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御医说产期也就是近日,不会超过十天。
从胡善祥那边传出要生产的消息开始,这边就冷清了不少,连御医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王振不断的在来回送消息,孙氏只是躺着,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娘娘,陛下回来了,去了坤宁宫。”
孙氏的呼吸平静,仿佛是睡着了。
可王振知道她肯定在思索着些什么,于是转身又跑了出去,就像是个年轻人般的卖力。
等王振走后,周嬷嬷就挥挥手,御医赶紧出门,然后她说道:“娘娘,皇后生产,陛下肯定是要去的,否则朝野都会议论,到时候对咱们可没好处。”
孙氏没有出声,周嬷嬷就轻笑道:“陛下早上还来了一趟呢,可见在陛下的心中还是您最重。”
“别说这等话。”
孙氏淡淡的道,然后室内就陷入了寂静,直至王振再次跑了回来。
王振已经是浑身大汗,衣裳半湿,他气喘吁吁的道:“娘娘,太后娘娘已经去了坤宁宫。”
……
“你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你该想着的是大明。”
太后有些疲惫的坐在产房外面,那些御医想劝朱瞻基回去,可没人敢开口。
朱瞻基讪讪的道:“母后,这一胎儿臣觉得应该是个皇子。”
太后靠在椅背上,揉揉眉心,说道:“端端想过来,本宫拦了她,就是怕若是有意外……至少她没有亲眼目睹和亲耳所听,所以你该上些心了。”
朱瞻基心中百味杂陈,这时产房里传来了痛呼声,他不禁握紧双拳,然后问道:“端端可怕了吗?”
太后闭上眼睛,缓缓的道:“只是给她说了小孩子忌讳这等事,她倒是乖巧,可肯定有人给她说过这些了,那眼神看着让人心疼。”
朱瞻基的眼中多了杀机,回头对身后的俞佳点点头,俞佳马上心领神会的出去安排人调查此事。
……
空旷的房间里,端端找来了趣÷阁墨纸砚,叫人磨墨。
她没要人帮忙,自己慢慢的爬上了椅子。
边上的宫女磨好了墨,见端端以手托腮,呆呆的看着窗外,就低声道:“公主,墨好了。”
端端看看砚台,就拿起毛趣÷阁……
小小的人儿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趣÷阁一划,非常缓慢而认真的在写着经文。
角落的香炉上烟雾渺渺。
宫女在边上双手合十,嘴里默默的念着。
那长长的睫毛突然微微颤动,然后端端抬头看了窗外一眼。
“母后会生个小弟弟,嗯,一定是个弟弟。”
俞佳到时就看到了那认真的小脸,以及虔诚的祷告。
时光仿佛停在了这一刻,俞佳深受感染,不禁在心中暗自祈求着上天……
……
产房里,胡善祥痛的忍不住闷哼着,室内的人都敬佩的看着她。按照她们的认知,生孩子这等剧痛一般人是忍不住的,最疼痛时,只恨不能立刻死了才痛快,更别提大声的尖叫了。
皇后果真是能忍啊!
产床上的胡善祥满脸都是汗水,她突然喘息着道:“把那个拿来,拿来!”
负责生产的嬷嬷纳闷道:“娘娘,拿什么?”
胡善祥猛地闷哼一声,身体颤抖几下,然后说道:“去……去问怡安……”
有嬷嬷小心翼翼的出去,然后找到了怡安。
怡安一听就楞了,然后苦笑着去找东西。等到了外面之后,太后和朱瞻基马上就问情况,怡安不敢隐瞒,说道:“娘娘还在等时机,让老奴去拿东西。”
太后不高兴的道:“都这个关口了,拿什么东西?!”
朱瞻基也是无奈的道:“让她专心生产,别分心!”
妇人生孩子最忌讳胡思乱想,这个还是太后告诉朱瞻基的,所以他真的是对胡善祥无语了。
怡安是太后送给胡善祥的人,所以敢说话,“娘娘,陛下,皇后娘娘……想拿那个柚子……”
太后不解,看到朱瞻基默然,就问道:“什么柚子?这时节可有这东西?”
朱瞻基还是沉默着,怡安说道:“娘娘,那是当年陛下大婚时,兴和伯送给皇后娘娘的石雕,寓意……有子。”
瞬间太后就哽咽了,她指着朱瞻基骂道:“女人多般不易,皇后的运气还不好,遇到了你这个负心汉,我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院子里的人都面无表情,没人敢把这话放在心中,更没人敢说出去。
朱瞻基面红耳赤的请罪道:“母后,儿臣轻浮了。”
怡安急匆匆的拿着一个锦盒来了,她先打开给太后和朱瞻基过目,然后又进了产房。
“娘娘,东西拿来了。”
怡安看到胡善祥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就想起皇帝对孙氏的偏爱,几乎已经要到了换后的程度,不禁心中酸楚。
胡善祥以往对这一胎并没有什么期望,男女她都愿意接受,可在生产的关键时刻,她居然想起要这个田黄石雕刻而成的柚子,这说明她应当是有了做母亲的觉悟。
怡安把石雕递给胡善祥,俯身轻声说道:“娘娘,公主在太后娘娘那边担心着您呢!”
胡善祥点点头,握紧了石雕,强笑道:“让她别担心,一定给她个……弟弟,让她带着……带着玩耍。”
皇宫的孩子,几岁就知道争斗和看脸色,这让胡善祥不禁悲从心来,然后就鼓起勇气,配合着深呼吸,使劲……
当听到第一声尖叫时,太后就点点头,说道:“生孩子就是受刑,还是酷刑,比东厂和锦衣卫的差不离吧。”
朱瞻基无言以对,却听着惨叫声头皮发麻。
“第一次生孩子时最是难熬,皇后却一直忍着,今日开头也是如此,可见现在她已经放松了,好!”
太后一直觉得胡善祥的性子太过柔弱,连为母则强的道理都不懂,让她颇为气恼。如今胡善祥开始惨叫,那就说明她已经放开了些。
生个皇子吧……
太后虔诚的数着佛珠,默默的祝祷着。
……
方醒没有祝祷,他在喝酒,陪客是解缙。
解缙颇为淡定,和面无表情的方醒对比强烈。
“老夫最喜欢野牛肉,下次若是有人出海,记得让他们多弄些回来,这东西下酒可是好菜。”
方醒嚼着牛肉干,随口道:“那不是事,回头我去汉王殿下那边弄些过来就是了。”
他的手头上连牦牛的肉干都有,哪会在意野牛肉。
解缙喝了一口酒,赞道:“这酒清爽,回味甘冽,哪家的?老夫去弄几坛子回来。”
方醒说道:“好像说是用什么雪水酿造的,如今怕是难找了。”
五十度的白酒,居然喝起来口感极为甘爽,这让解缙不禁酒到杯干,没多久就有些醺醺然了。
他把一片牛肉干送到眼前仔细看着,喃喃的道:“你别想太多了,皇后生男生女与你无关,若是你担心那个女人,那以后就挤兑她的儿子吧,把他的名声弄臭,然后你出海躲几年再回来,陛下保证不会怪罪你。”
方醒摇摇头,茫然的道:“就算是他不怪罪我,可那关系却变了,成了生硬的君臣关系,那我还回来做什么?不如举家在海外弄个小岛,再和朝中的大臣们通通气,就算是我为自己以前的功劳寻求个报酬,给些移民,然后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解缙不屑的道:“那大明呢?你倾注了那么多,难道不牵挂大明吗?”
方醒冷笑道:“都到了那时候了,大明关我屁事!”
解缙叹息道:“你这是和陛下在赌气,哎!所以当初你们若是疏离些还好,如今太过亲近,反而让彼此都不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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