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骤然一沉。
“凭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见过最冷的是什么？”他忽然问我。
我懵了一下。
最冷的东西？
冰？
冷库？
还是数九寒冬的极寒之地？
他似乎读出了我眼底的茫然。
“你猜想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不是。”
“是极重的怨气，与最恶的念头聚集在一处。”
“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怨气更加苦寒的东西。”
极重的怨气，我明白。
但，最恶的念头，是怎么回事？
他颇有耐心，细细为我讲解。
“你知道么，人的起心动念，都是有力量的。”
“而这力量最终会凝聚成什么，就要看这人的念头是怎么动的。”
他在我眼前缓缓攥紧拳头。
“你想，人最脏，最丑恶的念头，在最猖狂的一刻凝聚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那是一种比千年寒冰还要冰凉的冷。”
“说这里是寒冰地狱也不为过。”
我被他说的打了个寒噤。
我忽然又警醒了，不对，他肯定是在诓我。
我和成雅这不是都进来了吗？
我们两个，可没感受到什么寒冰地狱啊。
“你们来的途径不一样，自然感受也不一样。”
“但那条蛇，找不到进来的途径，更何况……”
他轻蔑一笑，“他还没有炼成第一重血衣吧？”
我警惕地看着他。
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无论多强大的妖，想炼成血衣，都要经历一边最弱，最不堪一击的过程。”
“那条蛇，现在十有八九是刚刚褪完一层皮的时候。”
他轻蔑道：“现在的他，怕是比豆腐还要嫰。想闯过这寒冰地狱？不可能。”
“换言之，就算他知道你在这里，他也照样不敢来。”
他一字一句，吞吐的极为清晰。
我面上强装镇定，心里却慌的不成样子。
但面具男人，就是想要看到我崩溃的模样。
他托起我的视线，逼迫我看向他，听他一字一句地重复。
“这就是事实，他救不了你。”
“他，不敢来。”
他字字铿锵，像是钢铁的靴子踏在我心上。
我从没这么绝望过，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然而，我的眼泪，根本就没机会掉。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某个角落传了过来。
“你说，谁不敢来？”
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了过去。
我的眼泪还是吧嗒就掉了出来。
只不过这一次，是因为太过高兴。
他来了！
我的他，还是来了！
青魇手背轻轻擦过唇边，自暗处走了出来。
我分明能感觉到，面具男人的震惊。
同样震惊的还有我。
青魇他……
我目光颤动，全然不知此刻的心情要如何形容。
青魇他，遍体鳞伤。
数不清的伤痕，遍布他的身体。
一道长长的伤疤，横贯了他半张脸。
血，浸透了他的衣裳。
他每走一步，都有血滴落下。
但他步伐依旧坚定沉稳。
他的眸光，是我在这阴暗地下所见到的，最亮的光。
“青魇！”
我像个求救的孩子，本能地向他扑过去。
面具男人抓住我，想要阻拦，却被一道化为利刃的青丝打断。
青魇单手将我揉在怀里。
他眼底满是冲天邪气，无比张狂。
他看向面具男人，尽是挑衅。
“就算是真的寒冰地狱，我也照样敢闯。”
我扑在青魇身上，手指哆嗦的不成样子。
青魇按住我的脑袋，任由我压在他成片的伤口上。
“我就知道看不住你。”
明明该是责骂的语气，他却温柔地揉了一把我的头发。
我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嘴角却忍不住扯开。
“我死不了了，是不是？”
青魇用一个沉稳的轻笑回应了我。
我顿时就不怕了。
只要有他在，我什么都不必怕。
面具男人后退了两步。
我怕他会拿成雅做威胁，然而在我开口之前，青魇那如瀑青丝，已经凝为利刃，挡在了成雅面前。
面具男人的声音很冷。
“蛇妖，想不到你真的敢来。”
青魇淡然，“比这更凶险的地方我都闯过。”
杀意，一点一点在青魇眸中凝聚。
“上次被你跑了，是你运气好。”
“今天，我不会再给你这么好的运气。”
面具男人笑了，肩膀都在跟着颤抖。
等他笑够了，他抬起头，看向青魇。
“你凭什么觉得，今天想逃的人是我？”
青魇轻蔑一笑，“凭你无能。”
短短四个字，似乎在瞬间就点燃了面具男人的怒火。
“好，那今天我们就来看看，到底是谁无能！”
面具男人突然弓下身子。
他双手用力抓向地面。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用力向上提起。
地面开始震颤了起来。
我瞬间缩了缩肩膀。
好冷！
刺骨的寒气，从地缝间渗了出来。
眨眼间，我就冻到浑身发麻。
怎么会这么冷！
我缩在青魇怀里，牙齿不住的打颤。
一点一点白色的小尖尖，从地下探了出来。
那是一根一根人的手指。
地面被破开。
无数双人手探了出来。
我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片白惨惨的怪物。
它们从地下冒了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
我惊呆了。
参与到黑市倒卖的人，根本不可能这么多！
这么多的怪物是哪里来的？！
破土而出的怪物，面向我们，一动不动。
面具男人稳稳地站在它们之中，像极了它们的王。
为什么他可以操控它们？！
之前他跟青魇交过手。
他并不是青魇的对手。
他又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能够操纵这一切？！
“好奇吗？”
面具男人看着我。
“因为我与他们有共鸣。”
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我听。
“我的灵魂，同样经历过最冷最阴暗。”
“我也有过不为人知的渴望。”
“所以，它们能够明白我。我同样，也可以操纵它们。”
他说的我云里雾里。
我不能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渴望，才能让他触碰到世间最阴暗最恶毒的东西？
可他要是最阴暗最恶毒的存在，为什么他每次的想法都是“拯救我”？
这完全矛盾，不是么？
我禁不住回望向他的视线，“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