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说道:“是什么原因?”
“主要是洪老汉有些嫌弃他娘子,觉得她两只腿瘸了,出去容易惹人笑话。所以总是有些嫌弃的意思,有两次还想休妻,我当时就想着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总是要往好的来说和才是。可是那时候洪老汉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不过我相信那都是一时生气的想法,但要真正说到休妻的时候,又会想起孩子和两人之前的恩爱了,所以到底是舍不得的,最终还不是过来了。”
“反正我也是过来人,知道夫妻俩吵架那真是免不了的,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怎么可能一切都是风平浪静呢?所以我们都拿自己的亲身经历来劝阻。就像当年我们两口子争吵,邻居也是这么劝我们的。”
苏轼说道:“他们都已经闹到要休妻,为什么之后她失踪了洪老汉却要带着孩子到处去寻找?甚至不惜一路的要着饭呢?难道你不觉得这有些太做作了,好像是在做给人看一样吗?”
卓然听他这么说,不由暗自赞叹。这苏轼对案件的敏感比王安石强,他能够很快抓到问题的关键。
村正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是呀,当时我们也是这么感觉的,而且他娘子的娘家人也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他的女儿怎么莫名其妙就不见了?来找他要人,但是后来看他可怜巴巴的带着孩子到处要饭,去寻找他娘子。便也觉得他是真的可怜,他们女儿的失踪应该与他没关系,所以也就没再找他麻烦了。”
“他前后断断续续的找了两三年,没有消息,这才渐渐的绝望了。后来才娶了一房新的媳妇,因为他需要有人来照顾他儿子,而他则要在外面去谋事情。”
“后来他儿子渐渐长大了,娶了妻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了。这茅厕里的尸体到底是不是他媳妇可真有些让人疑惑。如果是他媳妇,那是不是他杀的我也说不准。因为大人你现在问的这个问题,在当时,说实话,我们私下是有这种推测的,毕竟他们两个那时候闹得挺凶的。”
“不过后来他找他媳妇那种场面挺感人的,我们又都渐渐的把这种想法忘了。想必我们错怪了他。”
苏轼跟卓然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苏轼说道:“关于他们俩以前的关系,你觉得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不管是好还是坏的。”
“其他没什么了。对了,我记着在他娘子走失之后,她娘家哥哥曾经找他,舞枪弄棒的。当时我在旁边劝阻,我听那娘家哥哥说,求亲的时候就已经给洪老汉说过,他妹子腿上有些残疾,要不然根本也不会把妹子许给她一个棺材铺的仵作。”
“所以她娘家哥哥总觉得是他害死了自己妹子,拿着棍子要找他算账。但是后来看见他带着孩子去找他妹妹,真的是很用心,不像是假的。所以也就放过了他。”
苏轼点头道:“他娘家哥哥在什么地方?”
“就在黄龙县城,是本地人士。”
“你知道他具体住处吗?要知道马上带衙门的人去把她娘家哥哥找来,待会儿如果有必要,要准备进行尸体辨认。同时本官有话要问他。”
村正答应了,告辞出去。
卓然朝苏轼挑了挑大拇指,说:“大人这个处断非常正确,就要这样查,揪着这个问题一查到底。这个问题如果没有问题,咱们才能针对那些可能性相对比较小的来进行调查,如果这个有问题,那就要咬定青山不放松,一直查清楚为止。”
苏轼点点头说:“说的很好,如果你的思路是对的。并且这件案子能够按照你的思路侦破了的话,本官便提拔你做副捕头。”
卓然对这个职务不会有什么兴趣,但是这是苏轼的一番心意。于是拱手说道:“谢了。”
苏轼说道:“我再把其他的左邻右舍叫来继续调查,看看洪老三跟他以前的娘子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卓然摆摆手,说道:“不要,你要这样调查的话很容易打草惊蛇。假如凶手就是洪老三,那他一旦知道你一直在围绕着他跟他娘子的事调查,就会警觉,有可能毁灭罪证或者是畏罪潜逃。而我们现在又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他有罪,又不能抓捕他,这样反而会使侦破陷入被动。”
苏轼听了这话,不由一愣,随即点头说道:“有道理,你说的很有道理。那好,那我就装着对这事不在乎的样子。”
卓然说:“调查要不动声色,只需要调查村正和她娘家哥哥就可以了。叮嘱这两个人不要泄露消息,他们两人实际上是最能证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的。因为假如他是凶手杀了他娘子,而他娘子这之前曾经受到过什么委屈之类的,很可能就会告诉她娘家哥哥。所以从他这里便能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轼频频点头,说:“你的想法很有道理。好,我听你的,不再找别的人查这件事。接下来就把这尸体搞清楚,到底是不是他娘子?若不是他娘子,那前面种种推测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卓然说道:“在我看来十有八九是他娘子无疑。”
“何以见得?”
卓然说道:“在此之前我问起了十多年前他们家或附近的人有没有走失的,结果洪老汉主动告诉我说他娘子走失了,开始我没有直接把两者关联在一起并怀疑到他,但是他却三番五次的跟我说他没想到他一直在寻找的娘子却死在了身边的茅厕里,说着还很伤心的样子,似乎已经打心底认定这尸骨就是他娘子无疑。”
“这就好像一个作弊的赌徒,作弊的手法又不算高明,总想让人以为他没有作弊,给别人留下这种印象。但是又担心自己点数跟他下注的一样赢了别人怀疑到他,于是便故意猜测色盅里的点数,好像他是真的赌对了似的,而不是作弊得到的。”
苏轼说道:“你说的这种比喻我明白是什么意思。这洪老汉有些欲盖弥彰,因此引起了你的警觉。”
卓然点头说道:“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这只是一种感觉,当然不能作为证据。因此到目前为止,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他就是凶手。而事实上,我感觉这个案子要想获取相应证据是比较困难的,毕竟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在获取相应的证据相当困难。除非洪老汉自愿认罪,但这怎么可能呢?”
苏轼点点头说:“是呀,陈年旧案的确让人头疼。”
这时外面的衙役进来禀报说,仵作和掏粪的农人已经把粪坑软泥全都挖上来,并用水进行冲洗。又找到了一些骨骸,都堆到了油布纸上,整个软泥都已经清理完毕了,请教老爷后面该怎么办?”
苏轼便对卓然招手说:“你跟我来,咱们一起去查看一下。”
卓然跟着苏轼来到外面,卓然一眼瞧去,便暗自点头。这些骨骸里已经包含了人体最主要的一些器官,比如脊椎、盆骨之类的,但是都散架了。想必是这么多年期间经常搅动粪池,这种不断的搅动过程使得尸骨受到了撞击破坏。
卓然很熟练的把这些尸骨迅速的找到了相应的位置摆了出来,当他把最后一块尸骨摆好,一具白骨的基本形态便具备了。只是还缺少胳膊腿和肋骨什么的一些零碎部件,但是大致能辨认出是一具人的白骨了。
苏轼惊喜的对卓然说道:“看不出来你对人的尸骨了解如此清楚,闭着眼睛都知道哪块骨头应该放在什么地方。我刚才还在有些头大,这乱骨一堆,谁知道是不是人骨,或者应该摆放在什么位置。”
卓然说道:“熟能生巧。不过我的这本事就算是仵作也未必会的,我只会对尸体进行处理。但对尸体内脏器官和骨骼的排列不一定有清楚的认识。”
苏轼说:“是呀!所以我才很好奇你怎么对人体如此了解。”
“我以前看过一本手抄本,也不知道是前朝哪代的谁留下来的。他把人体骨骸的布局说得非常清楚。我那时没什么书看,就当消遣。加上那时年纪小,记忆力好,便记了个清楚。”
苏轼似乎饶有趣味的听着,连连点头说:“原来如此。看来你从小就神机妙算,知道你将来要当捕快,所以提前把捕快的这些必备法门都烂熟于胸。”
卓然嘿嘿干笑,而这时从掏粪工那取回来的骨头也用油布纸包着送来了。派去的人把运走的粪车整个进行了打捞,还捞出了部分的骨骸。幸亏派人去的及时,那些粪车还没有进行处理。
卓然将那些经过清水清洗过后的骨头拼装到尸体上,完整无缺。除了一些小骨头之外,所有的大骨都已经到位了,组成了一具基本完整的人体骨骼。
卓然看过之后,对苏轼说道:“这骨骸我已经清楚了,相关情况等一会回去我再向大人禀报。”
说罢,扫了场中围观的众人一眼。
苏轼立刻明白了卓然这话的意思,现在四周都有围观的人,自然是不好在这说。免得到时走露了消息。
苏轼当即吩咐带上骨骸返回衙门。
在回去的路上,武大郎很是惊讶。对卓然说道:“你跟新来的知县老爷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
“可是他似乎跟你很熟啊!你们俩聊的如此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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