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看着陈雪在她面前作出一副感动的模样,内心嗤笑不已,真是好骗啊,她满眼心疼道:“妹妹又何必管她人说什么,妹妹画的画岂是她们那些人能看的明白的,你看这一幅字写的如何?”
昭月拿起宣纸,在陈雪面前缓缓展开。
陈雪睁着杏眼把这幅字从头瞧到尾,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她仔仔细细又瞧了一遍,才敢确定这词是确实是她在秋菊图上题的词,她张嘴轻呼:“殿下,这是我在秋菊图上题的词?”
昭月笑着点头:“这首词写的悲壮且大气,我忍不住吟诵了许多遍,今日就把这幅拙作作为见面礼送给妹妹吧。”
陈雪小心翼翼的接过。
这宣纸上的字如铁画银钩般刚健柔美,其姿态神韵超逸,虚和跌宕,可见写字者胸中定有沟壑,超凡脱俗,境界深远。
陈雪欣喜若狂,跪下道:“殿下的字价值千金,陈雪愿归附殿下,任殿下差遣!”
陈雪她不仅仅是因为这么一幅字而彻底信服昭月,更多的是因为昭月可以算得上她的第一个“知音”,知音难遇,就算她想要利用自己做什么事情,她也觉得无所谓。
昭月送陈雪出去后,转身就把头上的素银簪子取了下来,如雾鬓风鬟般的头发散落在她瘦削的后背之上,她轻启朱唇:“莺语,沐浴。”
莺语舒心一笑,行礼道:“是,殿下。”
……
一雕檐映日,八角长亭前,三层高楼屹立,画栋飞云,栏杆下接着小轩窗,每层楼外的翠幕高悬于门户之上,柔柔垂下来,其下的小铃铛随风吹而发出叮铃声,飞檐画角之上有一匾额,写着大大的三个烫金大字——醉春楼。
楼内一层是大堂,摆满了十六个黑木方桌,方桌之上,三教九流,人来人往,堂内喊菜、吆喝声不绝于耳。二楼是雅间,贵胄子弟最喜二楼,临窗而立,刚好可见外面的湖水泠泠,三楼是醉春楼东家从未开放过的,就算是将军想进去也是不行的,而今日,醉春楼的三楼进客了!所有人都在大堂内热火朝天的讨论这件事,都在猜测三楼的人是何方神圣,更有甚者,想要爬楼一探究竟,但无一例外,都被东家掌柜给挡回去了。
三楼仅一个雅间,名为随遇阁。
阁内临窗卧榻之上,一白衣男子正扶着下巴漫不经心的看着底下已结了薄薄一层冰的湖面,他偶尔伸出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执起矮桌上的白玉茶杯,放到嘴边,细微的抿上一口。
他目光转向房间的某处,饶有兴味的勾唇一笑,老鼠窝挪这来了,他轻嗅,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一股栀子花香,眼底出现了淡淡的阴霾,
吱呀——
紧接着是门开的声音。
男子放下茶杯,好整以暇的望向门口之人。
“慕青,好大的架势。”
来人在奴才的伺候下脱下了大氅,鹰眼迅速的锁定了还在卧榻之上安坐的男子。
名为慕青的男子微微起身,不顾其他人的在场,慢慢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白嫩的肌肤露在女人的面前,娇娇道:“殿下……”管阳郡王肥胖的脸上渐渐浮起了红晕,抿唇道:“先聊正事。”
慕青眼底阴霾收回了不少,把衣裳重新穿回到身上,微微勾唇:“殿下坐这边来。”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管阳郡王迈着沉重的步子坐到他的身边,就揽住他纤细柔软的腰肢:“都来了么?”慕青调笑般的锤了一下她的胸口,道:“能调遣来的人慕青都调来了,只等殿下一声令下,便可兵临城下。”
管阳郡王摸着他尖细的下巴,带着侵略性的眼神扫视着慕青的眉眼,如同“视奸”一般,“还有一件事,女帝想要翻旧案,你帮本王想个法子。”
慕青巧笑倩兮:“殿下说笑了,过了今夜,您不就是女帝?只是不知道我慕青会是凤后么。”他的手指不断的在管阳郡王的身上灵活的翻转、流动,鱼戏莲叶间,点起了阵阵火花。
管阳郡王心下邪.火更甚,强行压了压,轻轻抚上他柔顺黑亮的头发:“慕青之风姿何人能敌?你不做这位置谁又来做呢?”她脑海中却浮现出鹿灼绝代风华的美貌,他终会是我的。
慕青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手指卷着她垂在胸前的头发,似不经意间问道:“殿下,你说的案子是指什么案子?”眸色深深。
管阳郡王不太想说这件事,回答道:“不过是两个不太重要的旧案罢了,你提起这个作甚?”
慕青用头蹭了蹭她的身子,撒娇般道:“慕青只是好奇能让殿下如此关注的案子是什么案子,既然殿下不愿提起,慕青也不惹殿下生厌了。”
管阳郡王受不了他如小猫般向自己撒娇,这猫爪子也一直在作乱,她无奈道:“都差不多是十年前的旧事了,一个是西漳郡王灭族一案,一个是管阳郡张氏灭门一案,两个案子都与本王有关。”她摸了摸慕青毛茸茸的脑袋。
隐在暗处的几人,呼吸压的更低了。
慕青偷眼看向柜子那边,暗暗嘲讽一笑,想听那便多听一些吧,他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嗔怒:“为何都与殿下有关呢?难不成殿下又看上了什么美人儿不成?”
管阳郡王愉悦一笑,掐了掐慕青的脸,道:“十几年前,本王看穗成女帝颇为不爽,一心想要篡她的位,后来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我的赤练军集体失去了战斗力,本王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攻城,可她手里已经有了本王的证据,本王来了一招祸水东引,嫁祸给了西漳郡王,那郡王也是极为让人不喜的,也算是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西漳郡王一脉就这么没了。”
慕青崇拜的仰头看着她:“殿下神勇,慕青佩服,这等才智不是谁都能有的。”
管阳郡王对他的话很是受用,宠溺的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又开口道:“那张氏更是受了无妄之灾,你那时还在娘胎里待着呢,张家有个叫张淮闵的,长相颇合我心意,在迎他入府的那一日,贼寇下山扫荡管阳郡,为报本王之仇,那张氏就替本王受了这无妄之灾,本王当时见到满地鲜血和人头时,心里也是无比惊讶的,本想去荡平贼窝,去到那里的时候,整个山寨也全是尸体。有人先来了一步,本王当时只当是巡视的郡守做的,也没多想,没想到女帝时隔十年竟然突然想要重审这两个案子,这不得不让本王心惊。当时她不过是个五岁的孩童,怎会知晓这等秘密之事,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当时的西漳郡氏和张氏一定还有落网之鱼,本王派了许多人去寻,还是毫无所获。”
慕青从她身上坐起来,左手扶着右手的宽袖,为管阳郡王倒了一杯茶:“殿下,说那么多话也渴了,喝杯茶吧。”
管阳郡王看着他雪白的手腕,低哑着声音:“喝完茶水以后我们便共度春宵如何?”
慕青媚意一笑,举起茶杯道:“殿下请喝茶。”
柜子里的顾安和鹿灼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的消化刚刚管阳郡王说的那一番话,所以他们调查的方向真的对了,这两个案子果真有冤屈!而且是很大的冤屈!
鹿灼他们是从醉春楼的屋顶上下的三楼,最开始他们本想去二楼看看有什么动静,听到别人说醉春楼的三楼开门了,他们觉察出了不对劲,便掀开了醉春楼的琉璃瓦,入了这间雅间,一直躲藏在这柜子里,然后就看到了这么一幕,听到了这么一番话,只是不知道这慕青为什么一直在帮他们套话,难不成……
外面忽然响起了令人血脉偾张的声音,柜子里的二人尴尬无比,特别是鹿灼,更是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但那声音仿佛过滤不掉一般入了他的耳朵,使得他从脸上一直红到了耳朵根,顾安看着暗处蹲着的鹿灼,抿唇,迫使自己不要多想,外面春光荡漾,里头却冷光四射。
半刻钟后,春光停歇。
鹿灼和顾安这才松了一口气,柜子里越来越闷了,他们也不知能坚持多久。
管阳郡王抱着慕青,柔和道:“慕青,拿好那个东西,今晚准时行动。”
慕青懒懒开口:“殿下放心。”
没过一会,又是一声门被打开的声音,室内没了别的声响,只有慕青窸窸窣窣穿衣裳的声音,他望向柜子方向,暗暗挑起眉头,这窝老鼠也不知道看戏看的如何了?
他离柜子越来越近。
柜子内的二人同时屏住了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白色的衣角已经近在咫尺,说不定马上就要打开门,但是门迟迟都没有被打开。
慕青低低一笑,喃喃自语般道:“今晚就是殿下篡位的日子,真是令人期待啊,要是这个虎符不小心落到别人的手上,估计行动立马就会失败吧?”他把玩着手里的玉质的虎符,手一松,虎符就掉到了柜子的最底下。
鹿灼他们听到了清脆的声音,是虎符掉了!
慕青微转眸子,漫不经心的看着地板:“真不小心,罢了,就让它在那儿待会吧,我先小睡片刻。”他说着话便离开了这边,走向临床的卧榻之上,半躺在上面,勾着唇,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传来了慕青有规律的呼吸声。
顾安唇瓣微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鹿灼却看懂了,“我们出去吧。”鹿灼点头。离柜门近的顾安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弯腰把掉在柜子地下的虎符捡了起来,便和鹿灼原路返回了。
卧榻之上的男子唇角勾的更深了。
鹿灼疑惑道:“那人是不是在帮我们?”
顾安也在想这件事:“会不会那人是女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