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到武宁县已经到了傍晚,当晚在酒店里吃了饭入住一晚。第二天才开始他们的行程。
绕过了景区,深入芦芽山的内部。无人行径的山道上,江寻和另两个男生在前开道。王奕予主动帮乐怡提旅行袋,一路上走在她身边嘚啵嘚啵个不停。偶尔把乐怡逗乐的不行,偶尔又一个提问让乐怡尴尬的不行。
走了小半天山路终于抵达目的地。在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上安营扎寨。
每个人都从自己的旅行包里拿出了露营帐篷。王奕予让乐怡先把露营帐篷拿出来,等一下就帮她搭。
乐怡却摇了摇头,她……没带。
关扬嘲讽地哼了一声。带着大包小包的,最重要的露营帐篷却没带,不知道跟出来到底是干嘛的。
“你没带吗,乐怡?”王奕予走过来关切地问。得到乐怡肯定的答复。王奕予左右看了看,有些没主意地搔了搔脑袋。
没带的话那麻烦了,这两天都要野外露营,她一个女孩子没有自己的露营帐篷怎么睡。要是男生的话就好办了,委屈点就挤一顶帐篷了,女孩子不行。
王奕予正想说要不你就睡我的帐篷吧,他再找其他人拼一顶睡。
“我背包里还有一顶备用帐篷。”江寻突然出声。
“太好了!”王奕予高兴的就像自己的困难得到解决,忙不迭从江寻背包里拿出那顶备用帐篷帮乐怡搭。但展开来就孤零零一块大布料瞬间就愁了。
乐怡看江寻,他正背对着她,从自己的帐篷里抽出玻纤帐杆,然后分到乐怡的那顶帐篷上帮她搭建。
其实带自动帐篷比手搭帐篷便捷多了,但手搭帐篷体积更小更方便携带。
江寻只带了一顶空的备用帐篷,为了节省空间没有带多余的玻纤帐杆,现在抽离了自己的玻纤帐杆分给乐怡,需要改变一下结构才能把帐篷撑起来。
果然跟高智商的人在一块怎么样都能快速解决问题。
当晚入睡。乐怡,包括她的室友可能都没考虑到真的会在野外露营。所以都没带御寒的棉被。那两个包被塞满了零食,和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被弄的好像她真的是出来旅游的。
不像其他男生,一个登山包就足以塞满自己需要的东西。乐怡甚至想象不出,江寻光凭借那个包,竟然带了两顶露营帐篷,这就是空间的合理利用吗?
乐怡睡在帐篷里辗转反侧,地面硌得她疼,还隐隐的有些小石子坚硬的突起,动一动隔着衣服都能磨到皮肉。
乐怡起身翻了翻自己的包,拿起一袋膨化食品,想象成它是一个软软的塞满了棉花的小枕头。要是这些东西此时变成一条压缩的垫被,不知该有多幸福。
后半夜山上的空气变得寒冷。隔着帐篷,外面充斥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声响。既像虫子的叫声,又像怪鸟的啼鸣,还有着夜风穿梭林子的声音。这些声息都是以前闻所未闻的,混杂在一起,带了阴森的感觉。
但是想到帐篷左右都住着男生,还有……江寻也在身边。一颗心就又安定下来。
拿了自己的外套,盖在身上。幸好考虑到早晚温差,带了一件厚外套。把自己的身子裹紧,衣服压实到后背,又再次躺了下来。
闭了眼。梦里梦到江寻说我们在一起吧。
好,不想再分开了。
交叠在小腹上的手,为抵御寒冷小手指紧紧抓着,无声打了结。蜷缩了身子不再动,禁锢住怀里一丝温暖。
早上起来,空气仍凛冽。但是从帐篷里探出头的那一刻,大山里的空气格外的清新。深呼吸,感觉整个肺部都鲜活畅通起来。山上的树木遮天蔽日,晚上看起来阴森可怖,到了清晨又是别样一番风情。
江寻带领几个专业队员一早就出发了。乐怡守在营地里帮忙着起灶做饭。主要是遇到巡山人员,她也好出示学生证包括学校相关证件进行解释说明,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九点多的时候乐怡开始准备食材,一提水壶发现里面没水。这也没什么意外的,因为这里水资源丰富,为了减负,登山的时候带来的是空水壶。
乐怡把手上的事情放了放,提了水壶,就近去找水源。
寻了一段路,在山间发现一处溪流。但是她这边站的地势颇高,想要下去取水,有一段比较陡峭的山体。左右看了看,没有缓坡。
但是再换一条溪流不知道要找的什么时候,也怕走太远找寻不到回去的路。索性牙一咬,攀着旁边横生的树枝,突出的岩石。一点点爬了下去。
如果她当时能先把水壶扔下去,人再下去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如果只是如果,事情一旦发生了说再多都无可挽回,脚下一滑,一只手的力量完全支撑不住身子直直落下去的重量。
手上力一脱,纤弱的身子就整个从高处滚落了下去。
“啊——”
江寻带着手套的手一顿,护目镜下的眼睛一点点张开……为什么突然心跳的那么厉害。
中午他们一行人回来的时候,营地空无一人。
“诶……乐怡呢?”王奕予一边擦着汗湿的后颈一边疑惑地说。
江寻几大步快速上前,看到案板的上菜只切了一半。脱了手套拿了案板上的菜,菜根切口已经萎缩发干。说明人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视线快速环视一周,察觉到水壶不见了。
“去水源附近找人。”顿了一下,喉咙都紧的发了颤。“要快。”
说着人已经像闪电一般快速窜了出去,在密密层层的树林里,瞬间不见身影。
“乐怡!”
漫山遍野都是呼喊乐怡的声音。响声让整个山头都颤抖了,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个人躺在溪水里,静静的,一动不动。乌黑的长发遮住了脸,溪水中被打湿的发像荡漾的海藻。了无声息的像是要和山林融为一体。
江寻的胸口一寸寸发紧,有些支撑不了一只手掌于粗壮的树干上。大口喘息,汗水顺着额头一滴滴流下来,滴落在地上,瞬间渗透进树叶里。
没有……已经找了好几条溪流,都没见到人。
冷静下来,江寻。冷静下来!
闭着眼睛仔细思考她现在会在哪里,手却不自觉地捂住胸口的位子,这里疼的发紧,心跳剧烈的像是要炸裂了。
思绪炸开了烟花,仍是迅速做出了一个判断。她不会走那么远,转过身寻了另一条道,继续回头找……
明知道她如果不是出了事,不可能会不见。明知道找见她情况或许会更糟。明知道找不到人现在已经让他几近疯狂。
那么多明知道……仍咬紧牙强撑着,避免理智线全面崩坏。大脑控制住身体,艰难地迈动步子。
每喊一声乐怡的名字,得不到一丝回应,绝望就多了一分。
江寻……江寻……我在这儿,我在这……
那一声一声“乐怡”撞进耳朵里,清晰而熟悉的声音,意识逐渐回拢,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心里一个声音一直在回应着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埋在溪水中的手指动了动,睫毛颤动竭尽全力睁开了眼。身上的感知聚集,疼痛却让她皱了眉。
疼。也好冷。
身子动不了了。
身上正有一个粗砺的质感在游移,冰凉冷硬的样子。不由地偏移了头,抬眼看去。
那一眼让她全身僵硬,紧绷住身子强忍住不去颤抖,皮上却起了鸡皮疙瘩。巨大的恐惧让她闭了眼,身子动不了。不敢喊叫。
却在心里一声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江寻!江寻!
江寻终于看见了躺在溪水里的乐怡。但那一眼让他肝胆俱裂。那么高的地方,攀着树枝看准突出的岩体两三下迅速蹦跳到山底,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受伤。掌心和手臂被磨破都丝毫未觉。
目光紧紧盯着底下那个人。一步步走近,压低轻颤的嗓音。“乐怡……”
乐怡猛地睁开了眼,喊不出一句话,眼泪却大颗大颗从眼眶掉落,滴滴答答落在溪水上。
江寻表情凝重,身子想要靠近却无法靠近。而现在乐怡身上正懒懒盘旋着一条全身青绿的毒蛇,一双眼睛正警惕地看着近处的江寻,占据着自己的领地,似乎并不打算走,时不时示威似的吐露一下血红的蛇信子。
呼吸变得沉重,江寻慢慢伸出手……而底下的毒蛇也在这时,高高地扬起了头,尾巴快速地颤动,发出危险的沙沙声……
不要!江寻,不要!乐怡知道江寻要做什么,她轻轻摇着头。拜托,不要以身试险,哪怕拿根枝条过来把它挑掉都好……别用手抓,求你了!
可是江寻知道,他不会那么做,哪怕有一丝一毫会让危险转移到乐怡身上的事。
他需要把毒蛇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别说用枝条挑,哪怕他手上还带着具有防护作用手套,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脱掉手套。因为他不想有任何闪失,不允许因为一丝阻隔而让自己的动作有一点滞怠。
最差的打算,就是毒蛇咬上他。
江寻一点点俯低身子,手掌在毒蛇不及十公分的顶上,缓慢压下。毒蛇因而也跟着一点点偏低了头,只是吐信子的频率越来越快,尾巴也摇晃地越来越剧烈。
不要!江寻!
乐怡不敢动也不敢喊,怕一点动静毒蛇就咬上江寻了。一双眼睛却瞪大了,眼眶几乎要撑裂开。泪水顺着框沿迅速流下。
求你了……江寻……
一个声音似横空劈下。几乎要把她剧烈跳动的心脏片片撕碎不成样子。
——如果是我,我会不惜生命地来保护。
犹记得,那一天,他握住了她的手,她对上的是他无所畏惧的黑眸,在昏暗的电影院里黑的发亮。
他说:“如果是我,我会不惜生命地来保护。”
眼泪和溪水汇流成一处,冰凉的溪水洗过温热的眼,脸抵在坚硬的河卵石床上,她要怎么办,才能阻止他这样做!
汗水顺着他两鬓流下到脖颈,一路滑下,湿透了衣服。随着胸腔一起一伏他能清楚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轻缓吐息,平缓心跳。他的眼神至始至终带着坚定,不带一点畏惧和退缩。他现在面临的最大的一个难题就是只能快速抓住毒蛇的上下颚,不让它有任何张嘴的机会,而不是把它的头急速按压到地上,因为它的身下躺着的是乐怡。
视线微微移线,又迅速集中,双眼已经带了精锐的光。手闪电般窜出,而同时底下毒蛇也迅速弹跳了起来,张开了嘴,露出两颗带着毒液的尖锐獠牙。
电光火石之间,几乎没看清动作,毒蛇就已经被迅速甩出几十米以外。
江寻一弯身,手划过底下的溪水。一把抱住底下乐怡,将她的上半身环紧在自己的胸怀里。
乐怡终于敢出声,却是崩败哭泣。全身在难抑制地颤抖,急急抓住他的手,“你被咬了吗,你有没有被咬……”
但她的一只手已经完全抬不起来,只剩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掌前后翻转了,白璧无瑕。
“我没有被咬。”他轻轻地开口对她说。
令人安定的声音,剧烈的心跳终于得以平息,巨大的疼痛和晕眩感瞬间袭来,乐怡在他怀里闭了眼。
“乐怡,乐怡。”
把怀中的人打横抱起来,却发现她一个手臂呈怪异姿态直直垂落。
江寻神色一凛,该死,手又摔断了吗。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次他就是眼睁睁看着她跌落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摔断了手臂。总以为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心脏整个被揪紧,下巴低着她冰凉的额头,对她说:“再撑一下,我马上带你去医院。”喉头哽塞着却满是自责和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