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极了,只听见老爷渐渐平静的呼吸。
临清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用手绢拭了眼泪,低着头,一言不发。
“看你那性子,就和你那娘一模一样。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女儿!”老爷的声音愤怒不减半分。
轻微的咚的一声,临清微微抬起了眼帘,看到太太跪在了地上。
太太轻声温柔地道:“老爷,说到底,这还是妾身的不是。如若当时妾身没有让临清去接待女客,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说话间,桂姨娘和洛姨娘也都跪下了。钟姨娘忿忿地瞥了临清一眼,不甘愿地也跪了下来。
老爷看着太太,伸手去扶起了她,叹气道:“哪能怪你。临晓才十岁,比临清还小三岁呢,就那么解事。对临清,你是重不得,轻不得。你平日里的苦心,我都知道。”
太太的眼圈儿红了,声音有些潮潮的:“老爷过奖了。目前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要想法子遮过去。不然以后,临清因为这件事误了,就是我们的不是了。再者,这事对于老爷和陆府的脸面,也是极有妨碍的。”
“正是这个理。”老爷满意地朝太太点了点头,拈起了胡须,脸上的表情又严肃了起来,“今天,听到这件事的人,全部都把嘴给我闭紧了。如果我有听到半点风声,全部乱棍打死!”
“是。”周围所有的下人都齐声回答着。
临清的心里却无奈地自嘲道:但愿老爷能把这事压下去。不然,恐怕,以后自己就是这些世家候府的太太小姐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老爷又说了一句:“你把女诫给我抄一百遍,列女传重新读一遍。明日就在房里跟着穆嬷嬷学规矩,针黹女工一样不准落下。”
“是,女儿知错。”临清不得不低头,不管她愿不愿意,始终是陆府的女儿,代表着陆府的颜面。虽然她与这个家族格格不入,但是,她也得为了自己的脸面着想。
一场闹剧就以逢月的事情开头,以临清的倒霉结束。是夜,有人欢喜有人忧。
临清脸色无恙地回到了房里。双翠一见到她,眼泪顿时刷刷地往下落:“小姐,您没事就好。”
看着双翠肿得像桃儿一样的眼睛,临清心里浮起了一阵暖意。好歹在这个家里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啊。她用绢子帮双翠拭着泪:“我没事。”
“老爷他怎么这么说太太。当初太太生大小姐,差点半条命都没了。后来钟姨娘入了府,三天两头就去气太太。太太的病被她这样气着,最后终于……太太过世刚一年,老爷就续了弦。他居然还说太太……”双翠的神色十分不平。
临清忙去握她的嘴,轻轻摇了头。双翠也明白自己造次了,心里一阵忐忑。临清往周围看了看,又凝神听了听,见没有人,才放下了心,朝双翠笑了笑,轻声道:“以后不可冲动,这样的话,别在旁人的面前说。若是被人听了去……进去吧。”话锋一转,她转身就进了房。
双翠跟了进去,局促了一阵,才压低声音道:“小姐,您让奴婢去探听那走水的事,奴婢打听到了。”
临清却没有了听那事的心思,摆了摆手:“过两日再说吧。有些饿了,你去帮我弄点吃食来我们两个吃,还打些水来。”
双翠点头着,出去了。临清支着头,细细想着刚才的事。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阵冰凉覆盖上了临清的脸颊,本来有些火辣辣的疼痛瞬间冰凉了许多。临清的思绪转了回来,对上了双翠有些担心的眼眸,她的心思一下子放松了不少,眉蹙了一下,龇了一下牙:“真的很痛。”
双翠见到临清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笑,心里的担心散了许多:“小姐,您以后还是不要和老爷对着了。”
临清苦笑:难道今天是自己想和老爷对上的吗?她正想苦笑,抬头就看到了双翠的眼神,心里猛地一激灵,她是在说以前的临清吧。难道,以前的临清经常和老爷抬杠吗?她脑筋一转,做出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他那样对我的母亲!”说着,她还站了起来。
双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仰起了头,拉着临清的裙摆:“小姐,您千万不要冲动啊。”
临清看到她的样子,心里顿时涌上了一层罪恶感。自己想借这个机会从双翠的口里把自己的身世全部给套出来,可是,这样分明是在利用双翠的关心。她不禁从心底里鄙视着自己,怎么能这样践踏别人呢!她连忙弯下腰,去扶双翠。
临清的手刚碰到了双翠的胳膊,双翠就像是被火烧到了一样收回了手。临清眼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一条有些淡的伤痕从双翠的袖口露了出来。临清的动作一下子缓了许多。双翠趁此机会抽回了自己的手臂,一边遮掩着一边说:“小姐,其实真的不痛了。”
临清当然知道不痛了,从那痕迹的颜色就可以看出来了。她想知道的是,双翠怎么弄上这些伤痕的,索性也不拐弯抹角了:“双翠,自从落水后,我就不记得很多的事情了。这些伤,是怎么弄上的。”
双翠的眼光躲躲闪闪,转向一边。
几乎同时,门外响起了一阵嘈杂,临清隐隐地听到大小姐这三个字,留神一听,却又听不清了。
临清的眉一蹙,将脸上敷着的帕子取了下来,对着双翠做了个眼色。
双翠会意,连忙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小姐您怎么醒了。”
临清点了头,也不顾自己脸上是不是还有红印子,往门口走去。
双翠打起了帘子,临清往外看去,只见自己院子里的方嬷嬷正对着一个穿蓝布袄儿的丫鬟说着什么。丫鬟似乎不服气,回了几句,那方嬷嬷扬起手就打。
临清见此情形,不由地开了口:“住手!”
方嬷嬷转过了脸来,见是临清,愣了一下,手就没有挥过去。那个小丫鬟看准了时机,一下子挣扎开了那个方嬷嬷钳着自己的手,往临清这边奔来。
“作死的小蹄子!你要干什么?”方嬷嬷立马反应了过来,拔腿便朝临清奔来。
临清抬起头来,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方嬷嬷顿时立在当地不敢动了。
那蓝袄儿小丫鬟已经扑通跪在了临清的身前,头发有些微乱,脸也有些花。她哭泣着断断续续地道:“大小姐开恩哪!香非要不成了。”
香非,不就是自己作筏子的第一人吗?临清不禁有些惊讶:“你说什么?”
“香非自从被打了板子后,一直在发热,又没有药吃,眼看着眼窝儿都凹下去了,只有出没有进的气了。”小丫鬟的声音支离破碎,“大小姐能不能开恩,给她找个大夫!”
临清没有想到会闹得这么大,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难道自己到了这个地方,也变得冷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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