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什么。”元宝小王爷往内书房逛了一趟,然后捏着几张薄薄的纸笺回来,“我就是派人四处盯梢查探和镇国公府相关的一切,比如董家老太太的娘家,她两个嫡孙女
的婆家,还有董家的那些旁支,呶,这些是已经抓到手的小辫子,自己瞧吧……”
季子珊接过纸笺,略略一扫,只见上头写着镇国公太夫人的娘家兄弟有欺下瞒上的枉法之事,大孙女的男人在任地上官商勾结、鱼肉乡里、大把捞钱,二孙女的男人在
槐花巷养了一个外室,此外室原是某花楼里的姑娘,如今正大着肚子养胎中,董家旁支纵奴行凶等等,季子珊瞧过之后,抬头问道:“这些都是真事?”
“当然。”元宝小王爷缓缓摇起折扇,“哥哥我这回不以势压人,我拿真凭实据说话,你认为,应该先从哪一个下手?”
季子珊伸手指向镇国公太夫人的娘家兄弟:“皇兄派他去督办九连山铁矿坍塌之事,他竟敢和当地官员沆瀣一气,克扣矿工的抚恤金,从中谋取私利,先拿他开刀!”
元宝小王爷自是应好,然后又道:“这些烦心事,你就别理了,为兄自有安排,你只用好好照顾满满就行……哼,若非我临时起意派人查这个袁海德,还真叫这一帮子
人蒙混过去了!”
袁海德正是董致远的一个舅舅,也是他的第二任岳父。
新嫁女子素有三朝回门的习俗,二婚的董致远自要经历第二遭陪妻子回门的事宜。
新婚三日,董家的气氛并不算喜乐。
任是哪家的新郎官不愿和新娘子圆房,不管是新郎官他娘还是新娘子,心里都不会多爽快。
镇国公太夫人简直要气晕,她能威逼小儿子再娶妻,却不能强行摁着他和新娘子欢好。
董致远的新媳妇名唤袁珍珠,比之纤细袅娜的高妙妙,她的身材体态略圆润丰满,清晨,面对来辞行的小儿子小儿媳,镇国公太夫人心情不爽,实在摆不出来慈爱的
笑脸,便微绷着脸道:“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些。”
新婚的夫妻两个,一个冷淡着表情应知道了,一个目光哀怨的答应是。
而也是这一日,袁珍珠之父袁海德被御史台弹劾,言他贪赃枉法,中饱私囊,请求季子清陛下严惩不贷,按照流程,哪个官员若是犯事被弹劾了,需要先停职待命在
家,等查清事实真相后再行论断,因女儿今天要回门,身为老泰山的袁海德今日便告了一天假,哪知,女儿女婿还没等到,却先等到了停职待命的御旨。
理所当然的,袁珍珠的回门宴算是形同虚设了,袁家有可能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谁还有心情吃什么回门酒。
袁海德被御史弹劾的消息很快传回镇国公府,乍闻此讯,镇国公太夫人脑袋顿时晕了一晕。
晕乎过罢,镇国公太夫人赶忙吩咐大儿子出去打听,镇国公打听来打听去,最后一脸颓败的告诉镇国公太夫人,是九连山遇难的矿工家属亲来京城,拦着御史大人的
轿子告状,袁家这回怕是……要玩完。
果不其然,袁海德原本还是待命在家,没几天,就被刑部锁去牢里了,自此,袁家女眷成了镇国公府的常客。
屋漏偏逢连夜雨。
又过数日,随夫外任的董家大姑娘也哭哭啼啼地回娘家了,原来,有人暗地举报她男人目无法纪,京里便派了官员前去暗访,她男人现在正坐着囚车被押解回京,她
日夜兼程提前赶回,是叫人赶紧疏通打点的。
镇国公太夫人正愁的焦头烂额,没几天,新婚还不到半年的董家二姑娘也稀里哗啦的哭回娘家了。
原来,因着娘家的姻亲出了不少事,董家二姑娘便常回娘家探望宽慰,谁知这一日,她乘坐的马车行驶在闹街时,竟叫她瞧到目眦欲裂的一幕,她新婚才几个月的丈
夫,竟与一个肚腹凸起的貌美女子,说说笑笑的进了一家首饰铺子。
董家二姑娘到底年轻气盛,一个没忍住,就尾随进了首饰铺子,然后……
闹的全京城都知道了。
“王兄,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怎么会那么巧?”季子珊知道,遇难的矿工家属上京告状、以及董家大姑爷被暗地举报,这两件事是元宝小王爷早就开始部署了的,但
董家二姑娘当街对养外室的丈夫发飙,这件事却叫季子珊有点想不通。
元宝小王爷折扇轻摇,否认道:“这桩事不是我安排的,实属凑巧而已。”
季子珊默默砸了砸嘴:“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袁海德之事,还需再去当地调查取证、以及将别的涉案官员一道押解回京。”元宝小王爷坐在摇椅里,悠哉悠哉的一下下晃着,“等那边的事儿妥当,刑部可以开堂问
案时,我会奏请皇兄,让元昊来当此案的副审。”
季子珊竖起大拇指,一脸佩服道:“王兄,你真聪明!”
其实董家的权势早就大不如前,如今依然能光鲜亮丽的活跃在顶层富贵圈,不过是因为董家乃是当朝太子的母家,据季子珊所知,镇国公太夫人正为亲兄弟的事,到
处奔走打点,如果她得知外孙子也会参与到此案的审断中来,想必肯定会去求圆圆小太子法外施恩的。
“过奖。”元宝小王爷的目光转向窗外,落日的余晖洒下一片绚丽光芒,“元昊已经长大了,他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为季家的江山天下好。”
说到底,此事也不算真的涉及镇国公府,想必太子侄儿不会感到难以决断。
唔,他真是一个贴心的小叔叔。
在元宝小王爷自认是个贴心的好叔叔时,镇国公太夫人正感受着来自全世界的深深恶意,她就纳了闷了,怎么什么倒霉事儿都砸她脑袋上了,娘家兄弟以及大孙女婿
的案子还没正式开审,她只能揪心挠肺的干着急,不过,二孙女遇到的问题属于家庭纠纷,双方互相调解商量一下,还是可以搞定摆平的。
哪知,这桩家庭纠纷也调解的颇为不顺。
一般来讲,男家的父母若是得知儿子养了出身青楼的女子为外室,十有八|九会勒令儿子不许再与那外室来往,不过,董家二姑娘许配的夫家明显是其中的一两分例外
,董家二姑爷见自己养外室的事现了,索性明目张胆的要求,要将养在外头的女人接进府里,做他名正言顺的姨娘妾室。
镇国公太夫人差点被气死,她觉着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瞧上这么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当孙女婿。
双方唇枪舌剑了许久,镇国公太夫人表示,我家姑娘也不是容不得妾室的妒妇,但我家姑娘尚未生下嫡子,怎么能叫妾室在主母之前先生孩子,所以,要让那青楼女
子进门,必须得先拿掉孩子,素来溺爱董家二姑爷的亲娘当即呵呵笑着反问,那儿媳妇她小叔叔是啥情况?半斤对八两的事儿,凭啥你家行,我家就不行。
闻言,镇国公太夫人顿时语塞,小儿子还没有嫡子,却的确已经有了一个庶长子。
心塞过罢,镇国公太夫人又语出威胁,纳妓为妾,有辱斯文,就不怕坏了二姑爷前程?董家二姑爷自己不甚在意的表示,这就不用您老操心了。
总之,董二姑娘的夫家就仿佛吃定了董家一样,愣是半步都不退让,一定要叫那外室大着肚子进门。
镇国公太夫人被男家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却愣是放不出‘你们若执意如此,咱们两家就和离’的狠话,她只是把哭成泪人的二孙女留在了董家。
然而,半个多月过去,二孙女婿家始终没人过府,镇国公太夫人便渐渐有些坐不住了,她本以为,好生晾几天二孙女婿家,他们家就会服软退让的,还不等摆平这件
事,娘家兄弟的案子便要开审了,在得知太子外孙要当本案的副审时,镇国公太夫人简直大喜过望,忙叫大儿子去求见太子外孙,希望他能手下留情。
圆圆小太子倒是接见了镇国公,但他公正严明的表示——此案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镇国公把太子外甥的意思带给镇国公太夫人后,镇国公太夫人连连摇头表示不相信——如今他母家有难,太子外孙怎么可能会袖手不管,闻言,镇国公夫人忍不住在
暗腹,太子的母家姓董,你想救的人姓袁,太子的确可能会坐视不理的。
五天后,此案就宣判结案,袁海德身为外派地方的督办官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和几个主谋官吏都判了斩立决,其余的从犯或流放、或罢官不一而论。
待得知兄弟秋后问斩,家产要全部罚抄充公后,镇国公太夫人顿时瘫软在椅子里,一下子仿佛又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