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很深,深的就算伸出手去,也看不到自己手心里抓着的东西是什么,只能感觉着,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手心里不断流淌到手臂上,带着一股腥味,是血腥味,浓郁的,挥散不去的,就这么存在在了脑海中。
“啪!”
一束刺眼的白光从头顶射下来,照亮了梁善儿整个人,但是周围的一切依旧一片黑暗,依旧看不清远处有什么。
在那一块白光照射下的圆圈之中,站着梁善儿,手脚无措的,她方才明明就站在茅屋外边,听着司城青和初夏在里面与九头犬和两只僵尸殊死搏斗,她想要进去的,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自己的手腕被那个好看的男人紧紧抓着。
那种感觉冰冷得生疼,仿佛自己的手腕要被捏碎一般,可明明他就没怎么用力,只是如同平常一样抓着。梁善儿知道的,那个男人没有用力,他不会对自己用力,不会让自己疼,为什么这么确定?因为他看她的眼神,即便冰冷的,却也是温柔的,带着不一样的感觉。
当茅屋门打开的时候,他们俩仍然站在那里,但初夏似乎看不见他们,只盯着虚无的半空中一会儿,随即便离去了。司城青仍然站在那里,他好像也没有看见他们,只是他望着初夏消失在黑夜之中的背影的眼神,让人担心,让人心疼。
她被牢牢禁锢在那个男人的掌心中,当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烦杂的脑海中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切五光十色变成了一片空白,只有一束白光在漆黑的脑海中照来照去,如同现在她头顶上的那束白光。
然后,她看到那个男人的眼睛变成了冰冷的暗红色,随即,她晕厥了过去,倒在那个男人的怀中。然而,他的怀抱一点也不温暖,梁善儿只觉得自己做了垂直降落,一直落到寒冰谷底去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男人不见了,她一个人出现在了这个满是黑暗的地方,好像没有边际,没有可以走的道路,她只是一个人站在白光建造而成的牢里。
“啪!”
又是一束白光照亮了一个圆,梁善儿看到那里也站着一个人,她试图大声喊叫着,可那人却只是背对着自己,仿佛没有听到。
喊得累了,梁善儿安静了下来,却发现那白光圈里突然冲出来一条黑狗,将那人狠狠扑倒在地,不多时,鲜血便从那个男人的脖子里缓缓流淌了出来。
他死了。
根本来不及挣扎。
连张嘴呼叫都没有机会。
那条黑狗很熟悉,梁善儿倏地睁大了眼睛,那不就是在茅屋里见到的那条狗么?地狱九头犬,对,就是这个名字!
梁善儿眼睁睁看着九头犬舔舐着那男人的鲜血,摇着尾巴,津津有味,直到另一个人的出现,它才退到一边,乖乖地坐着。
是魏橙,一袭长袍,无风自舞,他看了一眼九头犬,勾起了一抹冷笑。只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便带着九头犬离去了。
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因为在半个小时的空白期之后,梁善儿看到那白光圈里的男人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脖子上的伤口仍旧裂开着,但是却在以肉眼看得见的缓慢速度愈合着。
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地转向了梁善儿,一脚踩过从自己身体里流淌出来的鲜血上,走出了白光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正当梁善儿惊慌之际,不远处又一束白光打亮了一个圆,这回仍然是一个穿着普通格子衬衫的男人,手上戴着白色塑胶手套。因为他背对着梁善儿,所以没办法看清这个男人的面容,但是这件衣服、这个背影都让梁善儿觉得异常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努力搜索脑海,却仍旧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呼噜噜……”
野兽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梁善儿听到了,恍若耳边,她的后背惊出了冷汗,猛一回头,那声音又不见了。刚放下心来,却又听见那声音朝着那个男人去了,梁善儿这才明白,是九头犬。
她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紧紧盯着那男人的背影,憋不住终于大声喊道:“快跑!”
而这次,本以为那个男人听不见的,未曾想,他竟转过了身来。当他的面容映入眼帘,梁善儿的后脑勺仿佛被重锤击了一下,脑子里“嗡”的一声,那个男人……竟是自己的父亲!
梁瑞。
十五年前突然就失踪了,年仅三十,早已被警察局判定死亡。
那时候梁善儿还小,只知道爸爸在外面工作很忙很辛苦,每次回家的时候她都睡着了,妈妈总是用这种办法骗她。但是渐渐的,梁善儿长大了,才终于知道自己的父亲不知去向。
揣着父亲的年轻时候的照片,梁善儿总是在想:“我爸爸其实也很帅。”
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累了,然后睡着了,梦里找到了爸爸,同他大手牵小手回家去了,回到家看到妈妈正在厨房里做饭……
梁善儿的眼泪“啪”地掉了下来,嘴唇蠕动着,终于说了出来:“爸爸。”
梁瑞笑了,正要走过来,却被突然从黑暗中冲出来的九头犬扑倒了。锋利的爪子撕扯过梁瑞的身体,撕烂了他的格子衬衫,撕烂了他的皮肤血肉,他的惨叫声回荡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不要!”梁善儿哭喊着想要冲出白光圈,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眼泪在脸上肆意,含着血,含着疼。
“不要!”没有人听到她的歇斯底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就这么看着,直到血流成河,直到九头犬撕碎梁瑞的身躯,将他的五脏六腑扯到外面。
梁善儿颓然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前的世界已经模糊,却依旧能看到一片血红,蔓延着,流淌着,缓缓到达脚尖,染红梁善儿的裤腿。
九头犬扭过头来,朝着梁善儿龇牙咧嘴,那猩红的牙齿缝里正往下滴着粘稠的鲜血,它伸出舌头舔了舔,看着梁善儿,仿佛在笑。
接下去这样的事情仍旧没有结束,但是那些人,只是被九头犬咬断了脖子,半个小时之后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走出白圈,消失在黑暗之中,而梁善儿却再没力气去关心那些人去了哪里。
“哒……哒……哒……”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接近,梁善儿坐在那里,听不见似的,脑海中满满的只有梁瑞被撕成碎片的景象,还有回荡在耳边凄厉的惨叫声。
忽然间,头顶的白光多了起来,以梁善儿为中心白光圈扩大了,缓缓抬起头来,梁善儿这才发现那些已经死了的人竟然围绕着自己站在那里,目光没有焦距,呆愣愣地盯着她。
一步,一步,一步……
缓缓靠近她。
无处可躲,无处可逃,梁善儿处在了极为危险的境地中。
当那些死人的双手盖住梁善儿头顶的白光的时候,她坐了起来,额头上顿时传来了属于人类的痛感。
睁开眼睛,初夏跌坐在了地上,苦着一张小脸,捂着自己的额头,司城青端着饭菜站在房门口。
“你醒了?”司城青将饭菜放到一边,关切问道。
梁善儿还处于懵懂之间,仅凭着身体的感知,明白自己如今处于安全环境中,僵硬地点点头,任由司城青双指搭上自己的脉搏。见他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梁善儿扯了扯嘴角,勉强地笑了笑。
“善儿姐,你醒了可就好了,快担心死我了。”初夏伸手覆上她的额头,撒娇似的说道。
初夏还是老样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于她而言,梁善儿觉得自己只不过是突然水土不服,生了场重病。期间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终要醒来的梦罢了。
魏橙带着九头犬走了,司城青猜想是回了酆都,他不会就这么放过初夏等人的。廖警官不知所踪,初夏他们离开村子的时候,都没能从村民口中得知他的去处,只希望他还能活在这世上。
虽然除掉了两个可能危害村民的僵尸,但魏橙究竟制造了多少僵尸,没有人知道。但能够知道的一点就是,村子暂时安全了,就算有难,也该是下一个十五年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