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林盏把头埋在臂弯里,跟好友郑意眠抱怨道,“他肯定觉得我是个跟踪狂了,怎么办?”
郑意眠听了她对于中午事件的描述,想了想,十分真诚地问道:“难道不是吗?”
林盏一哽:“……”
这才不服道:“我那是浸淫在艺术中好不好?你想啊,我连我的颜料和天价画笔都弃之不顾了,足可见我对艺术的热爱。”
郑意眠纠正:“是对美色的热爱吧?”
“肤浅,庸俗,”林盏敲桌强调重点,“是因为我……”
她说过三遍,郑意眠已经能倒背如流了。
“是因为你要画的那幅画需要一种沉静的氛围,但是你实在感受不到,只有在希望之光的身上才能感受到,所以你跟着人家。”
不知道那少年叫什么,就索性叫他“希望之光”了。
另一位好友孙宏就坐在她们旁边,自然把事件的来龙去脉听了个清楚。
他摸着下巴小声道:“林盏,你试着往好的方面想,也许以后你们就再也见不到了呢?怎么样,这么一想是不是开心多了?”
林盏的脸立刻冷下来:“……”
郑意眠:“你别听孙宏胡说,他故意惹你生气的。我觉得你们应该还能见到,也许那个男生就是本校的呢?”
“这我知道!”孙宏自告奋勇,“我们学校有个气质又冷又帅的,叫……”
郑意眠撇嘴:“你不会要说你自己吧?”
孙宏:“那我自愧不如,一班有个叫沈熄的,人家那是高岭之花啊。上回跑一千米,我第二,多少女生抢着给我送水啊,简直快构成事故了都……”
林盏冷漠脸:“……说实话。”
孙宏赔笑:“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沈熄在那个地方等自己兄弟下一场比赛,她们是给他送水的……我挤破重围去看了一眼,那家伙,长得真是好看,我一个男的看了都觉得帅。”
“我觉得以你的颜值,绝对可以拿下。”
林盏重新拿起画笔和小刀,把笔削尖了,这才说:“八字还没一撇,人家在不在这里读书都是个问题。”
沈熄的名字她听过,是崇高的风云人物之一。
虽然在同一个学校里,但林盏对这些事从来不上心,大多数时间也在隔班级比较远的画室里,集体活动里她也总是站在后面,对沈熄这个人,自然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当然,最重要的只是她不想看。
学校盛传已久的沈熄和梁寓,她全都一眼没见过。
孙宏看她这样子,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我靠,林盏,你那是为情所困的表情吗?活久见啊,我还只见过别人被你所困,没见过你被困。”
说到这里,他尖着嗓子,有模有样地学林盏拒绝别人——“不好意思,我暂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这声音有点大,惹来教室里有人的恶意起哄。
“孙宏,哪方面啊?”
孙宏:“滚滚滚,老黄马上要来了,我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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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郴跟陈丽秀一路有说有笑地谈论孩子们的学习成绩,他们都是一高艺术班的班主任,这回学校组织的考试,两个班都考得不错。
陈丽秀看着手中成绩单,笑得宛如春风拂面:“我们班好几个两百五十以上的呢,两百四两百三的也有,就是有几个还没及格,两极分化太大了……”
三百满分,色彩、素描、速写三科各一百。
黄郴叹气:“我们不也是。”
陈丽秀卷起成绩单,夹在书页里:“你们班有两张王牌啊,郑意眠和林盏这回考得怎么样?”
说到这两个,黄郴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满足道:“郑意眠第一,两百七,林盏两百五十五。”
陈丽秀赞叹道:“郑意眠不错,发挥稳定,联考最爱的画风。林盏这种个人风格强烈的,虽然不会特别高,但是容易拿奖。”
说罢,陈丽秀这才倾身问黄郴:“上次那个比赛全校一个名额,给林盏了,成绩如何?”
黄郴笑:“你们啊……表面上装作不关心,暗地里不知道多在意。林盏这孩子好强,压力大,那段时间每天都在熬。”
陈丽秀:“谁让她是林政平的女儿……结果如何,拿到奖了吗?”
黄郴:“拿到了,一等奖。”
进班的时候,班上安静极了,只有画画的“沙沙声”,这让黄郴很高兴。
他看了看林盏和郑意眠的画,止不住地在后面点头,笑也越扩越大。
走到孙宏旁边的时候,幽幽叹气。
孙宏眼尖,一下看到黄郴手上的成绩单和奖状。
他自然不想那么快知道成绩,看着奖状叹道:“谁又拿奖了啊?这么给我们黄老师长面子!”
林盏的手一顿,一口气提到嗓子眼。
要来了。
黄郴一笑:“得奖了是好事,大家恭喜一下林盏同学啊,金绘奖竞争非常激烈,一等奖全国只设立了三个,林盏占了其中一个!掌声祝贺!”
班上传来窃窃私语声,而后,大家一同转身,向林盏投去“注目礼”。
画室的灯光不亮不暗,却恰好能勾勒出她姣好的轮廓线条。
林盏的轮廓线也像是被人画出来的,苹果肌处微微上浮一点,向下描绘时轻缓地向内收。
不同于人造类浮夸的下巴,林盏的脸虽小,却是莹润的小巧,丝毫不刻薄也不尖锐,而是透出一股蓬勃的少女感来。
她一头齐耳短发,刘海薄而细碎,是学生时代少有人敢尝试的发型。
因为这种发型太考验颜值了。
她的瞳孔呈棕色,眼神总是明澈透亮,双眼皮从眼尾处划开,弧度和大小全都恰到好处。
有神的右眼下,缀着一颗浅浅的小泪痣。
给她整个人在柔美的基础上,又添了一丝艳。
就是有人这么受宠,画画得好,长得还跟从精修图里出来的女星似的。
虽然力气大,但人家偏偏就是体型匀称,身材也很好。
林盏上前接过奖状。
黄郴点头:“继续努力啊,更多大奖等你去征服!”
林盏还没来得及推辞,便听孙宏大吼道:“那可不!高手千千万,盏姐一锅端!”
大家笑作一团。
“孙宏,你最近文化水平见长啊,还会写诗了。”
“不得了了,以后孙大哥是我们文化课扛把子了。”
“人家只夸自家女神的,是不孙宏?”
黄郴报过大家的分数后,又开始了老生常谈。
“画画这件事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们平时要多练,看人家林盏和郑意眠,哪天不是笔不离手的?素描速写都可以向她们俩学。”
黄郴把郑意眠的画板举起来:“看到郑意眠的了吗,这是联考的画风,要亮,暗部跟亮部对比要拉开,前后也要拉开,不准给我画灰了啊……郑意眠这几个水果画得真是太好了。”
之所以色彩不能学林盏的,是因为她的画风很独特,整个画面偏暗偏灰,并不适合应试,但非常适合拿奖,因为个人风格鲜明。她适合校考,郑意眠适合联考。
纵观能在一个行业中达到顶峰的那些人,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有多优秀,只是因为他们在行业中无可替代罢了。
一开始,黄郴真的试过各种方法想让林盏换一换画风,但反而适得其反,想到她这么画也能拿高分,黄郴到后面也就不再管了。
放下郑意眠的画板,黄郴走到林盏身后,笑着说:“每次看林盏的画,都有种劫后余生的灰败感,但是在灰败里面,又有点生机,挺有意思的。”
林盏画面偏暗,而且爱用灰色,但由于整体协调得好,每个水果的颜色和形状都和契合画面,一点都不突兀,反而很好看。
黄郴每一次看完她的画,总是要叹一声天赋的厉害之处。
他又扫了一眼郑意眠工整明亮的画面,又觉得各有各的好。
画画嘛,总是要百花齐放才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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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林盏又去一水街蹲点过几次。
一样的位置、不一样的位置、甚至连小巷口她都蹲过了,结果一无所获。
“希望之光”没有再来,她的画面也没有再续上一笔。
在无望的守候中,她终于决定先不等,将那幅画收了起来。
她总感觉,他们一定还会再遇见的。
“美术馆的征稿上上周结束了诶,”郑意眠提醒她,“都十几天了,也没蹲到‘希望之光’吗?”
当初林盏去一水街画画,就是为了给美术馆联合当地报纸做的画展投稿。
林盏放下画袋,颓丧地点点头:“他比明星还难等,明星起码还有行程呢。”
郑意眠替她担忧:“那怎么办呢?你不参加征稿了吗?”
“我有存稿啦,”林盏说,“早就交了另一幅上去。”
郑意眠放了心,扭头继续做题:“那就好。”
孙宏探了头过来:“这么着急,要不带你们去一班看看那个高岭之花?”
林盏也埋头写题:“不去。”
按照初遇的情况来看,希望之光周二下午第一节应当是没课的。
而一班是魔鬼尖子班,每节课都全员到齐。
再加上,那次见面,希望之光并没有穿崇高校服。
故而这么一推测,那个叫沈熄的,一定不是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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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周五下午,黄郴说要带她们去w市美术馆去看画展。
收拾了一下东西,她跟郑意眠先在门口等着大家,她们班门口恰好对着个楼梯,有个人风风火火从底下冲上来,差点把郑意眠给撞到,幸好林盏拉了一把。
林盏随着他跑步的方向看过去:“干嘛呢这是……跟逃跑似的。”
跑步的男生理了寸头,嗓门很大,她们这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班上还有人能出吗?!李诚拉肚子不能去了,还有谁能解说?!”
搞得很大的阵仗,林盏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
她问孙宏:“你不是号称崇高百事通吗?这个怎么回事,这男生在着急什么?”
孙宏:“我没听清,他刚刚说谁名字来着?”
林盏:“李诚,我不认识。”
孙宏在脑中搜寻了一番,又仰着脖子往那边看了看,不大确定地说:“应该只有一件事。”
“w市美术馆不是在咱们旁边吗,还跟我们经常有些合作什么的。这次上级领导来视察,看完我们学校想去美术馆了,我们学校就派了个学生来解说,聊表心意嘛。谁知道后来怎么弄的,还有人跟着拍摄,可能要上电视。”
“这个李诚普通话标准,表达能力不错,学校就选上了。可能刚刚拉肚子不能上了吧,学校就派人去一班问问,有没人能上的。一班是尖子班嘛,代表学校水平的。”
林盏挽着郑意眠,轻飘飘地说:“学校也是敢想,还想随便拉个人去解说么?”
那么大的场合,没有提前排练,没有提前背词,且不说需要多大的文字功底和文化积累吧,光是众人投来的目光和压力,就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轻则结巴,中度脸红,重则一边脸红一边结巴着不知所云。
林盏很清楚,压力这东西有多可怕。
她不觉得有谁能够胜任。
“这就不该我们管了,”孙宏有些兴奋,“嗳,沈熄在这个班上啊,搞不好等下可以见到呢。”
林盏低头玩手指:“他跟我又没关系。”
孙宏:“沈熄!我靠沈熄出来了!”
林盏不甚在意地抬起头来,却当场愣住。
她的希望之光穿着崇高的校服,从一班的门口走出来。
他站在门口,身姿挺拔,不像身后的人松松垮垮地半靠在门上。
像一棵能给人荫庇的树。
身后传来女生的惊呼。
“沈熄上吗?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