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冰月过往扶玉回宗
雪飘如絮,白霜铺地。
延绵不绝的山脉银装素裹,厚厚的积雪层足足有八尺的高度;右侧就是一落万丈的无尽深渊,左侧是白茫茫一片的山路。
不用多说,这般恶劣天气又是雪山半腰的位置,气温会有多么低很轻易就能想象到。
然而,就是在这般恶劣的天气下,却有一名只穿着单薄霓裳的道姑在踏雪前行。
山路一片白芒,风雪漫漫能见度几乎为零,可道姑的步伐去没有因此迟疑半分,就好像她拥有着一双能够看穿‘迷雾’的慧眼。
不仅仅如此,那堆积了八尺厚的松软雪地,在道姑赤裸的纤足下,却如同混泥土般坚硬,甚至没有留下半个脚印。
仔细一看,道姑每一步看似是踩在雪地之上,实则在接触白雪的瞬间,被一层细微到肉眼观测不到的‘屏障’阻拦了下来。
那一层薄薄的空气墙,来时毫无征兆,去时也无声无息,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如果是普通修士见了,在看到这么逆天的灵力用法,估摸着接下来就是拜服上仙那一套,说一些恭维的话吹嘘——其实他们也看不懂,只是大受震撼,吹就完事了。
反之,如果是稍微懂行一点的修士见了,恐怕撒开腿子转身就跑,生怕对方一个心情不好,反手就把自己灭了。
——能够控制灵力精确到如此程度,必然是某某家的老祖,实力有多强根本不敢想。
众所周知,凡是年纪大的人,尤其是那种老前辈,一般都比较喜怒无常,再加上本身实力够强没人能拘束他们,几乎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旦不小心被盯上,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这里好学的童鞋就要问了:
都这么强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在脚底下制造空气墙防止踩雪,直接用飞的不是更快吗?
啧啧,一看能问这种问题的童鞋就是没好好听讲。
老祖们活了那么多岁月,空有一身实力无处发挥,所以才会喜怒无常,到处找事……为什么制造空气墙踩雪,当然是为了装逼啊!
……嗯,上面这位老师可以连人带讲台一起埋了。
伶扶玉从天南洲回到云敖洲,除去中途帮凡俗随手杀了几只海怪的时间,总共还不到三天。
以她的飞行能力和速度,想要抵达眼前雪山的山顶,不过动动手指头的工夫罢了。
她在拥有这个能力的情况下,还是选择徒步登山,不是因为不想起飞,而是不能。
和长河苏氏的先祖利用三条大江创造永生不息的护宗大阵一样,伶扶玉曾经所属的冰月宫,也有设计类似的护宗大阵。
伶扶玉脚下的这座雪山本身,如字面意思上一样,就是冰月宫的护宗大阵。
说起冰月宫,它的历史虽然不如长河苏氏那样跨越重重历史长河,但在功法传承、宗门平均实力层面上,却远超长河苏氏。
冰月宫开创于九域时代,恰巧是妖劫刚刚结束的时期,人族修士畏惧于妖劫的影响,开启了‘钻研法术可持续发展多样性’的时代。
在妖劫之前,修仙之法传至灵界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主流的法术总共就那么多。
雷法首当其冲,无论是不是身怀命水的修士,除去本命法宝,总归会学习一些雷法防身。
……这属实是被逼的,大家都会雷法,你不学先天就比别人的手段要少。
在那个时代,水系雷法和木系自愈是必修课之外,修士该学什么法术已经成了思维定式,火系就修火,木系就修木,土系就修土……
而在千年妖劫结束之后,人族意识到不能停滞不前,开始有大量修士研究法术的拓展。
例如即便是身怀本命之火出生的修士,不再死板的研究怎么把火力加满到最大,转而思考“火焰的构成”。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同时修习五行之木分支的风系法术,用风来加大火势,或者改变火焰攻击的方向。
直到后世的今天,‘利用其他物质增幅法术’的理念仍在适用。
仇璇玑的一些火焰术法中,除了凤凰之火过于特殊外,其他的术法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通过分解空气中的一些氢气加以火焰术式引爆,最终才能得到那般恐怖的威力。
冰月宫身为九洲唯一拥有极致之冰修炼功法的宗门,其前身就是‘钻研法术世代’的一员。
根据冰月宫藏经阁流传的史料记载,初代宫主虽然没有极寒之冰,但在‘冰系术法一道’的研究上,可谓是空前绝后。
时至今日,冰月宫所有的冰系功法都出自初代宫主一人之手,后世过了千百年的进化,无论冰月宫诞生了多少冰系天赋惊人的弟子。
无一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对那些功夫提出改动。
就好像……初代宫主早就预料到了后世的走向,在编著功法的时候已经提前想好了往后子子孙孙要走的路。
不仅是如此,初代宫主在撰写这些冰系功法的时候,自身的修为不过才涅槃境,对于九域时代来说,涅槃境还只是个‘求学的境界’。
以现在的目光来看,初代宫主所干的事情,就相当于学习学到一半,突然跑上讲台干翻了所有老师。
可惜,就算是如此逆天的初代宫主,直到大限将至也没能问鼎玄夜之境。
有人猜测是因为他没有极寒之冰的缘故,但后世冰月宫的弟子中,不乏从九洲各地招揽来的,身怀极寒之冰的天才。
就比如伶扶玉的师尊朱霄河以及师叔韩意雲,两人都是从小在冰月宫长大,身怀极寒之冰之人。
但他们都没能看到玄夜境的希望,纷纷卡在了轩阳境的‘平衡之境’。
这下也没人敢确认,究竟是初代宫主的功法本身有问题,无论极寒之冰拥有者还是普通冰法修士,修炼到轩阳境就是顶天了;还是说他们所有人都没找对方法,缺少一个打破现状的契机。
原本,伶扶玉就是那个契机,或者说,她很可能成为那个契机。
作为近百年最受期待的弟子,伶扶玉就像是为了冰系法术而生的存在。
冰月宫一直是少数精英,比起那些夸张的大门派来说,上上下下总共才八百多人。
但这八百名弟子和长老,却是囊括九洲历史长河中所有冰法的巅峰。
可以说,冰月宫在冰法一道称第二,没有任何人敢称第一。
而伶扶玉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她从出生起就以绝对的才能,碾压了这八百多名冰法中的佼佼者。
当时冰月宫的宫主,还不是韩意雲,是他与朱霄河的师尊。
前代宫主对于伶扶玉的看重程度,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亲徒弟,早早的给她定下了‘少宫主’的身份,甚至也有考虑越过自己的徒弟,直接让伶扶玉当接班人。
冰月宫的其他弟子也没什么好不服气的,伶扶玉的天赋的确配得上这样的优待。
就这样,伶扶玉在前代宫主的照看下一步步长大,实力水涨船高好似没有瓶颈似的,成为了历代最年轻的弦月境。
尊师重道,敏而好学,再加上天赋惊人,那个时候的伶扶玉简直是最理想的后继者。
如果事情继续平稳发展下去,伶扶玉成功接任冰月宫宫主之位,后面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了。
可惜,意外来得很突然。
就在伶扶玉已经内定为下任宫主,马上就要举行接任大典时。
前代宫主,那个待伶扶玉如同亲孙女一般亲切的和蔼老人。
死在了伶扶玉的手下。
……
风雪停歇,雪山的雄伟之景消失在身后。
不知道走了多久,当伶扶玉再次抬起头上,映入眼眶的一座纯白的巨大都城。
外围没有城墙阻拦,但却天然刻画着一些雪花符文,若是在没有身份凭依的情况下擅自闯入,便会被集结整个雪山天地灵气的符文转眼间冻成冰棍。
至于‘身份凭依’是什么……伶扶玉在三天前,已经把它留给了自己的徒弟。
「我只是留功法给靖儿而已,不是让他来找我……」
脑海中浮现出了离别之时,许守靖想要挽留却又不敢伸手的那个悲切表情,伶扶玉抿了抿薄唇,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她连忙甩了甩脑袋,把那些不切实际的幻象抛在脑后,缓步跨过了雪花符文。
伶扶玉恢复了全盛时期的实力,想要越过这道防线还是轻而易举的……只是,她的存在必然会被宗门内部的人察觉。
但伶扶玉这趟回来本就是为了见一见师尊,会不会被察觉也已经无所谓了。
静谧的街道上空无一人,雪花落下的速度渐缓,那股深入骨髓的异寒终归散去。
穿过诡异的无人都城,迈过延绵不断的覆雪阶梯,映入眼眶的是一个依山建立的阁楼建筑群,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年幼弟子在互相切磋玩闹的谈笑声。
伶扶玉站在阶梯途中,愣愣地望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清水双眸有些失神。
当年……她也是其中的一员,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没有现在的压力束缚。
如果能回到当初该多好?
可惜一切都晚了。
伶扶玉叹了口气,不再缅怀过往,沿着覆雪阶梯继续前行。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山顶的视野变得相当开阔,来时的街景变得如同蚂蚁般渺小,高悬于顶的高阳散发出了强烈的紫外线。
阶梯的尽头站着一名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袭龙纹道袍,身材挺拔,气质沉稳,因为背着身子的缘故看不到脸,但中年男子浑身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息,却无疑道出了他的身份。
在看到这个背影的瞬间,埋葬记忆深处的画面闪过脑海,伶扶玉睫毛轻轻颤抖,紧紧地抿着薄唇:
“师叔……”
就像前面说的,从伶扶玉跨过雪花符文的瞬间,韩意雲就察觉到她回来了。
但韩意雲就像是刚注意到有这么个人一般,缓缓转过了身子,沉寂的眸子轻瞥下方的伶扶玉,嗓音低沉道:
“扶玉师侄,你回来了。”
伶扶玉没有犹豫,“嘭”的一声跪在了阶梯上:
“不肖弟子伶扶玉,拜见宫主。”
韩意雲眼神微怔,隐藏在袖袍下的大手抖了一抖……他没想到伶扶玉居然会这么直接。
原本想好的像是「都过这么久了,还回来做什么」、或是「你明知冰月宫不再容你,还敢回来送死」之类的台词,都没办法说了。
韩意雲干咳了一声,再次板起了脸,沉声问道:
“当年师弟把你放走,本座念在往日情分上没有点破,这些年你了无生息,整个九洲没有半点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永世不会再踏足冰月宫。事到如今,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特地回来送死?”
闻言,伶扶玉轻咬下唇,第一次没有回话。
是什么让她改变主意?
除了靖儿还能有谁……
伶扶玉是一个很守旧的女人,当年的那场意外发生后,她并没有想着逃命,面对师叔的攻击也没有躲闪也没有防御,这才导致了神魂破损。
如果不是朱霄河拼死也要把她送走,伶扶玉说不定会漠然接受自己的死亡。
这也是为什么,最初苏浣清想要救伶扶玉的时候,她会说‘自己活到这个岁数已经够了’。
伶扶玉是真的一心求死,只是因为有师尊拼死让她活下去,她才没办法去倘然结果自己的生命。
换在许守靖的事情上也一样……与自己的徒弟苟合,这种天理难容的事情,如若不是为了救靖儿、为了救苏都,伶扶玉哪怕死也不会愿意。
可既然现在已经做出这种有毁人伦的事,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伶扶玉不打算再躲躲藏藏了。
事情总要有个了解。
不论理由是不想因为暴露位置,把自己的徒弟卷进当年的事;还是说借此机会,为当年之事赎罪。
伶扶玉敢只身回到冰月宫,说明已经做好了身陨的准备。
沉默了许久,她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干涩地说道:
“当年之错,弟子不作任何辩解,请宫主责罚。”
“……”韩意雲。
不是,姑娘,你别不辩啊……你不辩后面的流程还怎么走。
本来,韩意雲是打算逼伶扶玉再诉说一边当年的事情经过,他假装察觉出奇怪的地方,假装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从前代宫主的房间翻出了关键性证据,最后再假装追悔莫及的模样,‘原谅’伶扶玉……顺带道个歉。
可现在伶扶玉压根就不按剧本走……这让韩意雲一下子犯了难。
咋办?
总不能真罚吧?
韩意雲没有想到,他居然有一天,会希望那个不正经的师弟在场的。
如果他在的话,这种严肃的局面,应该能一秒破功。
想到这儿,韩意雲叹了口气,正打算换个法子暗示伶扶玉辩解,谁知说曹操……曹操还真到了。
没等韩意雲开口,朱霄河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刚登场就破口大骂:
“韩意雲你要不要脸?不早就查出来,当年的事不全怪玉儿了吗?你搁着装什么装?”
说着,朱霄河十分硬气地无视了韩意雲杀人般的眼神,快步走到伶扶玉身边,一把将她搀起。
朱霄河上下打量了几眼,像是见到久别多年的亲女儿般,一下子红了眼眶:
“玉儿,这些年难为你了……”
“……”伶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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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全是铺垫下一卷的剧情,可我细纲还没写完,只能边写细纲边写正文,不知不觉两点了……但是细纲还是没写完,啧。
下一章就是第五卷了,新的开始,新的故事,希望能突破之前的自己,有所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