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朗从轿子下面走下来, 一旁的扶轿的宫人连忙退去,给他们十个胆子, 他们也不看一眼面前穿着一身裙装的皇上, 更不敢看一样究竟是谁敢让皇帝穿上裙装的人究竟是谁。
面前的青竹阁被临时改造成了一个喜堂的样子,却不是那种非常精致的礼堂,反而就是民间最普通那种礼堂,外面甚至还挂了些番薯和玉米, 象征着年年有余,顺顺利利。
夏朗穿着一身繁复的礼服, 头顶上的重事让他有些抬不起头来, 他下来简单走了几步, 却差点摔跤, 直接撞上了青竹阁的大门。
门毫无征兆的被推开,夏朗甚至还没有做好准备,就一头栽了进去,他连忙提起裙子稳住自己的脚步, 然后站定。
系统调侃的声音响起
夏朗恶狠狠的说
他提着裙子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卫千亦。
他来这个世界不过三天, 已经结了两次婚了。
四周点燃了无数只龙凤喜烛, 这种本来只能皇后用的东西却用在了这里, 卫千亦手里拿着一个绣团, 长身玉立, 站在原地。
他穿着夏朗特意为他打造的一身喜服, 不过是男装的款式, 他直直的站在原地,站姿就像是军姿一样挺拔,握着绣球的样子像是拿着一把刀,烛光下他的脸忽明忽暗,倒映出锋利的下颚线,身上有一股即使是这样柔软的喜服也挡不住的肃杀气息。
他看到夏朗来了,眼里微微闪过了一丝惊艳,但是却马上又归于了平静和厌恶。
他从来不觉得他是那种会吸引男人的人,他长相非常的男人,身上总是带着战场的血腥气,举止也一点都不文雅,一点都不符合京城对男风的审美,在这方面,他觉得沈寒之要比他吸引人多了。
但是为什么面前的人就一定执着于非他不好呢?
夏朗从门口一步一步走来,他走的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摔跤,他轻轻的提着裙角,步伐轻盈。
他是真的很适合红『色』,这样鲜艳有活力的颜『色』本来就应该属于少年,穿着一身红的夏朗像是世间最『惑』人的妖精,但是他身上却有一股久居上位带来的威严与正气,硬生生的将其中的妖邪意味压了下去,他美的令人心惊,却美的让人不敢亵玩。
但是夏朗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卫千亦,冲他『露』出了有些傻气的笑容,冲淡了身上的那种威严感。
他将自己的防御卸下,将自己的柔软完完整整的展示给面前的人看。
他像是真的新娘,他比大部分真正的新娘都要漂亮,他一步步走向自己喜欢的人,只可惜,那人不喜欢他。
“千亦,等很久了吧?”夏朗的嘴角含笑,就想过去搀住卫千亦的手,但是却被卫千亦下意识的躲开了。
手中的动作扑了个空,夏朗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黯然,但是又再一次拉住了他。
卫千亦又是条件反『射』的想要挣脱,但是硬生生的止住了,任由夏朗搀住自己,但是身上的肌肉却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夏朗抓着他的胳膊,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拉住卫千亦的手臂,然后抬头看向他:“千亦,你看看台上。”
台上摆了一些东西,但是卫千亦从被送到这里开始就一直烦躁的要命,根本没有细看,如今被夏朗这样一说,抬头看去,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你!”
上面摆着的,赫然是先帝和先皇后的牌位。
这本来应该要摆在太庙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夏朗简直太过大胆了,居然私自的动了先皇的牌位!
要知道,哪怕是沈寒之皇后的身份,也都是第二天起来之后要去太庙祭拜的,哪有直接把牌位搬过来的意思。
“没有关系的,”夏朗看着卫千亦紧张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开心,他是在为自己担心吗?
“父皇母后肯定想要看看我的爱人是谁。“他拉住了卫千亦的说:”我把你带过来给他们看,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卫千亦的心里突然有些酸涩,他突然想起来,面前比他还要小上五岁的皇帝,早在五年前就失去了双亲,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
他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夏朗的鬓角,想给他一些安慰,夏朗眼里闪过一抹开心,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头靠了上去。
龙凤喜烛静静燃烧,这一幕和谐非常。
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沈寒之,却不是那么高兴了,他疲惫的躺在凤仪宫,听到手下的暗卫的报告,左手却不自觉的紧紧握紧,指甲陷入了手心却不自知。
“这才三天,”沈寒之嗤笑一声:“卫千亦对他的态度就有所软化了。”
他忽然想起来叶风走的时候对自己说的话,眼中闪过一抹恨『色』:“这样的人,还当什么皇帝,当个小倌肯定恩客满堂。“
跪在地下的暗卫有些惊讶,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永远和风细雨的公子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那公子,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本来想的是沈寒之在夏朗身边,神不知鬼不觉的架空夏朗,但是现在卫千亦也进了宫,沈寒之要做手脚就没有这么简单了,更不要提夏朗对卫千亦如此的着『迷』,在这样下去,沈寒之的皇后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卫家愚忠,大将军肯定不会有谋反之心,”沈寒之的手指微微的点在床边的栏杆上:“但是卫千亦肯定是不情愿进宫的,我们也许可以从他身上下手。”
“要做掉卫千亦吗?”暗卫问。
“不,我们可以选择和他合作。”沈寒之说:“大将军没有谋反之心,但是如果自己唯一的独子被『逼』到了绝境,他难道还会无动于衷吗?”
“可是”暗卫想说,看着皇上对待卫千亦的态度,并不像是会让卫千亦收到一点点伤害的那种。
“皇上不会,那我们可以来浇一把火,”沈寒之的目光越过暗卫,看向青竹阁的方向:“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卫千亦喜欢上皇上。”
只有卫千亦和夏朗的关系差到了一个地步,他们才有计划:“吩咐暗卫,让他们在那两个人的交杯酒里下一点东西。”
“是!”暗卫领命而去,目送他离去之后,沈寒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眼中不明的情绪。
他亲手将自己的伴侣,送到了别的男人床上。
卫千亦沉默的牵起了夏朗的手,跟着他沉默的完成了拜堂礼。
没有人给他们唱词,他们就这样心照不宣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烛光中,桌子上的先帝牌位静静的看着他们,充当唯一的见证者,卫千亦虽然对夏朗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却打心底敬佩那位励精图治的先帝,但是他能打破自古以来都要把武将家眷放在京城进行押扣的传统,让他们一家人能在北疆团聚,他就已经非常感激了。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那其实是夏朗的主意,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窝在皇后的怀里,听着底下的人说着大将军一家的情况,将军和妻子伉俪情深,只有她一人,而卫千亦十岁出头就跟父亲去了边疆,京城只剩了夫人一人,这样长时间的两地分离,让待在京城的将军夫人一直郁郁寡欢。
“父皇,能不能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啊,”夏朗拉住先皇的衣角:“如果我见不到妈妈,我也会很想他的!”
先帝怔了一下,最后看了一眼皇后,还是笑了:“好,朕答应朗朗,让他们团聚。”
夏朗和卫千亦沉默的拜完堂,然后就该入洞房了。
夏朗不知道为什么涨红了脸,走路磨磨蹭蹭,慢的要命,卫千亦一不留神已经走出去了好几步,一转头看着夏朗已经落在了后面,只好站住,回头皱眉道:“怎么走的这么慢?”
“朕我”夏朗有些欲言又止,然后突然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一咬牙:“千亦,如果你你不愿意朕不会勉强你的!”
卫千亦有些不明所以,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他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信誓旦旦要娶他的人是他,到了最后一步,反而扭捏起来了?
看着夏朗红红的脸,卫千亦甚至有想去捏一把的感觉。
“朕是认真的,”夏朗说:“如果你”
他说不下去了,每说一个字,脸就要更红一分,卫千亦看着好笑,打断了他:“臣的确不是很愿意。”
他对男男之事还算不上非常反感,但是想想他要被夏朗压在身下,就觉得有些别扭。
“那好,”夏朗像是长出了一口气的样子,如释重负的连忙快步走了几步想追上卫千亦,却忘了身下穿的是裙子,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直直往前扑去。
卫千亦一个眼疾手快接住了他,夏朗倒在他的怀里,脸上还有刚才的『潮』红,他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现在的眼神还有些不清醒,傻呆呆的看着卫千亦。
卫千亦只觉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动了动。
他没有等夏朗反应过来,直接拦腰抱起了夏朗。
被高高举起双脚离地,夏朗才回过神来,吓得一下子搂住了卫千亦的脖子:“你!你!你想干什么!快!快放我下来!”
卫千亦笑着说:“今天竟然皇上屈尊给臣当了一次新娘,那臣就却之不恭了!”
他本来就是练武之人,身材孔武有力,抱起一个十六岁的小皇上像是玩一样,甚至还坏心的颠了几下,吓得夏朗连忙更用力的搂紧了卫千亦的脖子,还『色』厉内荏的说了几句,却只收到了卫千亦爽朗的笑声。
夏朗就这样被卫千亦抱进了洞房,欢声笑语了一路。
但是他们却没有看到,在他们不远的地方,沈寒之静静的站在一棵树后看着他们,直到洞房的门被吱呀一声关上,才转身离去。
卫千亦把夏朗放在了床上,站在床边看他,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接触了他最担心的一个问题之后,他现在愿意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去看待夏朗。
夏朗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卫千亦对自己的态度变化了这么多,但是心上人的态度有所软化,他定然是很开心的,卫千亦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让他有些难堪,只好连忙回过头避过卫千亦的视线,然后哼哼了两声:“不早了,我们快喝交杯酒吧。”
卫千亦看着那精美的酒杯,却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一些事情,破天荒了有了一丝醋意:“皇上这么急着喝交杯酒啊?不是三天前才喝过吗?”
他想起了城墙上面看着他的沈寒之。
“那个是!那个是!”夏朗吓得猛然一下站起来要解释,却差点撞到了卫千亦身上:“其实是”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是卫千亦本来只是想逗弄一下他,看他这个样子,恶作剧的心思起来了,硬是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夏朗脸红心跳,基本的脑子却没丢,还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只是避重就轻的说:“其实我没和寒之哥哥和交杯酒”
他把那天和沈寒之的情况简单的讲了一下,然后卫千亦沉默了。
他突然有一点同情沈寒之了怎么破。
想到沈寒之的遭遇,他主动的拿起了两杯酒,然后递给了夏朗:“那这次我们好好的喝一次吧。”
夏朗的眼睛亮亮的:“好。”
夏朗坐在床上,卫千亦半跪了下来,和夏朗一样高,夏朗白皙的手臂穿过卫千亦的手臂,形成了一个亲密无间的姿势,
“千亦,”他认真的看着面前的人:“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卫千亦怔了怔,然后笑了:“我知道了。”
他现在相信小皇帝对自己的心意是真的了,但是可惜的是,他现在还没有办法给出回应。
但是
三年之后呢?
清冽的酒『液』缓缓的流入了两人的喉间,这一刻像是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