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县瞧了瞧,大门和四周窗户都管得好好的,屋里就他们两个,于是又压低了声音,凑到黄御史耳边说道:“凶手,就是……庞太师!”
黄御史身子一震,瞪圆了眼珠子瞧着王知县:“你……,你没弄错吧?”
王知县从自己怀里取出了那柄用手破包着的菜刀放在茶几上展开,指着刀柄上的血手印道:“这柄菜刀是下官在现场满是血迹的地板上发现的,刀柄上有一枚血手印!”
黄御史立刻兴奋的点头说:“这可是铁证,——怎么?这个血手印是庞太师的吗?”
“下官把有可能进入现场的人全部进行了排查,因为入夜时分内宅院的房门就紧闭了,外面的人是进不来的,只有内宅的人,同时在陆员外家的外围我还布下了马步弓手巡逻,因此也不可能有人能潜入行刺,凶手必然在内宅无疑。”
黄御史频频点头:“有道理。”
王知县很有几分得意,晃了晃脑袋,接着说道:“可内宅基本上所有的人的手掌印我都提取进行了比对,结果没有一个重合的。仅有的三个比较相像的,也都证实没有时间和可能来作案,也都排除了。结果后来我无意中发现柱子上有一枚血手印,我就想起当时在我来到现场时,亲眼看见庞太师就站在那根柱子旁,用一只手撑在柱子上。而当时他全身都是血,手上脚上都是,因此那血手印是他留在柱子上的。”
黄御史忙问道:“他怎么手上会有血呢?”
“他说是他半夜醒来要喝水,叫小妾,小妾没有应答,出来查看时,发现小妾已经死了。床上都是血,地上也是。地上的雪很滑,他摔了一跤,手上的血就是那时候沾上的。可是,其中有诸多蹊跷。”
“什么蹊跷?”
王知县晃了晃脑袋,一副揭开事情真相的得意,缓缓说道:“当时门窗都是关好的,这点下官仔细进行了检查,的确如此,仵作也做了证实。庞太师也是这么说的,我在外间房门门闩上也发现了血手印。”
黄御史倒吸一口凉气,插话道:“这就是说,房门当时也是紧闭着的,有人从里面把房门打开。而这个人只可能是庞太师?”
王知县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神色,缓缓点头:“正是如此。”
黄御史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说道:“这件事涉及到庞太师,非同小可,你我只怕都没办法独立处理此事,只能求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来人查办了。”
王知县立刻点头,他现在也是希望上面有人来接手,好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免得到时功劳没捞到,反而要倒霉,现在先保住自己要紧。
王知县紧张的对黄御史说道:“可是庞太师已经要求下官在天亮前务必破案抓到真凶,当时下官还没有拿到这些证据,不知道凶手是庞太师,所以糊里糊涂的答应了。因为想着反正这案子就发生在巴掌大的地方,怎么着都能把凶手抓出来,这才应允。可是现在……”
“王大人现在骑虎难下?”
王知县尴尬的点了点头。
黄御史略一沉吟,道:“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一个太师。而且庞太师精通刑律,更不该知法犯法。这事你不用担心,我来处理。不过在处理这事之前,我必须要把你所说的事情进行核实。若是的确如你所说,我自然会去找庞太师问个明白,同时把这个事情紧急报给御史中丞大人,请他立即派人前来接手侦办此案。”
王知县赶紧答应,于是黄御史便吩咐备轿,王知县则就坐着他那匹小毛驴回到了陆员外的宅院。
王知县提着灯笼,带着黄御史将柱子上的那个血手印查看了,然后又带他到现场看了一下,发现地上果然到处都是血,还有血脚印,门后的门闩上面也有血,而检查所有门窗都是关的好好的。
王知县又拿来了他剪下的那枚手掌印,把它贴在柱子上,正好吻合,又把它贴在刀柄上,同样吻合。
王知县分析了刀柄上纹路和柱子上纹路吻合的地方,像一个经验老道的破案高手一样。
黄御史一一看过后,面色沉重地点头对王知县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必须确认,那就是,柱子上的这枚血手印就是庞太师的,若确实,我就跟他摊牌。”
王知县有些尴尬的说道:“这个……,他知道是我查出来的,会不会……?”
“你放心吧,如果真是他犯的,他这太师就当不了了,只能做阶下囚,没有谁会把他看在眼中的。对一个阶下囚,你还用怕他吗?踩在太师肩膀上,你就能青云直上!”
一听这话,王知县顿时胆子壮了起来。是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庞太师亲手杀了人,这杀人重罪,谁也无法赦免于他的。虽然他杀是自己的小妾,按刑律不可能被判死刑,但是流刑或者徒刑是跑不了的,而官职绝对会被剥夺,要不然满朝的言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皇帝也是不可能法外开恩的。因此正如黄御史所说,一旦查实是他做的案,那自己就没必要怕他了,因为那时他已经是阶下囚了。
黄御史带着王知县来到了庞太师的屋子,屋子里依旧有呜呜的哭泣声,是女人的,还有庞太师唉声叹气之声。
黄御史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朗声道:“庞太师,下官是封丘县的监察御史,有重要事情面见太师。”
一听这话,屋里女子立刻停止了哭泣,并迅速躲到了里屋去了。
庞太师道:“黄御史请进。”
黄御史带着王知县两人走了进去,到了近前,躬身一礼说道:“下官拜见庞太师。”
庞太师点点头,目光瞧向身后跟着的王知县,眼神立刻变得冷峻起来:“王知县,你先前所说,天亮一定能抓到凶手,现在可有眉目?”
没等王知县开口说话,黄御史已经上前一步,冷声道:“下官正是为此事而来。这件案子有重大突破,所以特来向庞太师禀报。”
“哦,凶手是谁?是否已经抓到?到底怎么回事?”
黄御史身为言官必须敢于直言,不管对方官有多大,地位有多高,只要是错的,他一定会说出来,这是一个言官必备的基本素质。因此黄御史根本没有王知县的那种畏首畏尾,凝神说道:“下官需要取庞太师手掌的掌纹进行比对,然后便可将事情真相告诉太师了。”
庞太师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的盯着黄御史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怀疑老朽不成。”
黄御史缓缓点头说:“我们已经掌握了重要证据,证明太师您很可能就是凶手,但是现在我需要取到您的手掌印进行最后的比对,若是不符,下官向您磕头赔罪,若是比对相符,嘿嘿嘿……”
这几声冷笑将庞太师弄得勃然大怒,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巴掌吼道:“简直荒谬!居然怀疑到老朽身上,我看你们两个简直是昏了头!你们破不了案,竟然想拿老夫来顶罪?你们也不瞧瞧老夫是谁!”
黄御史身为言官,当然不会怕对方摆官威,浓眉一挑,也提高了音量道:“身为太师,更该严格执法。若这案子真不是你做的,为何没有胆量取掌纹给下官比对?一比之下便会真相大白,何须劳神去摆官威耍威风。”
庞太师也只是盛怒这才拍了桌子,可是眼见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立刻醒悟过来,他面对的现在可是言官。言官虽然只有区区七品官,但是即便是当朝宰相犯了错,他同样是可以上书皇帝进行弹劾的。更何况看他这个样子,是拿到了什么真凭实据。
庞太师曾经当过开封府、刑部、大理寺这些负责刑狱的衙门都干过,精通刑律,亲自主审过不少案子,也接触过不少冤假错案。他知道,那些案子大多都有所谓真凭实据,铁证如山,但事实上,最后却证明了是冤案。难道自己打了一辈子的鹰,却被鹰啄瞎了眼吗?难道一件冤假错案就要套到自己头上来?
他当真是感觉到毛骨悚然,因为假如是真的所谓的铁证如山,要想推翻这样的证据,必须要找到更强更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无罪,那才可能脱罪。而要想凭借太师的身份免罪,那是不可能的,那自己这一辈子都得背着这黑锅。
现在庞太师的脑袋转的十分迅速,毕竟曾经征战沙场,所以迅速镇定了下来,缓缓道:“好,我就要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老夫杀人。你们不是要取老夫的掌印吗?取吧。”
黄御史也不客气,马上叫随从拿来了笔墨,研好了墨后,黄御史将庞太师的右掌整个涂黑,然后在一张白纸上拓了一个手印。
这手印拓好后,黄御史从怀里取出了之前王知县给他的,从柱子上取下来的那枚手印的剪纸,放在上面进行比对。这枚剪纸已经经过他核实,的确那柱子上的分毫不差,同时与那柄菜刀上的血手印也完全吻合。现在就看他是否与庞太师的手印吻合了,若是吻合,此案便铁证如山。
他缓缓的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手印放在了桌上的那一枚手印上,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了上面。
完全重合!
庞太师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脸色变得苍白,沉声道:“现在可以说了吗?到底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老夫杀的人?”
黄御史从怀里取出了那个包着菜刀的包裹放在了桌上,打开了道:“这里的菜刀是王知县在凶杀现场找到的,刀柄上面有一枚血手印。我们刚刚已经比对了,这枚血手印就是庞太师您的。”
庞太师盯着那菜刀,脑袋里面极度混乱,拼命思考着自己什么时候拿菜刀了。
可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碰到菜刀的。现场有菜刀吗?当时屋里是漆黑一团,他被地上的血摔倒了,然后撑起来,跑去开门。开了门之后,自己就在外面大叫来人,然后丫鬟提着灯笼来了,没记得自己碰到过什么菜刀啊?难道慌乱之下抓到了菜刀不成?可是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不过当时自己发现小妾被人砍死后,伤心得几乎要崩溃了,做了什么现在都记不大清楚,会不会无意中抓到了菜刀刀柄呢?
庞太师道:“不是我做的!我可能是在房间里光线昏暗被血泊滑倒时,不小心抓到了这把菜刀,但不是我杀的人。”
黄御史冷笑:“我跟王知县勘察过现场,所有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房门的门闩是从里面闩上的,是你从里面把房门闩拉开,然后冲出房外的,是也不是?”
庞太师一听这话,顿时面如死灰。
在这之前,他一心只想着自己爱妾的惨死,想抓到凶手报仇雪恨,脑袋十分的混乱,却没去细想这件事是否会怀疑到自己身上。而现在听到黄御史这么说了之后,才觉得这件事很棘手了。
的确,当时只有他跟小妾两人在屋里,房门都是关好了的,是自己把门闩拉开了冲出去的。既然房门是紧闭的,外人就不可能进入,也就不可能杀死自己的小妾,那唯一的凶手当然就是自己。
庞太师脑袋里迅速闪现了整个案情,他知道如果这个案子自己是审理案件的推官,自己也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认为自己是凶手。因为外人无法进入一个完全封闭的屋子杀人,只有屋里的自己才可能作案,所以凶手就是自己。
望着庞太师惊慌的样子,王知县说:“太师,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庞太师知道这种情况下拍桌子耍威风没有任何用处,反倒会让对方认为自己是词穷狡辩。必须要找到确凿证据来证明自己无罪,这才是根本。
因此庞太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人的确不是老朽所杀,但是现在你们找到了这些证据,老朽一时不能解释,但是老朽希望上书官家,请大理寺、刑部派官员汇同御史中丞包拯包大人一起前来审理这个案子。我相信包大人一定会查清真相,还我一个公道。”
黄御史缓缓点头说:“下官会立即向包大人禀报此案,在案子最终得出定论之前,大人不能离开院子。否则将视为大人畏罪潜逃,对大人不利。”
庞太师感觉一下苍老了许多,他沉重的点点头说:“这些老夫知道,不用你提醒,老夫也不会走的。这件事不查个水落石出,老夫哪都不去。”
“如此甚好,下官告辞。”
黄御史出门之后,跟王知县商议了一下,派了几个捕快守在门口,把庞太师软禁。交代了这几个捕快,若是庞太师执意要出去,也不能阻拦,更不能用暴力,但必须跟着。毕竟这次的对象不同,他们俩可以把这件案子报上去,却不能够直接对庞太师怎么样,说到底他是当朝宰相,堂堂太师。
……………………
随后两天,王知县和黄御史都是在心惊肉跳中渡过的,毕竟他们要扳倒的可是堂堂太师。
黄御史将紧急奏折报上去之后,却一直没有见朝廷有什么动静,好像石牛入海一般。越是这样越让两人心惊,他们原以为这绝对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廷肯定会派出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前来三司会审,甚至可能还会派出三公九卿亲自一起审案。但是几天过去,却没有任何消息回来,他们俩都有些发毛了。
送信的人都已经回来了,禀报说书信已经报到了御史台,但是御史台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让自己回来。庞太师似乎也很镇定,等着朝廷来人调查此案。尸体已经运到了县衙的殓房存放,那里对尸体的保存要方便一些,免得到时霉变。但是整个凶案现场都没有动过,都有衙门捕快设了禁线,严禁外人接近。终于又过了两天之后朝廷来人了,来的没有三公九卿,只有一个官员,此人就是开封府尹,大文豪欧阳修。
欧阳修坐了一辆马车带了两个随从便来了,连他副手推官、司法参军都没有来。这下把黄御史和王知县搞得惶恐不安,不知道朝廷是什么个意思?
负责来查这件事的欧阳修却心中明镜似的。
包拯把他叫去说了这个案子,案件禀报到宋仁宗那里,官家很是震惊,但是吩咐切不可声张,也不要大张旗鼓的去查,派个得力的人把事情查清楚就行了。至于如何处置,待事情查清禀报上来再做定夺。所以包拯把欧阳修叫去,叮嘱他,让他亲自来查一查,把查到之后的真实情况直接向包拯禀明,由包拯向皇帝禀报。
欧阳修何是等样人,自然知道皇帝这么安排的用意,因为涉及到庞太师,这太敏感了,那可是堂堂前宰相,是皇帝最为倚重的重臣。
如果事情还没查出眉目便派出若干大员,大张旗鼓来调查此案,那就很容易坏事,会给人一种庞太师出问题了的错觉。而若是将来查清不是庞太师所作,这事情也已经闹得沸沸扬扬,那庞太师的名声将会受到极大的损害。
因此包拯作为御史中丞,他甚至没有亲自来。而且封丘县是归属于开封府的,欧阳修是开封府尹,他来查这个案子名正言顺。而欧阳修到辖县视察工作那也是顺理成章,只要不对外说自己出去干什么,都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欧阳修完全领会了包拯和官家的意思,轻车简从,好像一次普通下属县安排工作似的。
欧阳修没有事先通知黄御史和王知县,径直坐着马车进了城,根据先前奏折所报,直接到了陆员外家府邸,这才派侍从上去通报。
王知县和黄御史两人吃住都在陆员外家里,这些日子里别的事都不敢干,就坐在这儿镇守,生怕出什么岔子。好在庞太师根本没想逃走,也没给他们任何为难,甚至都没把他们叫去询问案子进度,好像这件事根本与他无关似的,这样却把他们搞得更是紧张了。
现在终于听说朝廷来人,顿时欣喜无比,赶紧跑出来一瞧,却只有欧阳修一个人带着几个随从,没有他们想象的三堂会审一大帮高官。
他们两个作为开封府下属县城的官吏,当然认识开封府府尹欧阳修,赶紧恭恭敬敬的将他迎了进来。待欧阳修转述官家的此案不得声张的口谕后,黄御史和王知县两人这才恍然大悟,看来他们两个还是没能够把上头的意思揣摩清楚。不过也暗叫侥幸,这件事这之前幸亏没大张旗鼓的对外宣传,而且严密封锁了消息,不许到处乱说,因此知道这件案子的人并不多。这应该符合官家的心意。
欧阳修这之前已经在信中把整个案情都了解了,而现在来了之后,又听了两人当面汇报,到现场整个看了一遍,又到衙门的殓房查看了尸首,特别是那一柄至关重要的菜刀的刀柄上的血手印和提取到的庞太师的手印的比对,果然如黄御史所说,分毫不差。
查看完证据之后,欧阳修沉吟片刻,对两人道:“我要去跟太师谈谈这件事。”
说罢,欧阳修径直来到了庞太师所在的小院子。
庞太师听说欧阳修来了,很是激动,因为欧阳修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为人刚正不阿,在朝廷的名声很好,也得到了皇帝的赏识,庞籍与欧阳修两人的私交也不错。虽然庞籍希望的是由大名鼎鼎的包青天包拯来查案,但欧阳修来却也可以接受,因此便在会客厅见了欧阳修。
庞籍顾不得寒暄,开门见山拱手道:“欧阳大人,老朽当真没有杀人,希望你能查个清楚。”
欧阳修拱手说道:“放心吧,包拯包大人都交代我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查清真相。你不要太着急,我先问你几件事。”
“尽管问,我一定实话实说。”
欧阳修道:“你先把那天的事情经过说一遍。”
庞籍便把经过说了一遍,跟先前他跟他给王知县说的是一样的,他并没有刻意的隐瞒或者改变陈述。
他知道,对于查清案情,如果自己改变了陈述,那将会适得其反,会让人认为自己故意隐瞒真相,肯定心中有鬼。这个之前欧阳修已经从王知县他们那儿听到了,所以等他说完之后,欧阳修问道:“你以前都是跟你的小妾分床而睡吗?”
庞籍点头说道:“因为我睡眠很浅,晚上如果有什么动静把我吵醒之后我就很难再入睡,第二天精神就很不好。吃了药也没有用,以前小蝶是跟我睡一起的,但是她发现,我总是时常夜里醒来之后便睡不着了,哪怕她只是翻个身我都会惊醒,一旦醒来就再也睡不着。”
“因此,她都是在侍奉完我之后,便与我分床而睡,这样我就可以睡得很安稳,夜里也就很少醒来了。那一天喝酒喝得有些多了口渴,因此夜里醒过来的。没想到这歹徒竟然潜入屋子,把小蝶给砍死了。我这些天都在想,到底是谁?可是我没有权力去查这个案子,接触不到证据,所以一直没有头绪。”
欧阳修点点头,想了半响才对庞籍说道:“你应该知道,现在对你非常不利。因为凶器上有你的手掌印,而凶杀现场只有你跟死者。门窗都是从里面闩上的,外面的人根本进不来,因此你如果是推官……”
欧阳修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庞籍已经懂了,脸色煞白的缓缓点头说道:“我知道,如果我自己是推官,审这个案子,我也会认为是我杀了人,可实际上我真的没杀她!你一定要帮我查清真相。”
欧阳修道:“刚刚我仔细查看了现场,审查了所有证据,找不到任何破绽。但是我跟你多年至交,我知道你没有理由杀你的小妾,特别是没有理由在将你自己陷入绝境的情况下杀了她。你要想杀她,一定会做出周密的安排,而不会这么莽撞,这不像你的性格。”
庞籍眼圈都红了:“多谢,还是你了解我。”
欧阳修叹了口气:“光我相信没有用,包大人和官家是要看证据的。可现在的证据对你极其不利。现在谁也帮不了你,除了一个人,除非请这个人来,或许能查清楚事情真相。”
“是谁?”
“武德县的主簿兼县尉,卓然!”
庞籍愣了一下,问:“就是那个侦破枢密副承旨等人被杀连环案的县尉?我在衙门的公文里见过关于他破这个案子的通告,听说官家都对这个案子很赏识。”
欧阳修点头说:“没错。后来看守皇陵的韩王爷自杀,当时怀疑有可能是被他人害死,伪造自杀现象。当时我特意叫他来帮我复查,而且我隐瞒了韩王爷留下的绝笔信,他却从种种迹象推断,证实了韩王爷死于自杀,印证了韩王爷那封遗书的真实性。”
“那一次让我深刻了解到他对侦破案件的确有其独到之处,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了一些专门用于侦破案件的特别的法门,而且是别人所没有和不能掌握的,这些法门让他侦破案件如鱼得水。”
庞籍实际上对卓然并没有怎么在意,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陷入一场人命官司。现在听到欧阳修如此推崇这个人,不由得心中燃起了希望,急声道:“好好,那就劳烦欧阳大人赶紧去请他来调查这件案子,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不仅要替老夫洗脱冤屈,更要抓住真凶,替小蝶报仇雪恨。”
……………………
卓然收到欧阳修请他前往破案的信的时候,他正在自己的尸体农场查看尸体。
正忙碌,听到院子外传来当当的铜锣声,他便知道有急事。这是他跟小厮郭帅两人约定的,如果卓然进入院子忙碌的时候有紧急事情,需要他马上出来的,郭帅就会敲锣。
卓然还没查看完尸体农场中尸体的情况,听到这哐哐的铜锣声,不由得吃了一惊,赶紧快步来到门外。出了院门,便看见不远处,郭帅手里拿了个铜锣在敲着,见他出来了便停了,快步上来道:“老爷,欧阳大人派人紧急送来一封信,送信人说了,事情很紧急,希望老爷您马上看这封信。”
卓然赶紧回身把院子的门上了锁,然后跟着郭帅快步来到了会客厅。
侍从恭敬地将信递给卓然,卓然拆开后把信快速的浏览了一遍。信很简单,只是告诉卓然说有一个很棘手的案子在封丘县,希望他能够尽快赶去帮忙处理这个案子。具体这边的工作,欧阳修会跟庞知县交代,准他一段时间假了。
卓然不由得皱了皱眉,说实话,他不大想去外地的时间太长,因为那样的话,他的尸体农场观察就要中断,有很多数据就可能会有欠缺。但是欧阳修亲自给他写信,他又如何能拒绝呢?更何况人家是因为有紧急的案子找到自己,要自己去帮忙,于是卓然当即答应了下来。
那人告诉卓然,欧阳修派了一辆马车过来接他,是封丘县的,他不需要准备别的,只需要带上他的东西,跟着马车去就可以了。
当即卓然便向老太爷和父母说了要出差,然后带上他自己配制的药材箱子,包括里面的显微镜。当然,如果需要进行毛发之类的微生物的检验,那就需要动用大型器械,那些器械都在他的后花园里,那就只有回来再来进行检验。
在这些准备期间,卓然让郭帅跑去问云燕,是否需要跟自己去封丘县查案。云燕哪有不去的,立刻简单收拾一下,骑着白马,赶到了卓然的府邸外等着,卓然带着小厮郭帅出来后便上了马车,前往封丘县。
他们星夜兼程,终于来到了封丘县,欧阳修见到卓然非常高兴,拱手道:“又劳烦卓大人,实在不好意思。”
卓然赶紧拱手说:“欧阳大人这么看得起下官,那是下官的荣幸。希望下官能够帮上欧阳大人的忙。”
“我相信你一定能帮上忙,破获这个案子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还是像上次所说的那样,你不要有什么压力,毕竟这是帮忙,就算破不了案子,对你也没有任何影响。”
“那我就放心了。”卓然微笑道。
欧阳修忽想起一事说道:“对了,顺便说一句,你上次写信给老夫,推荐苏洵,老夫已经郑重的向吏部作出了推荐,吏部已经下了一道公文,要请他参加吏部单独举行的考试。他只要能通过,便可入仕做官了。这苏洵写文章的确很是了不起,但是可能有些眼高手低,我担心他看不上吏部给他小官。”
卓然说道:“那就看他自己的意愿了,我们能帮的只能帮这么多。”
欧阳修点点头说道:“我是顺带跟你说的,可没有把这件事拿来让你作为帮我的交换哟。你就算不帮我查这个案子,我同样会推荐他的,并且已经推荐了之后才接到这案子的。毕竟是你保举的人嘛,我觉得你还是很有眼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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