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师慈徒孝
青烟薄雨,小桥流水。
午时三刻,年近六十的老伯,正收起毯子准备赶回家吃一口热饭。
待到一切都准备妥当,老伯拿起行囊走上街,远远地便看到两道好似风景线的璧人走过。
身着浅碧罗裙的女子走在前一个身位,脸蛋儿一如既往地冷然,每一步都透露着不食烟火的仙气。
一袭黑袍的俊秀少年被拉着手腕,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俊秀的脸庞带着几分无奈,似乎在说着什么。
老伯愣了愣神,在这对男女经过身边的时候,适时出声打了个招呼:
“呦,这不是浣清吗?这段时间都去哪儿了……”
说着,视线瞥向了苏浣清的身后,眼神颇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感慨:
“都带着情郎回苏都了,也不给老头我介绍介绍?”
老伯本以为自己这句调侃,会让苏浣清跟这位少年变得十分窘迫,至少也象征性的脸红一下不是?
然而,苏浣清不冷不热的看了眼老伯,先是按照礼仪打了声招呼,随后扯着身旁那名黑袍少年的袖口,正色道:
“他不是我的情郎。”
“……”许守靖叹了口气,捂着额头简直没脸看。
因为,他知道这姑娘接下来肯定会说出惊世骇俗的那一句话——
“他马上会成为我师公。”
“(⊙⊙)”
老伯表情有些僵硬,上下打量着许守靖的外貌,嗫嚅了半天嘴唇,才蹦出来一句:
“你师公……年纪还挺小,不到及冠之龄……”
苏浣清眉峰微蹙,对老伯的说法有些不满,不以为意道:
“修行之人,何须在意年龄?差距上千年的道侣不在其数,不过是三百……唔”
许守靖实在听不下去了,伸手有些强硬地捂住了苏浣清的嘴,一脸赔笑的看着老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老伯,你不用在意,浣清是我的道侣,她比较喜欢这调调而已。”
苏浣清眼神一怔,偏过头,诧异地看着许守靖,似乎不明白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许守靖表示,那也比你这嫁师孝徒要强。
“——”老伯视线在二人身上打转,许是觉得年轻人太会玩了,再次寒暄了两句,背着行囊离开了。
临走之时,许守靖还隐隐听到老伯似乎还嘟囔着什么“老了,听不明白年轻人的话了”。
咔——
“嘶……”
脚上突然传来了刺痛,许守靖低头一看,发现苏浣清那双精美的绣鞋狠狠地踩在了自己的脚上,还用脚尖不停地研磨。
许守靖连忙松开了苏浣清,往后退了好几步,尴尬道:
“抱歉……”
话说出口,许守靖微是一愣,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下,发现手掌被水给沾湿了。
苏浣清擦了擦有些红润的小嘴,不咸不淡地瞥了许守靖一眼,冷然道;
“走吧。”
“……”
许守靖盯着手掌看了半晌,往身上抹……明显不行,就这么放着也不对劲。
总不能喝了吧?
“咦呃……”许守靖被自己这么想法恶心到了,感到后背一阵恶寒,最懂还是随便在大腿上抹了抹。
苏浣清对许守靖的动作丝毫没有在意,面无表情地走在前方带路。
有一个当地的熟人,到底是比自己乱转要有效率的多。
在苏浣清的带领下,许守靖很快就到了一个他转了一上午也没能来到的地方。
脚下是一个十丈高度的小山丘,山丘的顶峰驻扎着一颗是个人都围不全的参天古树,鲜嫩的绿芽草坪一望无际。
在山丘顶峰转身一看,苏都的繁华景象,宛如一幅彩色绘卷,平铺在眼前。
如果是在夜晚,相信景色只会更加赏心悦目。
许守靖这么想着,迟疑了片刻,快走了几步,在于苏浣清并肩而行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浣清……”
“你说。”苏浣清目视前方,片刻都没有回头。
许守靖突然定住了脚步,望着那颗纹路古朴的巨大古树,缓缓开口: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让我上……不是,让我成为你师父的道侣?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不讲情理的人,就算是为了救你师父,也不会这样无视她的想法。”
苏浣清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那颗巨大的古树旁边,探出纤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粗糙的纹路:
“我没有父亲。”
“……”
——那刚才那位‘大伯’又是谁?
许守靖强忍着吐槽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
“那你娘呢?”
“我娘死了。”苏浣清转过了身,直视着许守靖的那双眸子中不带有半分情感,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
不让我踩雷不舒服是吧?
许守靖干脆不说话了,静静地等待苏浣清讲述她的故事。
“我三岁那年,我娘就死了,对我来说,父亲也从来没有存在过。师父……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所以,哪怕她不愿意,我也要救她。”
干脆利落,短短一段话把所有信息都概括进去了。
许守靖现在真的开始怀疑苏浣清是不是苏烬亲生的了,同样是在说过去的事情,苏烬能说上半天,苏浣清一段话就能结束。
“但是……之前你不是已经拿到龙鳞回生草了吗?为什么还必须要我跟你的师父双修?”许守靖疑惑道。
“神魂之损,非一药能治。龙鳞回生草只是稳固住了师父的神魂,但只要她还保持着跌落的境界,原先的神魂迟早有支撑不住崩溃的一天。”
苏浣清缓步走到了许守靖面前,因为身高缘故,只能抬头仰视着他,抿了抿唇:
“许守靖,我知道,只凭借以前那几个儿戏般的人情要求你做这件事,太过想当然。
但师父对我真的很重要……只要你答应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能不能不要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台词?
许守靖有些受不住苏浣清步步紧逼的视线,本能地后退了半步,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反正我先见你师父吧,剩下的事,之后再说。”
苏浣清松了口气,清澈的美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诚恳地道:
“谢谢。”
踏踏踏——
山丘上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看来是你师父来了。”许守靖偏头说道。
苏浣清点了点头,拉着许守靖便往声音的方向走去。
来人是一个身穿朴素霓裳的道姑,白皙的肌肤宛如沐雪冰肌,脸颊不施粉黛,姣好的身段儿隐藏在宽大的道服下,尽管丝毫没有囚禁内敛的美艳,却始终带给人一种庄重感。
别误会,不是说送葬时的‘庄重’。这种庄重更贴近于严肃,一板一眼、一丝不苟,在她面前,你甚至没办法用开玩笑来缓解紧张的气氛。
也不禁让人感叹,这样注重身份礼节的女人,怎么都不可能会接受‘师徒恋’。
许守靖在看到这名冷艳道姑的瞬间,整个人都是一愣,心想着伶扶玉怎么会在这儿,便想要开口打声招呼:
“师……”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师父。”苏浣清先许守靖一步迎了过去,恭恭敬敬地在伶扶玉身边行了一礼。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的许守靖已经化为了一座石雕。
伶扶玉目光复杂的看了苏浣清一眼,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父,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苏浣清看了眼远处的许守靖,发现他还待在原地没有动作,疑惑道:“怎么不过来?”
许守靖喉结蠕动了下,腿脚僵硬,如同机械一般走到了两人面前。他摆出了一副没理解现状的混乱神色,对伶扶玉行了一礼:
“师父。”
伶扶玉还没有说话,苏浣清蹙起了柳眉,冷然道:
“这是我师父,你乱叫什么?”
“……”许守靖。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也是我师父,刚认两个星期的那种。
伶扶玉听不下去了,她害怕如果再任由苏浣清自由发散,估计都能指挥许守靖叫自己‘玉儿’了。
“靖儿,过来。”
她轻咳了一声,把一脸尴尬地许守靖拉到了自己身边。
“???”苏浣清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心底却是在疑惑——师父怎么知道许守靖名字的?我以前跟她说过吗?
到此刻,方才的位置完全倒转,许守靖从苏浣清的身边来到了伶扶玉的身旁。
伶扶玉扮出了一副严师的模样,厉声道:
“清儿,为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师弟,许守靖。”
“……?”苏浣清。
伶扶玉又转过身,让出半个身位,摊手示意着苏浣清,对许守靖说道:
“这是为师的大徒弟,苏浣清,你们以后就是同门师兄弟了,要多担待……”
“……”许守靖。
会不会太僵硬了?
许守靖心里这么想,表面上还是笑着附和道:
“苏师姐好,初次……也不是初次了,反正以后请多关照。”
然而,苏浣清压根就没有搭理许守靖的打诨,一双清澈的眸子直视着伶扶玉,沉声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伶扶玉犹豫了下,“不到两旬。”
苏浣清闭上了眼眸,顿了半晌,认真道:
“师父,你不能收他为徒。”
伶扶玉知道苏浣清的打算,但是都说到这份上了,给个台阶就下啊,还在倔什么?她不由得也有些来气,声音沉了几分:
“清儿,为师很看重靖儿的天分,收他为徒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此事毋庸再议。”
苏浣清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师父,你教过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他答应我要跟您双修了。”
“……”许守靖。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伶扶玉从小看着苏浣清长大,从来就没见过她这么倔的一面,恼怒之余心底也有些无奈:
“可为师已经收他为徒了,也给过拜师礼了,师徒名义大于天。清儿,听我一句劝,此事就此作罢,行吗?”
苏浣清固执地摇了摇头:“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把他逐出师门。”
——
苏都。醉仙楼。
天青色的烟雨,轻飘飘地打在窗棂上,发出‘啪啪啪’的清脆声响。
室内弥漫着浓郁的酒香,一名身材风韵的美妇趴在床榻上,耳朵贴着木墙,似乎在偷听隔壁的动静。
别误会,这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偷听别人寻欢作乐。
就在刚才,伶扶玉与苏浣清一前一后,冷着脸走进了隔壁屋子。
看那副样子,这对师徒少不了要大吵一架。
许守靖坐在圆木桌旁,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醉仙酿,看着楚姨朝自己这边微微翘起的臀儿,一时间有些口干舌燥,抬起酒杯把酒液一饮而尽。
“怎么样了?”仇璇玑在桌子下方拉住了许守靖的手。
许守靖偷瞄了眼楚淑菀,确认她暂时不会注意到自己这边后,便搂上了仇璇玑的腰肢,一边揩油,轻声说道: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师父跟浣清说开就好了。”
不久前,在那个山丘上,苏浣清提出让伶扶玉把他逐出师门的提案后。
毫无疑问,被伶扶玉给一票否决了。
理由是——师徒之间,不可儿戏。
在那之后,尽管许守靖还想要再劝说几句,不过这对师徒一个比一个倔,他根本插不上话。
等回到醉仙楼后,两人便钻进了同一个房间,独留许守靖一人在外。
“呵,你还当她是师父啊,我还以为,你铁定把伶扶玉看成下一个目标了。”
楚淑菀颇为讽刺的冷笑声传来,许守靖微愣了下。
然而,这一幕还是没能逃过楚淑菀的眼睛,她瞥了一眼许守靖跟仇璇玑之间突然隔出来的那不自然的距离,若无其事的走到两人中间,搬了张椅子坐好。
许守靖干咳了声,伸手揽住了楚淑菀的肩膀,含笑道:
“楚姨,我还没听你说呢,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楚淑菀原本还想象征性的挣扎几下,途中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微微凝固,再转头时,已经挂上了风情万种的娇笑。
“楚姨……你怎么了?”许守靖心底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没怎么啊,靖儿,我问你一件事。”楚淑菀搂住了许守靖的脖子,轻抬臀儿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嘴角始终挂着意味深长地娇笑:“容月的项链……姨也想要,怎么办?”
“……”许守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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