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他们不中用,而是这个时代,官与民的差距,真的是一种跨越,就没有小民不怕的。光想一想,就怕的不行了!
一路战战兢兢,也无心说话,只是忍不住的想要依靠在王安平的身侧,仿佛下意识的寻找着最可靠的支撑。
当年那个可以任人忽视,无人放在眼中的小不点,再想不到,会成为兄弟的依靠!
在这一刻,没有比王安和感触更深的了,又惧又怕之中,不禁落下泪来。各种纷繁复杂的情绪都有!
进了城,城中今日显得特别的浮躁,一有大新闻,无不都是交头接耳的说着话!
这是一个极缺新闻的时代。更何况是这种迷案,充满了离奇的那一类!
哪怕是现代,各种新闻不乏,到处充斥着人家的眼睛,耳朵,可是若是哪里出了命案,当地的人,也都是消息传的到处都是的!
这是人类的本性,生活困苦乏味,一旦发生点什么新鲜的事情,无不都是议论纷纷。津津乐道。这本也不算是坏事,只要不是冤案,便是爱看热闹,也无可厚非。
王安平一进城就往衙门里走,王安和有点紧张,道:“……安,安平,去了衙门,我和你二嫂会不会被抓起来?!”
“不会的。”王安平道:“二哥二嫂跟着我便是!”
孙氏紧紧的扯着王浩的手,王浩早不耐烦的想甩脱她的手,想要下车去买吃食了,孙氏却是死死的抠着他的手不放,王浩叫疼,孙氏哭骂道:“臭崽子,生你有啥用,你爹娘都要进牢房吃牢饭了,你却还万事不知,再没有像你这样的倒霉孩子,都不知道心疼心疼你爹你娘的。等进了衙门老爷打你板子才知道疼呢……”
嘴上虽骂着,却是紧紧的拉着他,生怕他走失了,或许是寻一个依靠,更多的则是想要护着他别受到害处。
王浩虽说十岁了,但男孩子这个年纪是最皮的时候,不懂事还真是不懂事。乡下孩子也并不是没有开窍早,懂事早,十分省心,还会为家里分忧的孩子,但显然,这两夫妻并没有这个福气。
一路进了衙门,师爷见到他便道:“你娘刚回去。你后脚就来了。你娘真是厉害啊。”
王安平拉着他,听他把事情原委都说明白了,心中便有了数。
母子二人也是有默契的。因为如果是他,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只是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他此时十分心疼娘,道:“我娘一把年纪了,还要折腾,生子不孝,当真是苦命也!”
师爷拍拍他的肩,劝他想开点,惹上这样的事,真的没办法。沾上这样的兄弟,有什么法子?!
“王安福应该快押进城了,大牛随我来,去城门口维持一下秩序,只怕人太多,要去看押犯人。安平,你先回家看看老太太,商议一下后续之事。”师爷道。
季大牛点了点头,紧张的跟着师爷走了。
王安平对不安的王安和夫妻俩道:“先跟我回去。”
他对赵家的仆人道:“你先回赵家报信,告诉岳丈,大舅子,还有幼娘,我没事,人已经回来了。不能亲自去报信了。劳动你跑跑腿!”
赵家仆人是很尊敬这姑爷的,忙道:“应该的,姑爷回了便好。要见时时能见。不妨事!”
说罢将车留给他,自个儿先带着人回赵家报信去了。
王安平赶着马车,正准备回家,人堆里的张强和赵显此时已发现他了,忙跑上来道:“表叔!”
“妹夫!”赵显此时也是急的额上都是汗。
“你们怎么在这里?!”王安平道。
“来看看进展,在家里哪里放心?!”赵显道:“人太多了,刚刚都没发现你,刚回来的?!”
“是。”王安平道:“劳大舅兄和幼娘说一声,家中无事,叫她别担心。”
赵显心中一暖,道:“好。我马上回家。你且忙你的去,若要有帮忙的地方,叫人来说。”
王安平应了,赵显见他无事,松了一口气的回家去了!
张强道:“表叔,咱先回家!”
王安和拉住王安平的衣角道,“我,我……能见娘么?!”
“见吧。都这时候了,没必要避讳着。”王安平道:“只是二哥……”
“我知道,我明白,我绝不矫情,能见一见就好,我们听你和娘的吩咐,绝不多事。”王安和道。他眼眶红着,显然很激动,然而也得压抑住了。
之前他已经死了心了,他以为此生此世,只有入黄泉才能相见。没想到,阴差阳错,因为这样的事而能见上一面,不能不说这是悲剧中的一点喜色。别的他不敢奢求了,能见就好。能见就好。
虽然感情上,名份上都挽回不了了,但至少,见一面,才能不留遗憾,将这一面记在心中,直到闭眼的时刻,都不会忘,就有了一个念想。
人到困境,到这个时候,才知道,曾经那些不以为然,以为不重要的人,原来,是如此的重要!
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张强赶着车,挤过人群,回了家中。
家中却是迎来一声婴儿嘹亮的哭喊声,张强和王安平一愣,然后再是一喜,忙进了院子,道:“生了,生了吗?!是什么,生的什么?!”
稳婆抱了擦了一下的孩子出来,喜报道:“恭喜张家喜得贵子!”
张恒哭的一张脸都花了,喉咙都哑了一般,此时也不知道喜了,只是啊?了一声,道:“……儿,儿子?!”
“是儿子,恭喜了……”稳婆笑嘻嘻的道。
张恒看了一眼皱巴巴的孩子,然后冲进了喜房去了,嚎道:“……你辛苦一场,终于生了。你是咱家的功臣!辛苦你了……”
如果不是又哭又喊的话,陶氏估计能更高兴。她一口气还没缓上来呢,一听他这样,便气的不行,这男人,呵,永远也学不会温柔小意,就不能小声点说。
她虽也高兴,但还是不忘白了他一眼,道:“出去!”
李氏喜的不成,流了泪,然后来推他道:“二弟,出去,人刚生,还虚弱着,别被你气出个好歹来!”
春妮和徐玉珍都不禁乐了起来,人一生,血也止住了,紧张尽去,只剩下汗了,春妮笑道:“二哥这性子,嘿……”
徐玉珍抿抿嘴,也乐道:“夫妻这般也是一种相处之道了。难得见有这样的。”最可贵的是,第一件事是进来看产妇。可见在他心中,保大是真心的,而妻子才是最重要的。
张恒被李氏给推出去了。李氏回头对陶氏笑道:“现在心满意足了吧?!”
陶氏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任务完成了。没有儿子,心里不踏实。虽说闺女也是一样的疼,可是这世道,大嫂也是知道的……唉。”
“你啊,看着大大咧咧的,就是心思重。”李氏道:“大妮在帮着煎药呢,我去端药来给你吃,大妮怀着,我就不叫她进来了。免得冲撞了。春妮,玉珍,劳你们给她收拾一下。一会子吃了药,叫马大夫进来把个脉好叫人放心。”
两人应了。
李氏道:“姑奶奶叫你在这边坐月子,你就安心。孩子有我们照看呢,等好了再出屋子。还有外面的事,再大,你都别操心。不然心浮气躁了,血气崩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能叫孩子没娘么?!或是落下病根,以后两个孩子有个病歪歪的娘,造不造孽。外面的事,我们不说给你听,你也别问,只当不知道,好好养是正经。”
陶氏心中感动,道:“诶,我知道了!”
李氏出去了。见一家人都围着这皱巴巴的孩子瞧,道:“表叔回来了?!”
“回来了,也是赶巧了,正好生了。”王安平心中高兴。
李氏道:“发动了小半天了。好不容易生下来。还好顺利的很,要不然折腾到晚上,我怕她没力气生了。现在大家伙儿都能松一口气。”
王安平点点头,李氏连忙去端药。又见王安和夫妻三人来了,此时她也无法招待,便忙叫大妮给他们三个倒茶,叫给坐下。
王安和和孙氏没想到遇到这场面,见到新生,从怀里掏了掏,发现囊中羞涩,没带钱给红封,一时之间讪的不行。
而孙氏也被这新院子给冲击了个结结实实,她此时对于衙门的一切都忘了,只有眼前的一切,这里,真的很新,很大,很好。好到她有点说不出的滋味,婆母和安平就生活在这里,没有生活困顿,而是越过越好,只有他们越过越回去了……
也说不上是嫉妒,就是有点自惭形秽,她一个村妇,弄的狼狈不堪,衣物也不整洁,感觉与这里格格不入,实在配不上这里。
甚至她心里是有点沮丧,自哀自怜的,与这里的气氛都格格不入,张家人过的幸福,而富足,并且喜气洋洋。
快乐与悲哀,像隔了条天河。
不是同一种人,这种感受,没有比这一刻更深。
孙氏不知怎么的,感觉坐立不安,抬不起头来。
是自卑的,自觉门槛低微的,配不上的一种说不清的类似小丑的心态。
曾以为,丢失的是负担,搞到现在,才发现,小丑竟是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