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思辰喝了一声,坐在椅子上,并不动筷,虽然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可她竟感觉不到饿。
桌子上摆着几样很简单的菜肴,有一盘菜叶,还被烧成黑糊糊的一团,被人有意地放在远离卫思辰的地方。
“这不会是你的手艺吧?”卫思辰勉强打起精神,应付面前的瘟神。
“为了我的小娘子,为夫当然要勤练厨艺!”邀月宫主体贴地夹了几样菜放在卫思辰的碗中,哄着她吃了两口,这才笑着道,“娘子体谅为夫一些,等娘子嫁给我以后,我的厨艺慢慢会好的。”
卫思辰哪里吃的出来那些菜到底是什么味道,只是毫无知觉地往嘴里喂。
她的耳边,回荡着那日莫淮笑的话!
“你若是敢离开,我就叫全天下为你陪葬!”
就像是一句咒语,附在脑海里,驱逐不散。
手中一空,碗被夺走,卫思辰茫然地想要抢回碗,却正好对上邀月宫主生气的双眸。
“就算我做的很难吃,娘子看在我第一次做的份上,给些面子,专心一点吃,好不好?”
他递回碗的时候,卫思辰看到他宽大的手背上,有几道明显的伤痕,极像是被油烫伤留下的。
卫思辰默默无言地吃着饭,倒真是不再多想什么,邀月宫主微微松口气,哪知,刚吃完饭,卫思辰竟将手中的碗直直地朝着邀月宫主的额头砸过来。
“女人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邀月宫主没有躲,那碗撞在面具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即弹落到柔软的地毯上。
“我要解药!”
“没有解药!”
“我不信!”
邀月宫主无奈地摊开手,作势要解开衣裳。
“你做什么?”
“让娘子检查啊!”
邀月宫主继续解衣裳,卫思辰羞红满面,无奈地伸出手,阻止了邀月宫主的动作。
“娘子,我是真的没有解药!”邀月宫主坐在卫思辰旁边,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一手抚摸着柔滑的秀发,“这个药极为难练,就算是用毒高手,也很难发现这药的效用,他并不是直接找我买的药,而是托人代买,娘子,你说为夫多冤枉,我要是知道这药买回去是为了对付我的亲亲小娘子,我怎么也不会卖给他的!”
卫思辰几乎绝望,依旧有些不信,瞪着美丽的眼睛,哀怨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你的意思是,我多年苦练的内力,化为乌有?”
“的确,娘子以后……可能会比一般女子更加娇弱三分!”
“是药三分毒,我不信,他真的亲手给我下毒!”
卫思辰脸色苍白,缩在袖中的手指颤抖不止,她真的不愿意相信,可是,出嫁前福王爷殷勤喂她喝药的情景的历历在目,普天下,能伤她的,只有她相信的人。
莫淮笑的笑容浅浅淡淡,牵着她手时,脸上欣然恣意,她以为自己眼花,以为手心的触感是幻觉,却不过又一次,被相信的人伤害……
“娘子放心,只要你忘了他,从今以后,我自然好好为你调养身体,保准你活泼乱跳,长命百岁!”
“你能让我恢复内力?”卫思辰激动地站起来,一手抓住邀月宫主胸前的衣裳。
邀月宫主那双幽深的黑眸里,波涛汹涌,最终归于沉寂。他轻轻地握住卫思辰抓在胸前的手,似安抚,他的手掌很宽大,卫思辰小小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中,宛如一朵白莲放在水中央。
“我不能!”邀月宫主摇了摇头,惋惜道,“你是几百年来难遇的练武奇才,这样毁了,的确可惜,可那药是我随手练成,若不是他托人来买,我都快忘了有这么一种药。你自然也明白,那药无色无味,很难看出其中的成分,俗话说对症下药,我如今,却忘记了配方,又到哪里给你弄解药去?”
“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邀月宫主当然不肯,他虽然相信面前的女子足够坚强,决不至于轻生,却依旧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我陪着你,皇宫并不合适你,跟着我,我们走遍大江南北,你喜欢塞外的草原和牛马,我们就在那里建一座牧场,白日里纵声歌笑,夜晚绕着篝火跳舞;你若喜欢江南的小桥流水,我们就买一座宅院,日日泛舟湖上;你若想避世隐居,我们就去那天山绝顶,盖一所茅屋,看月升月落!”邀月宫主的声音低沉有力,说道动情处,便抓住卫思辰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逼问道,“好不好,好不好?”
卫思辰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美丽的阴影,她瑰丽的红唇紧紧的闭着,不肯发一言。
“娘子,你该不是不喜欢生活在中原吧?”邀月宫主眼中满是笑意,接着问道,“那我们造一艘大船,去看海外的逶迤风光,好不好?”
那声音,就好像有魔力,引得卫思辰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幕幕的景象。江南的荷花,塞外的风霜,天山的茫茫大雪,海外的异域风情……
这些,都是她想了千百遍的,都是她最深的梦想。
自从跟了天七学艺,她所求的,不过是有一天,解决了所有的事情,能够无牵无挂,一个人浪迹天涯,看遍世间繁华。
面前的这个男人,看身形,听声音,都不像是熟识之人,可卫思辰心底里有一种声音,他们一定相识!
若不是这样的场景,她甚至想将他引为知己。
若不是相逢恨晚,她会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在他的大掌中,和他一起游览天下。
“你是谁?”卫思辰最后只是轻轻地抬起头,轻轻地问,整个人轻轻地往前一倾。
邀月宫主却敏捷地往后一退,他知道,卫思辰刚刚在闻,闻他身上到底有没有她熟悉的气息!
“我是我,未来还是你的夫君,陪你终老的人!”邀月宫主的眼睛里,瞬间满是柔光,他说话的语气,就好像生怕惊了卫思辰,十二分的温柔。
“娘子,我们的婚礼定在明天,好不好?”
卫思辰还沉浸在邀月宫主刚刚的答案中,耳际却有滚烫的呼吸扑洒而来,邀月宫主伏在卫思辰娇柔的肩膀上,暗哑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诱惑。
“我是有夫之妇!”
卫思辰想要躲开邀月宫主的碰触,这位宫主浑身上下都透着诡异,他的声音带着魔力,他随手配出的毒药让她内力尽失,他说话间的真诚让人难以生出抗拒之心,卫思辰好怕,她等不到莫淮笑的到来,就会沉沦在邀月宫主的温柔中,习惯他的碰触,和温柔怜爱。
“你是不是对我用了幻药?”卫思辰拼着心中最后的清明,大声问道。
“幻药?”邀月宫主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将卫思辰抓回身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娇嫩如花的脸庞,“我永远不会对娘子用武,和用药!媳妇是要拿来疼爱的,娘子放心,我虽然没有娶过妻,可是为了你,我专门找好几对恩爱的夫妻了解过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
卫思辰满头黑线,为邀月宫主这别致可爱的一面,心里砰然一动。
“娘子是不是在担心安王爷会找我的麻烦?”邀月宫主笑嘻嘻地道,“毕竟,娘子如花似玉,他不舍得,也是情理之中。”
卫思辰被他一句话噎得满脸通红,索性转过身,不想理会他。
邀月宫主却不肯轻易罢休,跟着卫思辰转。
“娘子,你放心,等明日我们成婚,他就再不是你的什么人,当然也没资格来管我们什么!”
卫思辰依旧不知道说什么话好,照着面前这位的习性,估计说什么,他都能理解成另外的意思,来让他自己高兴。
“要不,娘子你写一纸休书,我帮你转交给他?”
卫思辰手指微颤,她一向特立独行,倒不觉的邀月宫主提出的建议多么的冒天下之大不韪,只是心里念着莫淮笑的好,对邀月宫主,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心。
邀月宫主何等聪明之人,见到卫思辰眉间如逢知己的喜悦,反而不再逼迫她,只是温温柔柔地将她抱了一下。
“娘子你歇息吧,我这就去筹备我们的婚礼了!”邀月宫主打开门,又准备出去,走了几步,又回转来,将卫思辰抱起来,“娘子在房中憋坏了,还是出去多走走!”
卫思辰一直以为这间房子外面定然守着很多人,防止她逃出去。等到被邀月宫主抱着出了门,才发现这是一个在水中央的孤岛,岛上的屋宇楼台建的别致精巧,整个岛上笼罩着薄薄的一层雾气,太阳金色的光辉洒下来,小岛如梦如幻,不似人间。
四周很安静,偶有几声悦耳的鸟鸣,岛上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香气浓郁却不腻人,落英缤纷中,随处可见秋千架,和一种奇怪的车。
那车装着四个轮子,前面并没有套牛马的地方,反而竖着稻草人模样的木柄,后面的部分倒是和寻常的马车差别不大,只是将马车厢的盖子撤了去,独留着一排软椅,静静地停在花荫中。
邀月宫主见卫思辰对那个车有兴趣,就抱着她坐上去,又示范给她看。
邀月宫主的双脚放在车子两边的木板上,轻轻一用力,那车居然自动往前行驶,遇到转弯处,邀月宫主松开搂住卫思辰的手,将车前面的木柄拨转了方向,车子便缓缓地弯入另一条花径。
卫思辰觉得新奇有趣,跃跃欲试,邀月宫主便放她坐在自己前面,卫思辰一用力才发现,脚下的踏板厚重无比,以她如今的力气,脚下再用力,也蹬不动那踏板,车子自然停在原地不动。
整个人就像是被秋风肆虐过的花朵,卫思辰丧气地垂着头,右手抓着车子的一边,几个指头泛着苍白的颜色。
“娘子!”邀月宫主柔声劝道,“这些粗活,为夫来做就好!”
“我以后是不是都成了废人?”
“娘子聪慧无双,不过是不能用武而已,要是你都是废人,那天底下废人就太多了。”