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了端阳,周明珊就催促堆香收拾行李。
“你们几个都跟着一起去,屋里就留下李嬷嬷她们收拾打扫就是了!”
堆香、凝烟、红云、绿云还有七宝几个都是她跟前得用的。
这次她本来打算都带走,可凝烟以要准备给宜嫔的绣品为由提出留下来。
“反正姑娘屋子里不能没人看着,正好我在侯府里有什么缺的用的也好弥补!”
凝烟是个内敛的人,极少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
周明珊想起凝烟那个针线笸箩里面光红色就分了七八种的丝线,也有些头皮发麻,到了庄子上,可没处去寻这么精细的东西。
“那好吧,这次便辛苦你了,不过你也别太勉强自己,宜嫔娘娘的生辰还有一段日子,别把身子累坏了!”
姑娘体恤自己,凝烟即便话少,心里也是明白的,遂感激地应下了。
她本来也不爱出门,即便到了庄子上也是待在屋里做针线,还不如就留在侯府,正好守着屋子。
隔了两日,一早起来别过侯夫人杨氏以及侯府其他送行的人,袁文忻便带着袁氏、周明珊一行往京郊的庄子上而去。
蓝天白云,风晴日好,绿油油的庄稼,平整的土路。
从进了庄子起,一路不时会经过合抱粗的大树,看来这庄子有些年头了。
树下坐着三三两两的妇人,说说笑笑得做着针线活,还有些幼童在旁边玩闹。
看见有车队过来,大家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打量着。
堆香担心路上扑起来的尘土,赶紧把周明珊撩起一角的帘子捂上了。
车子“咯噔咯噔”又往前走了一盏茶时分,方停了下来。
周明珊听到有管事在大声吩咐仆役卸下门板,然后她们的车便又开始往前。
没过一会儿又停了下来,大概是到了二门。
周明珊估了估时间,可能比听闲居的正院到后院稍微远几十步。
“姑娘,下车了!”
没一会儿外面便响起了跟车的婆子谄媚的声音。
周明珊在堆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站在地上四处打量。
青砖粉瓦,她们此刻站的地方应该是后院,院子里铺着青石,围墙边上还种着不少喇叭花,开得五颜六色一片热闹。
不像侯府那么富贵华丽,可周明珊却很喜欢,觉得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连口鼻中呼进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一股清新。
这栋房子不过前后两进,虽然不大,可住她们一家三口再加一个袁文忻却足够了。
女眷们都安顿在了后院。
袁氏带着宁姐儿住在了正房,周明珊自己一个人住了东厢房。
不大的三间屋子带了一间小耳房,挤得满满当当。
庄头袁老三是袁氏的陪房,是个关节粗大的中年人,两鬓已经染上了银霜,见了袁氏母女三人,老老实实得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快起来,快起来,我这么些年也一直没来看过,不知道你们都过得怎么样?”
袁老三站起身也不敢抬头,摸了摸后脑勺,憨笑着回道,“都挺好的,庄稼长得也好,谢谢奶奶记挂着!”
跟他一起来的女人估计是他妻子,姓刘,看起来倒是一脸精明,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一圈,往前走了两步笑道,“咱们每天都盼着奶奶来看看呢,这不就给盼来了,可见是老天开眼!”
袁氏从小娇养长大,对这些农事一窍不通,也不过是问两句然后赏了银子便把人打发了。
倒是周明珊让堆香去吩咐那刘氏去寻摸两个灶上手艺好的妇人,也是想为袁氏调养的意思。
到底是在庄子上,人少事少,不用按着点儿晨昏定省,又不用谨守着那些规矩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迈一步路。
才不过三四日功夫,袁氏的脸色就好看多了。
庄子上没什么事儿需要她费心,也不用应酬别人,最多偶尔庄头婆娘刘氏来献个殷勤,也是着意来讨好奉承她的。
宁姐儿也精神多了,她现在快一周岁了,走路倒是学得快,趁人不注意便跌跌撞撞得往外面走。
这里门槛高,小家伙倒是聪明,自个儿撅着小屁股爬到门槛上然后再像个小乌龟一样把自己翻过去,再爬起来继续走,没走两步又摔倒了,也不哭,自个一撅一撅得没力气了就坐在地上咿咿呀呀得大喊大叫。
袁氏和周明珊带到这里的丫头倒是大部分都使来陪着宁姐儿了,一个个不得不像护雏的母鸡一样,张着胳膊,被宁姐儿带着绕圈子。
夕阳西下,晚霞映照着半边天空都是红通通的。
周明珊叫人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摆上竹椅,再烹上一壶清茶,她便一个人半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你这小日子过得很悠闲呀!”
朦朦胧胧间,额头上被弹了一下。
周明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袁文忻正笑眯眯得坐在她对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学着她的样子摆了一张椅子,还自顾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得其乐地品着。
周明珊慢悠悠道,“忻舅舅想学我也可以呀,也省得娘成日念叨你!”
到了庄子上袁文忻依旧忙得很,还是早出晚归,三五日见不着面。
袁氏现在闲下来了,动不动就要问起他。
袁文忻讪讪得放下茶杯,然后朝周明珊讨好地笑了笑,“劳烦福儿帮舅舅在你娘面前多担待担待啊!”
周明珊没好气得白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不然的话,你能有现在这舒坦日子?”
袁氏虽然性子温和,可唠叨起人来也不含糊,尤其是袁文忻还未成亲,在她看来就是小孩子,袁文忻最怕的就是这个。
周明珊时不时要帮她在袁氏面前找理由打掩护。
“好福儿,改日舅舅有空再好好谢你!”袁文忻打着哈哈,不等周明珊开口赶紧转了话题,“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了?”
周明珊一怔,“什么事?”
袁文忻神色一正,直起身子盯着她道,“那件事难道你真的要当做没发生过?”
“嗡……”
脑脑海中的关卡好像突然被开了锁,那些她刻意忽视的记忆纷纷涌了进来。
她不由得闭了闭眼睛,以适应突如其来的眩晕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