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鸢也淡淡道了句:“真是多谢君上对吾儿的厚爱了,只是吾儿没有福气消受罢了,还请姑娘回宫后,替我多谢君上,老臣这边就不劳烦君上费心了。”她认认真真的擦拭着鹿灼的手,一个指缝都没有错过,这是她唯一的孩子,如今却九死一生的躺在床上,如何不让人痛心?吾儿确实有错,错在不该生的如此貌美,不该招到昭和的喜欢,更不该……将他生下来。
弄琴心中也有气,她这一通话刚说出来就把她心中的怒火勾了出来:“太傅大人,您是长辈,我也只不过是个奴仆,但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出来,君上那晚中了七步蛇的蛇毒,而下毒的人就是鹿哥儿,若不是有莫神医给的解药,君上就……”她声音略微哽咽,“而君上几次三番护住鹿哥儿,鹿哥儿没有报之以琼浆也就算了,奉上去的是一杯毒酒!太傅,你该感激,感激君上对鹿哥儿的喜爱。”
鹿鸢沉默了半晌,哑声道:“天君之恩,我鹿家无以为报,如今我儿也奄奄一息,也算是还了君上一半之恩了。”
弄琴知道她说的这话还是场面话,比不得她心直口快,她迅速的收拾好东西,行礼:“我既是代君上来看过了,这程子鹿太傅还是在家好好看护鹿哥儿吧。”鹿鸢一言不发的继续擦着鹿灼的指尖,而床上的绝色少年也在弄琴离开的那一刻苏醒:“母亲,咳咳。”
鹿鸢惊喜的看着鹿灼,眼里泛起泪光:“吾儿,你终于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口渴不渴,肚子饿不饿,你回来以后的这几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叫母亲如何放心的下。”
鹿灼面色苍白如雪,他能感觉到小腹处撕裂般的疼痛,那天晚上,虽然有人护着他,可架不住敌人狡猾,还是让他在自己的房间里面遇了害,他的腹部被插了一把尖刀,他自幼习学药理,躲避掉了大部分要害,所以尖刀也只是破了他的一点皮肉,饶是那么几寸也差点让他疼死过去。
他黯然问道:“君上她说什么了么?”
鹿鸢怔了怔,她有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提起她:“她派了弄琴过来瞧你,那些东西都是宫里赏赐的。”
鹿灼看向桌子上摆放的各类补品,就连鹿茸什么的都用大布袋装着,还说其他的东西,倒像是她的风格:“那弄琴说了什么。”
鹿鸢把他扶起来靠到枕头上:“你刚醒就不要想那么多了,等会母亲就叫你父亲给你换药,哥儿,下次不要这么吓我们呢,好不好。”
她闭口不说昭和那边的事情,鹿灼也忽然明白了什么:“母亲,是孩儿对不起她,都怪我,昨晚那就是报应。”他不知为何,一想到昭和要讨厌他了,他就浑身难受的说不出话来,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还有那晚她看自己的眼神,像极了看陌生人的样子。
鹿鸢闭上双眸,无可奈何,她怎会看不清儿子的心思?估计经过这一次生死,他已经……喜欢上了那个暴君,鹿鸢睁开双眸,眸色里含着坚忍,她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不能让吾儿跟昭和扯上关系,他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哥儿,这些日子你就别出门了,听太医的话,好好喝药,把身子养好了,母亲什么都答应你。”
鹿灼缓缓点头:“母亲,那我想参加今年的科举。”
鹿鸢惊诧:“你真的想好了。”
鹿灼忍着疼痛,语气坚定:“我已经想好了,我一定要参加,改变一下这个时代的风气,男儿同样也可以和女儿们一同协调治理国家。”
她素来都知道自己的儿子抱有鸿鹄之志,没想到真的是下定决心了。
鹿鸢点头:“你放心,我来想想办法,这些日子你什么也不用管,安心养病,安心读书。”
朱雀宫。
弄琴一回来就坐在昭和脚边:“气死我了!”
昭和把手里的书放下:“你回来了,怎么了,谁气到你了。”
弄琴捶着地板,反倒把手疼的够呛,一口一口往手上吹着冷气:“还能有谁,鹿太傅太不识好歹了,君上哪里对不住她了,三番五次给属下脸子瞧,属下再也不想去鹿太傅那儿了,以后这种差事还是交给羌芜做,她心细,比我做得好。”她说的放肆,一时间忘了形,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昭和的脸色,见她脸上挂着笑才松了一口气,“君上怎么不问属下,关于鹿哥儿的事情。”
昭和仰天一叹:“段太医已经如实告诉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罢了罢了,以后你便想干嘛干嘛,我也就不管你了,以后会有朱染替你操这一份心。”弄琴瞳孔微缩:“朱染不是昭月身边的大宫女吗?她……她要替我们做事。”
昭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她道了一遍,弄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朱染颇为难对付,君上若是放心这种人在自己身边,属下也不好说什么。”
昭和摆摆手:“你下去吧,叫羌芜进来。”
弄琴身子一僵,飞快起身跑了出去,一不小心撞到了人:“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本姑奶奶在这吗?那么大的地方也能撞到姑奶奶的?”
羌芜一愣:“弄琴,你怎么了,火气这么大。”她方才手里拿着茶水,正慢悠悠的往昭和寝宫走去,确实不知道哪里冲出来一个人,也把她着实吓了一跳,弄琴抿唇,一句话也没说捂着脸跑出朱雀宫了,羌芜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跑走的方向。
“君上,喝点茶水吧,书待会再看。”对于自家君上愿意看书了,羌芜她很是欣慰。
昭和把书塞到羌芜手里:“这书你得看看,写的真好。”说着就拿起茶杯细细的酌了起来。
羌芜低头,那书封上写着四个大字,“星宿求爱”。
她脸上冒出三条黑线:“这……这书是谁拿进宫给君上看的?”她翻了几页,都觉得这些文字似曾相识。
昭和轻笑:“我自己着人专门去书摊上买的,听说写这本书的人是个很有名的小说家,现在这本书可很难买到,写的确实不错,羌芜,你不是也爱研究星宿吗,这本书你看看,绝对合你的心意。”
羌芜噎,这本书就是她写的,能不合自己心意吗?可是这本书她并没有拿出去过啊,手稿都还在自己床上的褥子下面,怎么会变成泰安书摊上的东西?“君上,这一本书是在泰安的哪个书摊上买的?”
昭和回忆了一下:“不知道,有些记不清了,你要是有什么要看的书告诉我就行,我给你买,但银子你自己出啊,做女帝身上的银子也不管够。”
羌芜干笑,忍住了心中的疑惑,道:“今日属下看弄琴怪怪的,方才她突然冲过来,发了好一通脾气,然后跑出宫去了,现下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昭和凤眸微转:“不用管她,你先好好拉拢朱染她们。”
羌芜咽下了肚子里的满腔疑问,来到了自己睡的地方,她把自己的褥子掀开,发现那篇手稿已经不翼而飞了。
她脸色变得很难看,看来有人翻过自己的东西,而且还原封不动的将自己熬夜写的东西偷走了,竟如此大胆!
真是可恶!
长秋宫。
一面容姣好的宫女正搓着本属于扇玉坊该洗的衣服,手通红通红的,可见是洗了多少件衣裳。
她旁边站在一个年级稍微大一点的宫女:“快搓,手里没力气啊,都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搓个衣服就没力气了?”
宫女抬起头,俨然就是刚被贬去长秋宫的朱染,她淡淡道:“嬷嬷,这件衣裳是烟波云的,用力搓料子会变得很硬,也会破坏它的样子,到时候,我怕嬷嬷你没办法向上头的人交代。”
嬷嬷一鞭子抽到她的身上:“还敢跟我嘴犟是不是?我说用力就用力,你以为就你识货吗?”她脸颊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朱染没做过什么重活,如今加上她这么一打,后背顿时火辣辣的疼,她洁白的衣裙一下子绽放出了好几朵梅花:“嬷嬷,我来冷宫是君上授意的。”嬷嬷冷笑连连:“君上?君上是谁?我可不知道,我的主子可不是她,你这小蹄子就是生的贱,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她的鞭子一下比一下打得重,朱染却咬着牙不叫出来,“嬷嬷也是宫里的奴才,别说宫里,就算整个昭国,也只有君上最大,她就是我们的主子,嬷嬷今日这样说,是想要和我一样,出了宫去吗?”
刚从西宫那边扫完地的三生看到这幕,心下一紧,连忙跑过来拦着:“嬷嬷,使不得啊,这样你会打死她的,嬷嬷行行好。”她拿出几文钱给她,“我们就这么点钱,还请嬷嬷高抬贵手,要不然这衣服谁来洗,总不能让嬷嬷来洗不是?”
嬷嬷看着手心里少得可怜的几文钱,撇了撇嘴,一把把钱扔了出去:“打发叫花子呢,给我滚开,要不然连你一起打。”
冷宫是一个禁忌之地,里面关满了历代昭国君王厌弃的男妃,也关满了像她们这样有罪之人,这里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稀奇,就算你今天死在这里了,也没有人为你出头,顶了天去,就给你一面草席,裹住你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去,所以她这么嚣张也是仗着这一点。
三生抓住她的鞭子:“不让,嬷嬷,你这样打她,她真的会没命的!何况我们来这君上都知道,若是被人知道是你打死了我们,你觉得你的下场会好到哪里去?”
嬷嬷五官扭曲,一把掀开三生:“老娘在这就是你们的君上!现在谁来了都不管用!”她真的两个人一起打。
三生抱住朱染,为她挡下了许多鞭笞。
“是吗,谁来了都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