『摸』着夏朗头发的手指一怔,夏朗觉得这个动作太过亲密了,轻轻的把自己的头发拢了起来,那触感极好的发丝从萧怀予手中划过,什么都没有留下:“你要是想见他,我去替你寻。”
他虽然还比不上萧韶,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也有了自己的势力,这种能讨夏朗开心的小事,他还是愿意做的。
夏朗绽开了醒来后第一个带了几分真心的笑容:“谢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大恩,臣没齿难忘。”
如果不是他还伤着,他甚至想给萧怀予磕一个头:“从今以后,太子殿下有和吩咐,臣必定赴汤蹈火。”
萧怀予看着夏朗这样感激的样子,半晌轻笑出声。
“我不用什么回报,这是我该做的。”
你是我钦定的未来的枕边人,是要陪我走一生的人啊。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萧怀予似乎忘了,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夏朗精神不是很好,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开始打哈欠,桃花眼里盈满了泪水,看起来尤为可怜,萧怀予不忍心他继续强撑着陪自己聊天,只好说:“你先睡一会吧,我出去处理其他的事情。”
说着,他轻轻走出了房门,然后关上了门。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刚刚脸上温柔的表情全部消失殆尽,一脸严肃的对着刚刚的那两个宫女说:“看好这里,不要让任何人靠近,知道了吗!”
“是。”
“奴婢知道了。”
两个宫女低声应下,她们脚步踏实,竟然都是难得一见的武艺高手!
萧怀予急匆匆的从别院赶到了另一处地方,在那里,纯妃已经等候他多时了,见到他来,眼睛一亮。
“怀予,你都不知道,那个男人简直疯了”纯妃刚想拉过自己的儿子,跟自己吐槽一下萧韶回宫之后疯了一样的几乎砸掉了半个未央宫,然后又让人全部重建的事情,但是却被萧怀予不着痕迹的避开了想要拉住他的手。
“母妃,儿臣还有事,请您快点把人给我,”萧怀予冲着纯妃行了一个非常规矩的礼:“否则您出来太久,也不安全。”
“你——”纯妃简直银牙要咬碎了,但是却无可奈何,只好挥挥手跟底下的人说:“把人带上来!”
萧怀予听到了一阵沉重的锁链声,然后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被几个男人推推搡搡的扯了出来。
纯妃指了指他,面『露』嫌恶之情:“就是他了。”
那旁边的男人强行扯开那人脏兮兮的头发,一张脸『露』了出来。
萧怀予大惊失『色』:“小方子叔叔!”
竟然是父亲身边的小方子!
小方子浑浊的眼睛眯了半天,才看见眼前的人,冲着他『露』出了一个惨淡却有些恐怖的笑意:“太子,好久不见。”
————————————————————————————————————————————————————————————
萧怀予带着小方子回到了别院,他也不知道母妃到底是为什么会囚禁了小方子,小方子也靠在马车的一面,一声不吭。
回去之后,萧怀予找了几个宫人把小方子洗漱了一阵,小方子的头发打『乱』成了解不开的死结,没有办法只能全部剪掉,等萧怀予见到他的时候,只觉得见到了一个垂垂老者,和几年前意气风发甚至敢和卿玉顶嘴的小方子判若两人。
他却不敢问小方子究竟经历了什么,因为那都是她母妃造的孽。
但是小方子却似乎不在意的样子,反而向着萧怀予『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你都长这么大了。”
他被纯妃抓到的时候萧怀予还是个小小少年,现在已经有了青年人的感觉了,小方子很欣慰,萧怀予长得想卿玉,而不是萧韶。
“恩,”萧怀予也一阵恍惚,小方子的出现让他一下子怀念起了当时父亲在的时光,父亲让他练字,自己去处理国事,让小方子监督他,他就跟小方子撒娇,让小方子给他放水
这些事情现在想起来,却恍若隔世。
“那『药』引呢?”小方子也没有什么事情多跟萧怀予废话,他还能苟延残喘到今天的最大动力就是希望能复活卿玉,于是直奔主题:“太子,听说那『药』引在你这里?”
萧怀予垂下眼眸,应了一声:“是,我带你去见那『药』引吧。”
『药』引这个词听起来刺耳的让他浑身难受,但是他却无法反对。
他带着小方子走进去,夏朗躺在床上,安静的睡着,睫『毛』颤动,似乎再做一个不是很美好的梦。
萧怀予点了他的睡『穴』:“小方子叔叔,清吧。”
“太子殿下不比叫我叔叔,”小方子拿过夏朗的手腕,说道:“小的不配。”
他仔细的号了夏朗的脉,然后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
萧怀予的心情随着小方子的表情剧烈的变化着,看到小方子的表情为难:“可是这人不适合做『药』引?”
“不是,”小方子说:“只是这人身体太过虚弱,怕是经历不住这三个月的取血。”
他看了一眼夏朗的面容,嗤笑了一声:“倒是生了一副好颜『色』,只不过,自古红颜多薄命。”
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让他联想起了自己命运多舛的主公,他也半晌没有再说话。
萧怀予听到这个话,心里像是打破了五味瓶一样,晦涩至极:“希望叔叔能不要告诉这人真相就说是为他治病的就行,那要能轻点下就轻点吧。”
“哦?”听到这话,小方子放下夏朗的手腕,慢慢的转身看向萧怀予,眼神浑浊却带着一丝萧怀予有些惧怕的犀利:“你喜欢他?”
“我”萧怀予张了张口,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仿佛怎么说,他都是个混账。
说是的话,那他就是一个将自己的心爱之人的『性』命弃之敝屣的无耻之人。
说不是的话,那他就是一个怜悯救父亲的『药』引而置父亲生死于不顾的不肖之徒。
“罢了,”小方子微微一笑,缓缓拉开夏朗的衣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将身边携带的一根银针扎在了夏朗的手腕上!
血瞬间就流了出来,但是却少得可怜,一滴一滴的往外涌着。
“叔叔——”萧怀予看到这一幕,紧张的失了声:“您这是在干吗!”
“我在找一个『穴』位,”小方子皱眉,他看着夏朗手上一滴一滴往外渗血的地方,眼神却仿佛看到腐肉的苍鹰:“这人之前受过重伤,这正常的血脉已经取不出足够的血了,而如果用那险要的『穴』位,若是那人把握不当的话,这人就要一命呜呼了。”
他迅速的几下点掉了夏朗的『穴』位,让他暂时止了血,看着夏朗手腕上的针孔,摇了摇头。
“不行,我没法给他取血。”
他的武功被纯妃废掉了,早就已经失去了准头,没有办法精准的去找到那『穴』位。
“那去找御医?”萧怀予试探的问道。
“不行,”小方子否认了这个意见:“御医都没有武功,没有办法将气凝聚在针上。”
“我外面的宫人是会武的”
“不行,那取血的人还需要对脉络了解,否则很容易扎到死『穴』。”
“这——”萧怀予犯了难,他虽然会武,但是却对医术一窍不通,普天之下,要去找一个又精通武术又精通医术的人,要多难?
“我来,”就在萧怀予手足无措的时候,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萧怀予和小方子纷纷向门口看去。
萧韶站在那里,没有表情。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夏朗,夏朗安静的睡着,对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察觉,他的手上还有刚刚流出来没有干涸的鲜血,但是萧韶似乎对那血视若无物,只是扫了一眼夏朗的睡容,就移开了视线。
“我既精通医术也会武,我来给他取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