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门口又吹了二十来分钟的冷风,才叫了辆车坐上去。
当下时间对于普通上班族来说已经不早,洗洗刷刷也基本就能睡了,但对于夜场工作者来说,这个点还是黄金时间。
何遇报了个地址,然后靠在车窗上假寐。
车子直接到了东大路口,何遇付钱下车。
这边房子好多都半残,已经见不到什么人,大晚上这个点看过去影影绰绰,加之耳边呼啸的风声,很有点放鬼片的效果。
司机师傅好心提了句:“这边这么荒,你一个女人多当心。”
说完,踩油门跑了。
何遇进巷子,踩着一地碎石往里走,很快视野开阔起来,熟悉的两边荒地,还有后面那幢二层小楼。
没开灯,里面全是黑的,意料之中的事情。
何遇有点疲惫,在门口的石头上坐了,酒精消退后的现在又稍稍有点冷,挺难熬的。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没怎么去注意时间,耳朵里隐约听到杂音的时候,她抬起头,然后看到了眼前的一辆小电驴。
灯开着,圆滚滚一个,刺得她睁不开眼。
关掉后,又闭眼缓和了好一会,才看清对面的人。
段孟从车上下来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角度问题,何遇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一个黑乎乎的身体轮廓。
“你来这里做什么?”段孟率先开口,“那份协议急到今晚就要解决?”
何遇无视他语气中的讽刺,说:“你现在这份工作做的怎么样?”
段孟没开口,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半晌后,他突然扭头猛地咳嗽起来。
等稍有缓解,何遇说:“感冒了?”
段孟捂着嘴巴径自开门走进去,何遇紧随其后。
他开灯,先去厨房喝了点水,再出来时何遇坐在之前吃饭的那把椅子上,脸微有点白,双眼黑亮,正静静的看着他。
段孟今天状态不太好,可能昨天受凉了,一直有点头疼,喝了没几杯酒人就有点撑不住,其中一个客人动手动脚的厉害,他受不住烦还跟人起了争执,经理便让他提前回来了。
这回看到何遇,心底里原本挤压着的一股气很有些蠢蠢欲动的意思。
他粗鲁的抹了把脸,隐忍着说:“很晚了,你可以走了。”
“没开车,一时还真走不了。”
段孟倏地皱眉,冷眼看着她。
何遇笑了笑:“真的,你来的时候有看到我车?”
“打算赖这不走了?”
不等何遇回应,他点头接着说:“那行,你继续在这坐着,家徒四壁我也没什么好不放心。”
他说完,就转身朝楼上走。
“段孟!”何遇喊了他一声。
段孟脚步更快,似努力压抑着什么,急迫中带了点慌乱。
何遇连忙起身跟上去,在他身后说:“我以为你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我都可以给你解释。”
“拿出几分钟来,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不难是不是?”
“段孟!”
段孟“砰”一声踢开了卧室门,门板“哐”撞上墙壁,又反弹回来。
何遇说:“你的一夜值多少,我买!”
段孟原本迅猛的步伐蓦然停住了,整幢都沉沉的静了下来。
何遇站在他身后,胸口起伏,气还没有喘匀。
“你要买我?”段孟缓慢的转过身,双眼有点发红。
何遇吐了口气,说:“如果你没法好好交流,那么我愿意买你一夜,价格随你开。”
“呵!”段孟讽刺的笑了下,眯起眼,“何小姐,可真是慷慨,财大气粗成这样倒是不多见。”
他回身过来,将何遇围困在墙壁之间,倾身挨近她。
距离极近,呼吸几乎相融。
何遇挺放松的,对于他的靠近没有丝毫的排斥,后脑勺贴着墙壁,跟他对视。
“我承认拆迁协议对我很重要,但跟你之间的相处,从来没有抱过任何目的。”
段孟:“我凭什么相信你?”
静了一瞬,何遇忽然抬手钩住他的脖子下拉,抬头在他嘴角亲了一下:“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段孟说:“现在连你的身体都要用上了?”
“我对这个东西看的没有很重,都是成年人了,上个床就算是当作基本需求也正常。”
段孟说:“轻浮。”
何遇对他给自己的评价没什么表态,只说:“因为个人原因导致的一些悲剧,我们抱有内疚是人之常情,但是赎罪都是有期限的,我们没理由因为一件事,一个人,而把自己围困一辈子,你真的有那么需要这幢房子吗?”
这幢像井壁上积攒多年的青苔一样阴冷潮湿的房子,它能勾起的回忆如果在最开始还有点美好的味道,那么这么多年的怨恨埋伏下来,能留下的也只是不堪回首。
每个人都有过去,只要他们还活着,然而活着的原因从来不会是因为过去,只有为了将来。
我们每天这么努力,只是为了让以后能过的比现在好,而不是为了让以后重复现在的痛苦。
段孟呼吸有些抖,好似触动了什么。
何遇看了他一会,催眠似的说:“我从来没有利用过你,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她靠过去,闭着眼,又吻了他一下。
这次停留的时间有点久,段孟的唇跟他的人很不一样,略有限干燥,但很温暖,很亲和。
何遇要退时,段孟突然伸手顶住了她的腰。
何遇惊讶的睁大眼,然后感受到嘴唇上的力道猛地加大了。
她被段孟直接带进了卧室,门没关,窗户甚至都开着的,窗帘随着外面进来的夜风而翻飞着。
她被放到那张破旧的硬板床上,那怕下面垫着被子,依旧能感觉硌到了背。
从何遇躺着的角度可以看到外面夜空中闪烁着的几颗星星,当然也亏得她视力不错。
再之后渐渐就没了思考的能力,何遇不是第一次,但段孟动作却很生疏。
“你没有过女人?”何遇问他。
段孟脸上都是汗,整个人都跟着火了一样烫。
他近乎咬牙切齿的说:“你居然还有空想这个!”
何遇很快就没了思考能力,或许是段孟太久没有碰过女人了,又或者他从来没有过女人,反正第一次很快,后面就持续了很久。
一场畅酣淋漓的性、事结束后,何遇精疲力竭,她将被子拉到胸前,侧身躺着,身后是男人赤、裸滚烫的胸膛。
两人都没说话,当然这个当下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
过了好半晌,何遇便睡了过去,这是她第一次熟睡在一个男人身边,并且是心甘情愿的,心底的满足是过去任何一次都没法比的。
她喜欢段孟,除去两人有类似的遭遇,相近的家庭背景之外,她还羡慕段孟有不被束缚的可以任意抵抗的自由,她在这人身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夜静悄悄的,风更凉了一些。
往常只有孤寂的室内,今天多了一点东西,能有人陪伴着度过一夜是想都不曾想过,尽管他们开头并不算好。
段孟眼神复杂的看着怀里安睡的女人,醒着的何遇给人的感觉不那么好亲近,透着商人的干练,很难去全心的信任她,然而睡着后整个的气场就全散了,平易近人的感觉之外能发现她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女人。
段孟伸手过去给她掖了掖被角,紧跟着也闭上了眼。
天微亮时何遇醒了,这个晚上睡得时间不多,但醒来后的精神很好。
段孟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何遇下床,套了件段孟的衬衣,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下,之后便在窗口坐着。
这里早晨的空气很清新,视线范围内都是农田和植被,东边的天际线带着金光,不远处拆了一半的建筑还蒙着一层雾,纯自然的画面是市区很难看到的。
太阳升到一半时,路尽头出现了一辆眼熟的小电驴,慢慢驶近,在楼下停了。
段孟摘了头盔,拎了一些东西下来,抬头跟何遇对视了眼,走进屋子。
他走到楼上,把一个带子放到柜子上,另一只袋子扔到床上。
一份是豆浆和饭团,一份是女性的贴身衣物。
何遇翻看完,说:“这么早有超市开门了?”
“嗯,”段孟说,“我们这跟早餐店同步。”
他看了何遇身上的衣服一眼就又下去了。
何遇大部分的早餐都是面包和牛奶,又或者是公司旁的各种粥,豆浆饭团很少吃到。
米饭里包了香肠肉片,豆浆是咸的,上面放了点葱花。
何遇尝了口,发现味道挺不错。
买来的内衣裤不是品牌的,质量一般,何遇拿去卫生间洗了下,拿吹风机吹干后换上了。
时间很快到了八点,何遇换好衣服下楼,段孟坐在桌旁抽烟,一边盯着手机看。
何遇昨晚的包被放在桌上,旁边是薄薄的一叠纸,段孟抬头看到她,便将纸转了个方向,推过来。
“签好了,你拿去交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