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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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淮清的眼窝很深邃,不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很冷淡的感觉,但他一旦像这样笑起来,眼尾微微上扬,就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宠溺。

尤其是此刻——

他边笑边问着:“娘娘有何吩咐?”明显是接着她刚刚脱口而出的“小邬子”说的。

祝矜脸皮薄,不像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所顾忌。

她看着四周分散的人流,虽然没人特地往他们这儿看,但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更别提身后百米远的地方说不准老熟人卢文萱还在看着。

她连冰激凌都顾不上吃了,拉着邬淮清就要往前走。

却只见这人停在原地,说:“慌什么?”

说完,他挽着她的手,就自然而然地往巧克力店里走,说:“先挑完再走。”

□□做的展柜中陈列着各种形状和颜色的巧克力,包装纸亮得晃眼,光亮被四周的玻璃墙不断折射,最终落入顾客的眼中,刺激着购物欲。

正是夏天,店里买冰激凌的人不少于买巧克力的人。

祝矜看着他们手中的甜筒,没忍住开口:“娘娘我不买巧克力。”

邬淮清早知她的意图,却还是装作不懂的样子问:“哦,那娘娘买什么?”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祝矜状若无意地问:“你累吗?”

“嗯?”

“楼上有costa,你要不去坐一坐,我自己一个人逛吧。”

“……”

邬淮清笑了,“想把我支开?”

“我好像好久没逛街了,今天一来,发现还挺有逛街的欲望,估计会好久,你肯定受不了的。”

她语气特诚恳,边说边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仿若提前描绘出了一幅疯狂采购的画面。

“哦,那正巧,我今儿还挺有兴致的。”邬淮清在手中玩着她的指头,说道。

“也不用担心我累不累,毕竟每次在床上先喊累的人,从来不是我。”

“……”

祝矜放弃挣扎,指了指海报上的比利时巧克力冰激凌,面无表情地说:“你要吃吗?我请你。”

邬淮清笑起来:“兜这么大个弯子干什么,想吃个冰激凌还不容易,我能不让你吃?”

祝矜的眼睛亮起来,下一秒,就听他说道——

“今儿还真不让你吃。”

祝矜素白的一张脸瞬间垮了下去。

这人真讨厌,逗着她玩很开心吗?

两人从巧克力店中走出去,邬淮清看着她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小姑娘平日没做表情的时候,唇角是自然向上翘着的,像是在笑,很温柔的样子。

现在唇角平平,真的没有表情,那就代表着不高兴。

邬淮清在心中叹了口气,勾住她的手指头,小姑娘悄无声息地把手指从他手中抽出。

他不罢休,继续用手指勾她,她再次抽出来。

两人就像是幼稚园里的小朋友,到最后,邬淮清的手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腰,她咯吱一声破功笑了出来。

憋了好久的笑。

邬淮清也笑起来,温声说:“赶明儿你好了,想吃我再陪你来,现在又生理期还感冒,想吃冰激凌可就过分了。”

更何况,这次还痛经,哪来的胆子,吃冰激凌?

最后这句话他只在心中想了想,没说出来。

祝矜捂住耳朵,表示“我不听我不听”,道理她都懂,可要是人人懂得道理就都遵守,那这个社会医生、警察、管理员好多职业都该取缔了。

她说:“你再说下去,就成了我三哥附体了。”

邬淮清笑问:“祝羲泽知道你这么嫌弃他吗?”

祝矜瞥他一眼:“你可别挑拨我们俩的关系,我三哥除了唠叨了点儿,人好着呢。”

两人说着,又进了一家专柜。

祝矜给姜希靓买了好几件衣服,还买了她分手前一直念叨但没舍得买的一个包。

“我明天去找希靓玩。”

“她最近怎样?”邬淮清问。

祝矜从衣服中抬起视线,问他:“你知道啦?”

“跟你有关的事儿,我都多少知道那么一点。”他随意地说着,拿起一件裙子在她身前比划了一下,“况且我还收到了岑家的请柬。”

提起这茬,祝矜没忍住骂道:“混蛋。”

“还有两个月呢,这么早就发请柬,不怕出什么变故?”她不无恶毒地想到。

“不早了。”邬淮清说,“对了,到秋天还有场婚礼。”

“谁呀?”

“我两个朋友结婚,新娘你之前见过。”

“谁呀?”她想了想自己认识的人,并没有谁要结婚。

邬淮清咳嗽了一声,有些难为情地开口:“新郎是我小学同学,新娘是我大学同学……”

他本想应付过去,就听到祝矜冷冷补充:“我知道,就是那个那天你一听人家喊你帅哥你就屁颠屁颠上了人家车的——金发大波浪大波美女。”

“……”

“哪儿能呢?”邬淮清转移话题,把自己刚刚在她身前比划的衣服晃了晃,道:“这件好看,要不要去试一试?”

他的眼光的确不错,祝矜“哦”了声,去试裙子。

不过进试衣间前没忘了给他一记冷眼。

不出所料,她穿这条裙子很漂亮。

墨绿色的长裙,剪裁看起来很简单却设计颇妙,腰部是一条镂空的小金鱼,衬得肤色雪白。

祝矜长相是那种温柔系清冷挂的,穿墨绿色最是妙。

邬淮清忽然笑起来。

她不解地看他。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只说:“好看。”

她有很多绿色的衣服,刚刚一刹那,看着她,邬淮清忽然想起过去很多个夏天。

她穿着各式各样的绿色长裙,头发却嫌热总是扎成千篇一律的丸子。从课外班回来,她站在大院礼堂前的树下,满脸茫然和不情愿。

他从窗户里看到她,知道她是为了晚一点儿回家,少练一会儿琴,才在树下先消磨会儿时间。

身后知了永不休止地唱着,她和成荫绿树融为一体,却又是那么独特,比每一棵树都好看。

邬淮清从小到大,家里很少给他过生日,也鲜少有人记得他的生日。

但搬到北京,有一年在祝羲泽他们的撺掇下,他曾和面前这个女孩一起过过一个生日。

他当时许了个愿,没想到——

如今悄然实现了。

邬淮清笑容浅淡,却又真心实意。

他和祝矜又逛了会儿,收获颇丰,祝矜给自己挑了一堆东西,到后来,也没忘记邬淮清,又拉着他去男装店买他穿的衣服。

邬淮清对一个人逛街没有多大兴致,他衣柜里的衣服,大多都是品牌方定期送过来的,有专人打理,只有一些休闲装,是他自己买的。

但逛街这事儿,一个人做起来没意思,两个人一起就有意思了。

他看着祝矜在两件样式相仿只是袖口有略微不同的衣服之间纠结,最后一拍脑门说:“都买吧。”

那样子可爱得要命。

他想说,不用为他省钱。

但那种感觉,又好像是他们在共同过日子,她会为了一些细节精打细算。

莫名温馨。

等从男装店里出来,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商场里人很多,他们去了一家粥馆喝粥,还排了会儿队。

吃到一半的时候,祝矜忽然想起来,问,这店不是那谁谁开的吗。

他点头说是。

祝矜说:“傻了,早知道就联系老杨,直接去他里边那间专属包间,反正常年空着。”

邬淮清笑着不说话。

他早就想起这是老杨的店。

但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个不可言说的癖好,就是很喜欢和祝矜一起感受那种特别平淡的日常,排队等待便是其中一项。

就像外边等座儿的许多情侣一样。

喝完粥,他们才去了这次逛街的原本目的地。

祝矜站在一堆毛绒玩具前,挑了好多。

可能是大部分女孩儿的天性,对毛绒玩具天生有好感。

她不仅给邬淮清家里添置了好多,还记着姜希靓这个毛绒玩具控,拿起一只粉色的兔子说:“这个兔子和我长得好像,给希靓,她肯定喜欢。”

身后后导购员笑眯眯的,难掩喜悦,颇有种碰上了财神爷的感觉。

邬淮清皱着眉,看到那堆据说是要放在他家床上的熊猫、虫子、小熊、北极狐等等。

他终于没忍住问:“那我睡哪儿?”

祝矜疑惑地说:“一起睡呀。”

“……”

“咦?这还有小猫诶,邬淮清,我们买给money玩好不好?”

“我替money谢谢你哦。”他说。

祝矜才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挑得很开心,最后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继续买的心。

她想起什么,笑起来,给邬淮清讲:“你知道希靓有一间屋子都是放毛绒玩具的吗?”

“当烟灰盒攒灰吗?”

祝矜笑得前俯后仰,说:“我明儿要告诉她,你说她的宝贝是烟灰盒。”

邬淮清轻哂。

“不过她是在后来餐厅赚了钱后,有点报复性消费,才买那么多的。以前日子过得紧巴巴,好久才买一个奖励自己。”

祝矜想起姜希靓大学还没开餐厅的时候,凭着北大中文系的名头和学姐的推荐,给人写剧本。

结果没署名,一集才八千,她写前十集。

天天白天上课,晚上熬夜挣那八万块钱,最后写完对方还扣扣索索不想给,差点打白工。

最后好不容易要到,全用来给奶奶做手术用。

这些事儿,是远在大洋彼岸的岑川根本不了解的。

隔着一通电话,他只潦草知道,姜希靓那阵子在写剧本,还以为是学校的作业。

翌日,祝矜的感冒已经好了个差不多。

她把邬淮清赶到了公司,自己拎着给姜希靓买的衣服和手袋,开车去绿游塔。

她的车那天在服务区淋了一夜雨,第二天才被邬淮清找人开回来。

绿游塔正在策划月度会员活动,员工开会。

祝矜在旁边捧着杯热拿铁,听他们讨论,偶尔还被问起,发表一下意见。

等到会开完,她立马献宝似的,把给希靓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对我这么好?”姜希靓看着那个包。

“可不嘛。”

姜希靓最近过得很紧巴。

绿游塔成立之初,她钱不够,岑川和祝矜投的钱,才让她把餐厅开下去。

等到后来,餐厅的净利润已经逐渐超过最开始的投资,姜希靓要给祝矜分红,祝矜不要,只说,那钱算我借给你的,你以后还我本就行,我可不当什么投资人。

姜希靓知道,如果餐厅亏损了,祝矜肯定又会说,她那钱是投给餐厅的,她是股东,盈亏一起扛。

祝矜就是这么好。

这段时间,姜希靓把岑川最初投的钱,折合成股份,以绿游塔现在的估值来算,折现还给了他。

因此她手头已经没什么现钱。

祝矜喝着咖啡,聊天时避免谈到岑川,又避免谈到邬淮清。

总觉得她现在恋爱了不太地道。

她不知道希靓是什么时候知晓的她和邬淮清的事儿,她压根儿没说过,她也没问过。

但就是知道,一定还比她想的知道得要更早。

两人在安全话题里打转儿,也是姜希靓忽然说道:“你知道前一阵儿找茬的人是谁吗?”

“谁呀?”

希靓笑了笑,“他未婚妻找的人。”

祝矜把杯子扔到桌上:“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早该想到了。

可她们谁也没把对方想那么坏。

况且,姜希靓从来没有和岑川那个未婚妻正面交锋过。

“也挺好,我祈祷她蛇蝎心肠,然后岑川下辈子受尽折磨。”

祝矜“噗”地笑了,笑容中又有些心疼。

她叹了口气,没说话。

今晚没在绿游塔吃饭,祝矜回到邬淮清这儿,打算做两个三明治,她刚刚在餐厅拿了一些食材,还看着jony怎么做,学了会儿。

祝矜打开冰箱,正准备看看有什么食材时,忽然发现冰箱侧门放着一瓶xo酱。

这包装,这瓶子,不就——

和她上次给周随的那瓶,一模一样吗?

那个老板也给了他一瓶吗?

想到朱之啸常年在那家餐厅吃饭,给他们两瓶酱到也说得过去。

邬淮清回来时,听到厨房里有动静,还以为是钟点阿姨。

结果他一看,竟然是祝矜,小姑娘正在煎面包。

祝矜炫耀似的给他看,不过她实在是没什么做饭的天赋,只有点儿兴趣,做这些简餐还勉强看得下去。

邬淮清倒是非常给面儿地竖起大拇指,说:“在门外就闻到香味儿了。”

这夸奖有点儿虚伪,不过还是把祝矜逗乐了。

她忽然随口问道:“邬淮清,你和soup家的老板很熟吗?”

“他家老板?不认识。”

祝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

她说:“你解释一下,你冰箱里为什么会有一瓶他亲手做的xo酱?”

邬淮清愣了半拍,然后毫不心虚,慢条斯理地问道:“哦,那不原本就是你要送给我的吗?”

“这叫物归原主。”他说得一本正经。

祝矜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后来在公司见到周随,周随总是一副欲言又止颇受委屈的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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